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趴下别动
第七节下课铃响起。
高一1班。
邹坚强从椅子底下摸出球鞋，双脚胡乱蹬进去穿好，转身对庞飞跃说道：“走，上体育课去！”
庞飞跃身材微胖，圆脸蛋，大耳垂，眉眼间透着一股佛性。
闻言他眯了眯眼，并不急于合拢手上的语文书，“先等等，子满去拿物理卷子，看了成绩再走。”
实验1班同样是上午的体育课，由于下雨被调到第八节自习了。
邹坚强嗤笑一声，熟稔地伸手捞过庞飞跃手中的语文书，只见课文边的空白处，流畅的行草详细记录下了课堂笔记，看得邹坚强战术后仰。
“字写得这么好看是要亮瞎谁呢？我看你也别做家教了，改成给别人上书法课不是更有钱途！”
邹坚强酸了好兄弟一波，又贱贱吐槽道：
“真不是我说你，跟虞子满这个走后门的外地插班生开辅导班，我好怕你们因为他拉低了整体水平，被家长上门投诉到学校！”
“……小施主，莫要妄言。”庞飞跃轻轻抽回自己的语文书，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子满早上的物理试卷半节课就写完了，剩下半节课一直在看一本全英文的科普杂志。”
“他很厉害。”庞飞跃总结道。
邹坚强听得龇牙咧嘴的，班里人已经走了大半，他也不避讳，一掌拍到虞子满的桌子上，大声嚷嚷：
“我呸，他要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学号还特么能是54号？谁不知道实验班50号以上的学号都是走后门进来的插班生啊！”
“我看呐，他就是乱写的，搁小爷面前装上了还！”
此时，虞子满恰好拎着沓物理卷子回来，为军训剃的板寸头配上一米八的高个子，使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他眉峰一挑，玩味地从卷堆中精准抽出一份试卷，悠悠开口：
“邹坚强，72分。”
音量不高不低，足以令班里其余人听清。
邹坚强的父亲是樟市一家中型工厂的老板，富裕的家庭加上从小到大还算聪明的头脑，惯得他颇为骄横，经常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只有庞飞跃这样好脾气的愿意和他当朋友。
“你特么！”
邹坚强怒指对方。
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发现，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物理成绩这么差，还被虞子满当众报出来，令他有些恼羞成怒！
他霍地起身，伸手一把抢过所有卷子，逐张乱扒，试图找出虞子满的试卷，好嘲笑对方一番。
见他突然发疯，围观的同学们忍不住了，这里面也有他们的卷子哇，没想到看个戏还能被殃及池鱼！
不等虞子满动手，几个同学便围拢过来，捡起被邹坚强弄掉的卷子。
“虞同学，你的试卷。”一名女生从地上捡到了虞子满的卷子，他的名字写得潦草，邹坚强没发现，给它扒拉走了。
“谢谢。”
混乱中，虞子满正欲接过，女生的话语却让邹坚强率先反应过来，扯了卷子过去！
“嗤啦——”
试卷在撕扯中被一分为二！
虞子满眼皮狠狠一跳。
邹坚强也瞪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却并非为了失手撕裂的卷子，而是因为红笔批改的分数，“99分？不可能！这不可能！！嗷！！！”
虞子满一脚狠狠踩在邹坚强上千元的球鞋上，趁他松手取回了试卷，将之夹进物理书。
留下一句“你们自己拿试卷”就转身离开教室，往操场去了。
庞飞跃找到自己的卷子，看到86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望一眼生气的邹坚强，内心叹了口气，也跟着走出班级门口。
＊
“哔——哔——”
体育老师吹响了集合的哨声。
1班和2班的体育课原本都定在上午第四节，现在调到了下午，仍旧是一起上课。
1班体育老师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教师，体育课队形延续了军训时的阵列，因而她一眼发现空位，有人迟到缺席……
待众人做了一半的准备运动，邹坚强才姗姗来迟。
女教师见状，走到领队的体育委员旁边，低声耳语交代了几句。
体委点头会意。
“好了，现在热身完毕。如果有不舒服的同学给我打报告，没有的绕操场跑一圈，然后自由活动。”
两个女生出列，捂了一下腹部的位置，女教师秒懂，让她们躲在阴凉处休息，其余人按序列跑操。
1班的体育委员是个皮肤小麦色的高瘦女生，领众人跑完一圈，叫住了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邹坚强。
“强子，老师说你迟到，让你再加跑两圈。”赵莲子揶揄，“你搞什么飞机？教室在一楼你还能迟到。”
“小莲，都说了别叫我强子。”
