第二十一章 密室割首案
刘姜氏继续说：“昨晚夫君刘渝心事重重，小女子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肯对我说，只是告诉我，要多加小心，说晚上他不回房睡了，他要在书房伏案写作，至于写什么，他也不肯告诉我。整整一夜，夫君都没有回房安歇。不过书房里也有床榻，我当时猜想他可能在书房的床榻上休息了。今天早上我打算叫他吃早餐，但是推不开门，门是从里面用门闩插上的，还用顶杠顶住了房门。无论我怎么喊，都喊不开门，而且屋里还隐隐的有一股血腥味。我从窗户上的薄纱向屋内看去，屋内的景象将小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夫君他下半身坐在凳子上，上半身趴在几案上，头颅却掉在了地上，地上流了很多血。”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姜氏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曹操听了也是略略一惊，这郡丞也是朝廷秩六百石的大官，居然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家的书房里，而且听他夫人刘姜氏的供述，这有可能是一件离奇的密室杀人案。
曹操想起来，发生这种命案的时候，保护好现场是第一要务，于是赶紧问刘姜氏：“你们有没有破门而入？”
刘姜氏擦了擦眼泪，说：“没有，我和小妹刘茹想找人破门而入，被公公制止了，公公让我赶紧报官，让官差来勘察现场。”
曹操很佩服刘姜氏的公公这么冷静，问：“你家住哪里？我马上派人去保护好现场。”
刘姜氏说：“正阳街东边第六家，刘府。”
正阳街是洛阳北区著名的朝廷高官的府邸所在地，跟曹操居住的东区的汤沐街一样，而正阳街的刘府，曹操也是知道的，那是太仆刘云的府邸，想不到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胆敢闯入太仆大人的府邸作案，杀死太仆的儿子。太仆是九卿之一，是仅次于三公的朝廷二品官，秩两千石，是专门负责给朝廷养马的大官，战马在汉朝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曹操问：“刘姜氏，你丈夫的父亲是不是太仆刘云？”
刘姜氏说：“刘云正是夫家父亲的名讳。”
曹操下令：“夏侯惇，你立即带领四名捕快到刘府去保护现场，我随后就到。”
夏侯惇领命：“诺！”然后带着大堂仅有的四名捕快前往刘府。曹操又召回门口站岗的两名捕快，对其中一名捕快说：“去把巡街的捕快叫回来，能叫回来几个是几个。”
捕快领命：“诺！”然后去街上找巡逻的捕快去了。
曹操对另外一名捕快说：“你去把仵作找来，让仵作跟我一起到现场去验尸。”
捕快领命：“诺！”这名捕快赶紧到马厩去牵马，准备骑马到义庄去找仵作。
现在大堂里只有刘姜氏、丫鬟、曹操和书吏。曹操问：“刘姜氏，你夫家乃是当朝秩两千石的大官的儿子，敢动他的人，背后一定有很强大的势力。现在大堂上只有我们四人，你告诉我，你夫家究竟得罪了谁？”
刘姜氏摇了摇头，说：“小女子只是一位妇道人家，并不懂官场上的凶险。平日里公公为人和善，并未与人结怨。夫君也是一向小心谨慎，但是最近却不知为什么，时常叹气，愁容满面。”
曹操问：“你夫君刘渝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事情？有没有说漏过什么？”
刘姜氏说：“五天前，他曾经对我说过，后悔不该去烟花巷，不知道跟他被杀一案是不是有关。”
曹操知道烟花巷，是北区的青楼所在之地。刘渝去烟花巷寻花问柳，跟案情是否有关？他为什么对夫人说自己后悔不该去？是觉得愧对自己夫人吗？曹操现在也不得而知。
曹操问：“他有没有说更多的信息？比如去烟花巷的哪一家青楼？找的哪一位姑娘？”
刘姜氏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有一次他发呆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我夫君为人正派，一般不去那烟花之地。但偶尔去一次，我也能原谅他。”
曹操心里冷笑一下，现在刘渝人头都落地了，原谅不原谅的又能怎样？关键是这件事跟刘渝的死是否有关？烟花巷里那么多青楼，这让曹操怎么去调查？挨家青楼去问吗？问老鸨和姑娘们，你们谁接过一个叫刘渝的客人？刘渝去烟花巷也未必用真名，这真是无从查起。
