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倩兮
二十年前，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初次见到当时刚刚弱冠之年的濯阳侯，就被他的目光深深吸引，他看人的眼神好像永远带着杀气，让人不敢直视。周围那么多比他还要年长的男人，有些比师父的岁数还大，都要听从他的指令，不敢有一丝违背。那些身着铠甲，用师父教她的独门望气术根本看不清修为深浅，明显比师父修为还要高深的高手，见他发了怒都要马上下跪，害怕得全身颤抖。
而唯独对她投来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比从雪山下来感受到的第一次阳光还要温柔，比风雨过后师父燃起的为她烘干衣服的篝火还要温暖。
她一开始只敢藏在师父身后，露出一双瞪大了的小眼睛打量着周边世界，后来在他的笑容感染下，也不由得探出了身子，把小手放进了男子伸出的手掌里。回报以一个发自心底的清澈笑容。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既然你笑的这么可爱，以后你就叫刘倩兮吧。”
这是年少的濯阳侯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每每想到这句话，女子的脸上就会泛出一丝红晕，有心人自然能看出这是女子犯了春思。不过自打女子成为了刘倩兮，才刚满十岁的她就已经在这个客栈里，以杀人为生。
客栈里所用食物，衣物，均来自于王朝每季送到濯阳六镇的供奉。物资未到濯阳城墙之前，就会有一部分留在客栈用来作一个季度的物资消耗。
每次物资输送俱是甲胄齐全的男性士卒，普通士卒从来不敢进入客栈，想必是得了皇宫内部的指示。偶尔可以进入客栈歇息的，也大多是朝廷宦官，或者是上了岁数的议事大臣。所以女子在十岁以后的二十年里，竟是从没有见过任何的成年女性，除了偶尔在镜中见到的自己。
所以女子心中一直有一个期待，希望自己可以是书中读到过的那种国色天香，顾盼生姿，笑起来可以迷倒男人的那种女人。哪怕她杀人时板着脸冷若冰霜。
就算不是，也希望至少自己的样貌能位于中上，自己去追逐男人的话，男人是断断舍不得拒绝。
“我一定算是生的很美，不然他当初为什么对我笑的那么温柔。”刘倩兮时常这样想。
但是因为没见过别的女人，没有对比便没有证据，往往想着想着，她又没有了底气。
刘倩兮因为长久的与世隔绝，也不知道时下流行的着装是什么样子，只是凭借女人的直觉，觉得所有艳丽的应该就是好的，就是大家都喜欢的。
此刻她正穿着大红色绸缎裙，镶以纯金丝线勾边，内搭一件翠绿色襦裙，露出的部分绣着一朵黄花——衣服是刘倩兮自己用贡品布料缝制的，因为她没见过太多种类的花，竟然绣了一朵向日葵。
头上用一条正紫色缎带系住一头黑发，缎带旁突兀的插着一支双蜓银钗，脚踩一双粉红色千层底布鞋，鞋面可见白色云纹。
刘倩兮一手指着身前躺着的男人，道：“我今天来倒不是想来折磨你的，是特意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回答得好，我就再晚几天杀你，并且可以考虑今晚给你口热乎饭吃。”
周申旸如释重负般疯狂点头：“您说，您说，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老实回答您！”
刘倩兮率先问道：“你生平可曾接触过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越美艳越好的那种。”
周申旸心想：“我虽然现在任你摆布，但是好歹曾经也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啊，音乐学院里可是美女如云，民乐的大多小家碧玉，流行专业的时尚洒脱，尤其是音乐表演专业的入学可都有面试的，自然美得去演电视剧女一号都够了。而且音乐学院又不是只有音乐专业，还有表演啊话剧啊舞蹈啊一些专业，还有模特专业的，那大长腿……虽然我现在叫做周申旸，但是大学期间凭借还算优秀的相貌可是谈过好几段恋爱的，女生也都算得上是她们系的系花了，这可问到我擅长的地方了！”
想罢，周申旸故作思考状，找了一个能让女子接受的方式回答道：“我曾经跟随过一个戏班子，做一些演出的活计，戏班子里女子可是不少，而且各个都是名角儿，那种富家公子不惜一掷千金，只求能够一起吃上一顿饭的绝美女子，也是见过几个的。”
刘倩兮将信将疑问道：“真的？”
周申旸立马说道：“不信我唱一段给您听听，这门手艺可造不了假，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于是周申旸咳嗽两声清了一下喉咙，想了一下，自己演出也是唱流行居多，戏曲虽然不会两个，但是古代的音乐肯定没有现代那么先进，随便唱两下对方也肯定没听过，而且说不定会被现代音乐感染，我找个理由说是小地方戏曲搪塞过去就行了，反正这个女子也不可能所有戏曲都有所涉及。
然后张口唱到：“蓝脸的窦尔墩盗御马啊，红脸的关公啊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竟是来了一首相较于戏曲其实更贴近流行音乐的《说唱脸谱》。
一曲唱罢，刘倩兮仿佛意犹未尽，凝神思考了片刻，却对周申旸的说词再没有半点怀疑，说道：“我不曾听过中原音律，但是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大气磅礴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附和的曲子，只是不知道曲中所讲窦尔敦是谁，曹操又是谁？如果是厉害人物，我闲来看书也有很多，怎么不见任何人提过？如果不是厉害人物那又为何会被写进曲子里，而且写的这么有气势？还有那人是白脸我倒明白，黑脸汉子我也曾见过，只是这人怎么能是蓝脸？难道唱的是不寻常的志怪妖兽？”
周申旸脑袋顿时大如磨盘，哪里想到女子竟然会一股脑的抛出这么多的问题，顿时只得尴尬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家乡神话里的人物，神话讲述的是三位大英雄各自裂土为王，互相尔虞我诈争夺个你死我活的故事。神话我们都是口口相传的，不容易记载到书上。而且讲述的故事以称王割据为主，怕是担心官府给个造反的罪名，所以才没有书敢记载吧。你没看过正常的，正常的。”
刘倩兮立时道：“对的，对的，可不能让那些造反的猖獗，我见到一个就要杀一个，见到一堆，也给他们全部碾过去！”
但她心里想着，朝廷的敌人就是濯阳侯的敌人，濯阳侯的敌人自然就是我的敌人，但是如果濯阳侯想要成为皇帝，那整个中原也都是我的敌人，我也愿意为他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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