邹坚强抹了把脸，每次见到巧笑倩兮的赵莲子用夹杂着内蒙口音的普通话这么喊他，他就感觉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毁掉了。
“我鞋被人踩脏了，刚去厕所洗了五分钟才干净。”他可怜地讨饶。
赵莲子并不为所动，双手叉腰示意道：“那你就去跑圈吧。”
邹坚强不敢反抗。赵莲子一家是从内蒙搬迁来粤省的，与他家成了邻居，二人也算青梅竹马。调皮嘴贱的他几乎是被赵莲子摁着打长大的，因此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会下意识遵循赵莲子的命令。
2班准备运动做得慢些，这会儿也已经跑完圈。林清许和羊小白在石凳旁站着歇息，捧起水壶灌了几口。
望着跑道上孤独加圈的邹坚强，羊小白想起了什么，说：“听说国庆后有校运会，你要不要报个名？”
林清许不干了，“你有毒吧？我800米五分半钟！等我跑完，下一组运动员可得等睡着了。”
羊小白嘻嘻一笑，“我什么时候说是800米了？也可以参加其他项目嘛。你看你这么高，跳高和篮球跳投之类的未尝不能试一下。”
“……那还是800米吧。”
林清许才14岁，身高一米七，粤省女生中属于鹤立鸡群了，甚至比部分同龄男生还要高一点。
如果认为身高对运动有什么提升作用的话，那纯粹就是误解。记得高中体质测试时，她的跳远成绩只达到一米六，连自个的身高都够不着。
坐位体前屈更是永远的不及格，不仅仅因为她腰肢柔软度不足以弯下腰，腿长比例也是令她苦恼的因素之一。这种抱怨的话林清许是不敢对外言明的，容易被诟病成是凡尔赛。
相比于其他项目，她还是更乐意练习跑步。
其实她的短跑速度很快，但短跑项目太卷了，自己堪堪只能排个中上水平。还不如练习长跑，即便没有获得名次，也可以锻炼自己的气息，有所收获。
“那走吧！”
羊小白挽着林清许的手，走向跑道。
另一边。
自由活动后，两班男生大都不约而同地走向器材筐，抱起几个篮球就去抢占位置。
早上下了一阵雨，之后太阳也一直隐身。几个塑胶篮球场上都透着潮湿，数来数去，就一个比较干燥的。
毫不意外，双方人马为了抢夺干燥的篮球场而争吵了起来。
“喂，2班的，识趣点就一边去，将位置给让出来！你们班的球呢，在这儿干杵着装稻草人吗？”
何树华在场地占着位子，以他为中心的四周摆放了一圈水瓶，表明这个场子是2班的地盘。
闻言他虚抬下巴，指向刚带着篮球跑过来的甄子弹，说道：
“我们的人到了。你们老师没教过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呵呵。”1班出言挑衅的男生撸了下脑门儿，他平时就贼烦这种占位的家伙。有时候去食堂吃饭，人家一把雨伞搁在桌子上就说这四个座位都有人，简直了……
“那你爸没教过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吗？！”他猛地一拍，篮球便朝着何树华的方向飞射出去！
两人相隔较近，何树华下意识格挡，反手将砸过来的篮球拍飞，球就跳到了一旁的绿化带上！
……
虞子满上周五用废弃塑料瓶自制了一个捕蜂器。秋季正是马蜂活跃高发期，三天过去后，瓶内不出意料地捕获到五六只马蜂！
他从绿化灌木丛中取出捕蜂器，正待观察了。忽然一个空中飞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竟然撞翻了塑料瓶！
塑料瓶重重弹倒在地，骨碌碌地滚进篮球场内。
瓶身已经被砸变形了，空出一道缺口。被关了三天的马蜂们激动地飞身而出，终于重获自由！
格老子的，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吃蜂蜜都快吃吐了！
虞子满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将系在腰上的外套解脱，深蓝色的校服罩住头颈，而后趴在地板一动不动。
篮球这天降一砸，蜂群的脑海中登时闪现红色警告，出于生物的本能火速朝人群涌去！
开启无差别反攻，无差别扫射周围一切生物！
回巢期的马蜂更加躁动易怒，攻击性超级加倍。球场充盈着汗臭味的男生，瞬间成为了它们的针对目标！
“嗡嗡嗡——”
先前为了抢篮球场而对峙的纷纷慌了神，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啊！！！”
甄子弹将篮球扣在后颈，尖叫着抱头鼠窜。
复眼类昆虫对移动中的物体极度敏感，其中一只马蜂便开始了对他的穷追猛打，一人一蜂渐行渐远……
何树华比较机灵，瞧着虞子满的动作没有危险，也有样学样地伏在地上，双手环颈护住裸露的皮肤，同时朝周围的同学大喊：“不要慌，都趴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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