曹操又询问了刘姜氏几个问题，但是大失所望，刘姜氏给出的答案基本上都与案情无关。就在曹操一筹莫展的时候，巡街的捕快被叫回来听差了，一共叫回来五名捕快，其中包括张拓和王营，加上出去找人的捕快，一共六人。很快，仵作庄桐带着他的两个徒弟走进大堂，向曹操行礼，说：“曹大人，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现在共有七名捕快和三名仵作，人手足够了，曹操下令：“你们七名捕快和三名仵作，跟我一起去正阳街的刘府查案，勘察现场。”
七名捕快一起答应：“诺！”
曹操骑着绝影马，刘姜氏乘坐自己家的马车，仵作和捕快乘坐县尉衙门的马车，众人一起来到了刘府，刘府的家丁和丫鬟全都愁容满面，看到曹操带着捕快来了，跟看到救星似的，跟在曹操身后对曹操说：“大人，您可来了。我们家少主人死的冤枉，您一定要查出真凶，替少主人报仇。”
曹操带着捕快只顾穿过长廊往里走，不跟这些家丁丫鬟答话。快到案发的书房的时候，曹操看到书房前面的亭子里坐着一位身穿粉色纱裙的妙龄女子，白净的皮肤，高挑的身材，貌若仙子，曹操只看了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只是现在这位妙龄女子也哭的满脸泪光。
丫鬟们给曹操介绍说：“这是我们家小姐刘茹，是少主人刘渝的妹妹。”
刘茹站起身，走到曹操面前，给曹操做了一个万福，说：“大人，我兄长刘渝惨死在自家的书房中，您一定要查出真凶，替我兄长申冤雪恨。”
曹操对刘茹说：“你放心吧，这是我应该做的。”
曹操转过身，走到书房门前，夏侯惇正忠心耿耿的守卫着书房的大门，另外两名捕快把守着书房的窗户。夏侯惇向曹操禀报：“孟德兄，我一直带着兄弟们守着这书房的大门和窗户，还有两名捕快我派他们去把守北面的窗户去了。我可以保证，在我把守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书房，也没有人出来过，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尸体还在里面趴着，人头滚落在地上，沾满了血，辨认不出面容。但是刘茹姑娘说，从衣着上可以判断出来死者是她的兄长刘渝。”
曹操点点头，说：“嗯，做得很好。元让跟着我破了一件案子以后，果然有很大的进步。”
曹操亲自上前检验了一下房门，果然是从里面用门闩插上的，而且里面有顶杠，将门紧紧的顶住，推不开。曹操又检查了一下窗户，推不动，是从里面锁上的。这扇窗户跟陈民家二楼的窗户是一样的，是两扇窗户，从中间向外推开的。
曹操对夏侯惇说：“破窗进去吧，房门里面被闩上，还有顶杠，不容易打开。”
夏侯惇答应了一声：“诺！”这窗户并不高，窗台只有半人高，夏侯惇飞起一脚，把窗户踹开了。
这扇窗户比较大，曹操轻轻一跃，从窗口进入了屋内，转头对外面的人说：“我一个人进来勘察，你们守好窗口和门口。”
曹操仔细查看了尸体，尸体趴伏在身前的几案上，身上穿着天蓝色的便服，血迹向左前方喷溅，又顺着断掉的脖子流在几案上，又从几案上流到地上。死者的右臂伸向前，耷拉在几案前面，左臂被压在身体下面，左面摆放的蜡烛台并没有被尸体碰倒，蜡烛已经燃尽。
死者的头颅滚落在几案前面的地上，曹操仔细看了一下，死者的眼睛是闭着的。
几案上摆放着一盆花，开着一大簇黄绿色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曹操不爱养花，认不出这盆花是什么品种。
几案上还摊着一册竹简，被尸体压在身下，只能看到一角，看不到上面有没有写字。尸体的手边掉落了一支毛笔，几案上还摆放着一支砚台，砚台里的墨汁还没有完全干涸，说明死者在生前曾经打算写什么东西，可能就是他要写的东西，引来了杀身之祸。
看完了尸体，曹操开始观察书房的陈设，书房坐北朝南，房门和正面的窗户都在南边，刚才曹操跳进来的窗户就是正面的南窗。南窗的下面摆着一个低矮的小储物架，上面放着一支毛笔架、一些墨块、少量的竹简，但是没有摆放花盆，整个书房只有一盆花，就是死者趴着的几案上的那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黄绿色花朵。几案正对着南窗，与南窗之间有一步之遥，此刻死者的头颅正滚落在这一步之遥的空地上。几案的后面有一只矮凳子，正坐在死者的屁股下面。
几案与死者右边的西墙有一臂之隔，几案与西墙之间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在死者右后方，靠墙摆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竹简，也有少量用蔡伦纸写出来的书册。在死者身后的北墙边放着几口大箱子，北墙上开着一扇木格窗，木格窗上钉着一层薄纱。曹操仔细检查了木格窗，木格窗完好无损，薄纱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薄纱是从里面钉在木格窗四周的墙上的。
在书房的东边，放着一张屏风，曹操开始紧张起来，如果这真的是一起密室杀人案，很有可能凶手是提前埋伏在屏风的后面，趁刘渝写字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面偷袭，杀死了刘渝，为了制造密室杀人的假象，很有可能还躲在现场，打算过会儿趁乱逃走。曹操拔出自己的倚天剑，慢慢移向屏风，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走到屏风侧面的时候，曹操猛地朝屏风后面一闪身，看到屏风后面没有人，曹操才松了一口气。屏风的后面是一张空床榻，床榻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来昨晚刘渝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一直趴在书案上写字，直到被人割首为止。在床榻外面摆一张屏风，用来增加休息空间的私密性。
虽然汉朝的床榻很低矮，但是曹操觉得床榻下面还是有可能藏人的，他用倚天剑猛地撩开床单，看到床榻下面空空如也，这才放下心来。
曹操又仔细检查了房门，房门关的很严密，这房门质量很好，中间几乎没有门缝，房门用门闩插住，又用一根棍子斜撑在地面上，顶住房门，看来死者生前也很怕有人闯进书房，他已经预知有危险，可惜还是被人割首了。
曹操检查了一下被夏侯惇踹开的南窗，南窗本来应该是向外开的，被夏侯惇猛地向里踹，两扇窗都掉了下来。曹操捡起两扇窗，重新摆在窗户框里，观察了一下窗户，南窗上的薄纱也是从里面钉在窗扇上的。两扇窗关起来以后，中间用窗销插上，刚才窗户拉不开，一定是从里面用窗销把窗户销住了。现在窗销已经被夏侯惇踹坏了。两扇窗中间没有窗缝，曹操仔细观察了一下，窗棱的外侧是阶梯形的，两扇窗严丝合缝。没有窗缝，这样就不可能是凶手作案之后从外面用薄片刀挑窗销关窗了，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了。
曹操打开了房门，仔细看了看房门，两扇门中间的门边也是阶梯形的，左半扇门阶梯形朝里，右半扇门阶梯形朝外，严丝合缝，制作门的木匠手工精细，没有留出一点门缝。
曹操下令说：“夏侯惇、张拓、王营，你们三个人进来给我好好搜一搜，特别是箱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曹操仍然怀疑凶手还藏在房间里，因为这个书房是完全从里面封闭的，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出去。
夏侯惇带着张拓、王营仔细搜索了一番，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箱子里放的基本上都是书简。曹操只好下令：“给我认认真真的敲一敲每一块墙砖、每一块地板，看看有没有密道暗门。”
夏侯惇说：“诺！”于是带着张拓、王营各自拿了一根短木棒，仔仔细细敲打每一块墙砖和地砖，墙面都是青砖垒砌的，地板是用长方形的石板铺成的，三人一边敲打，一边仔细听声音，都是很沉闷的“砰砰”声，说明都是实心的，没有空心的那种空洞的“咚咚”声。
夏侯惇和张拓、王营挪开了书架、书箱，又仔细敲打书架、书箱挡住的墙砖和地板，还是毫无发现。
曹操走出书房大门，对仵作庄桐说：“你去验尸吧。”
庄桐答应道：“诺！”然后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束己和奉依进屋去验尸。曹操走回书房里，用脚步丈量了一下房间的长度和宽度，又到外面量了一下房间的宽度，墙壁是正常的，没有密室或者壁后夹层。
曹操往外走了几步，从远处仔细端详这书房，这间书房是一排房子中的西边第二间，曹操问身边的刘茹：“刘茹姑娘，这书房两边都是什么房间？”
刘茹说：“西边那间是客房，因为西晒，闷热，所以夏天没有人居住。东边那间是我兄长刘渝和嫂子刘姜氏的卧房。”
曹操答应了一声：“哦，客房的窗户一直是打开的吗？”
刘茹说：“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平时也很少有人管这间房。”
曹操说：“我去看看。”
曹操走进了书房西边的客房，客房里有一张床榻，两张凳子，一张几案，一只摆放着杂物的架子，还有一张梳妆台。东墙的南边没有摆放东西，而那里正好对着书房的几案，也就是死者人头落地的地方。曹操仔细观察了东墙，并没有任何发现，墙上没有任何痕迹。
曹操又走回书房，夏侯惇等人已经检查完所有的墙砖和地板，对曹操说：“没有发现密室暗门。”
曹操走到死者右边的西墙，仔细观察了墙面，也没有什么发现。曹操问：“元让，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武功，隔着墙发出一道剑气，直接透过墙面，把刘渝的人头斩落，但是墙面上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夏侯惇摇摇头，说：“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武功，等我去问问我师父李扬。”
曹操点点头，说：“也好，我会陪你一起去见李扬师父的。庄桐，验尸结果如何？”
庄桐说：“死者男性，二十五岁上下，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子时四刻到丑时一刻（午夜12点到1:15）。死者的脖子被利刃快速切断，断口平整，从切口的肌肉和皮肤褶皱纹理方向来看，利刃是从前向后切断的死者的脖子。”
曹操问：“能看出来凶手用的是什么利刃吗？是刀还是剑？”
庄桐说：“是一件非常轻薄的武器，薄如蝉翼，但是锋利无比。从伤口的断口来看，切割的速度非常快，瞬间割掉了刘渝的头颅，但是我把死者的头颅跟脖子对接在一起的时候发现，伤口很细，所以判断是一件薄如蝉翼的武器。”
曹操陷入了沉思，虽然汉朝的炼钢技术已经达到了很高水平，可以打造出比较轻薄的剑，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薄如蝉翼的地步。
曹操端详着自己的倚天剑，喃喃的说：“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有薄如蝉翼的锋利武器。我这把倚天剑已经是绝世神兵了，也没有达到薄如蝉翼的制造水平。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用内力灌注在武器上，用剑气杀人。”
夏侯惇惊诧的说：“孟德兄，世上真的有剑气吗？你我二人游学的时候，也见识过很多武功高手，可是他们没有人会用剑气。我也从来没有听我师父提过有剑气。”
曹操说：“我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剑气，但是我听我家里的教头说，有些高手是会使用剑气的。我们不妨去问问你师父。”
夏侯惇的师父李扬，是一位顶尖高手，武功修为很高，夏侯惇向他学习刀法，年纪轻轻就已经小有所成，夏侯惇也很尊敬自己的师父。曾经有一个高傲的武师，不知天高地厚，当着夏侯惇的面说夏侯惇学的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说夏侯惇的师父李扬武功平平，误人子弟，只会坑骗钱财。夏侯惇盛怒之下逼对方跟自己比武，在比武过程中，夏侯惇用刀砍中了对方的胸口，伤重不治。最终官府裁定夏侯惇是在比武中误杀了对方，按照汉朝的法令，比武中杀死对方是不用偿命的，只罚了夏侯惇一万枚五铢钱。从此夏侯惇武功高强、性格刚烈的名声传遍天下。
夏侯惇说：“嗯，也好，我也很想去看望一下师父。”
曹操说：“先不忙，我们再仔细勘察一下现场。你们所有人都仔细看好死者的姿势和血迹的形态，牢牢记在脑子里，这是以后破案的关键。元让，用熟石灰将死者的轮廓圈一下，然后让仵作把死者搬到义庄仔细检查。”
曹操这次吸取了上次办案的经验教训，不再只注重表面证据，而是开始推理，理清头绪。如果真的如夏侯惇所言，世上并没有剑气，那么凶手使用的一定是一种形状很怪异的武器，可以隔着很远取对方的首级。比如，凶手可以从死者身后的北窗伸过来一把长柄巨镰，把镰刀口伸到刘渝的脖子下面，然后猛地一拉长柄巨镰，把刘渝的头颅割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而已，其实刚才曹操仔细观察了，北窗的薄纱是从里面钉上的，不可能从北窗伸进来长柄巨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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