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搞掉她，我有实锤

“七十八号的客人请就餐，七十八号的客人请就餐。”

        知道手中的餐号是102号，罗婕思听到叫号的声音，还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片。一旁的李南国双眼紧盯手机屏，完全沉浸在足球经理的角色中，正调兵遣将，一面还念念有词，“册那，本泽马和贝尔我必须去掉哪一个呢？风格太相近了真的不能放一起……妖，实在是妖，主场一赔三，搞什么飞机！”

        每当李南国发出这样旁若无人的声音，罗婕思就凑过去看看，却看不出所以然，又表达不出什么意见，只好把自己收回来，耳朵还得尖着，生怕错过了叫号声。

        “呃，”她用肘尖轻戳了一下李南国，“你看那边十点钟方向，那人是不是采购部的？”

        李南国抬起头，往罗婕思指的方向望去，刚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还没有适应现实的画面，他一时看不清，“哪儿啊？没有啊？”

        “你别那么大声。看到你左前方那个大柱子了吗？顺着柱子往右边移，看到了吗？那个穿红色外套的女的？”

        李南国在罗婕思的牵引下，总算定到位了。“哦，我看到了，她不就是采购部的童开云嘛。咦，旁边那个男的也是我们公司的，叫田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对，是童开云没错，男的是it部的田刚，哇塞，他们俩怎么搞到一起了。你看你看，俩人的距离这么近，什么情况？”

        “这有什么稀奇的，说不定人家还在看我们呢。”李南国又低下头。

        “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稀奇。”罗婕思低声地嘟囔，“我被打了也不稀奇。”

        一听到这话，李南国放下了手机，啧了一下舌头，“又来了，两件事前后发生，不能说就一定有因果关系嘛。”

        “怎么就没有因果关系？我早不被打，晚不被打，偏偏跟你老婆谈完话就挨打？再说了，我清清楚楚听到那两个打我的人说，让我赶紧滚回去，不然下次就不是挨打了，而是先奸后杀。你说说看，我对那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会构成什么威胁？他们非得让我滚开？难道我抢了他们要饭的地盘不成？”

        对此，李南国还真回答不上来。他问过常丽，得到的答复是，“笑话，我派人打她？她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吗？你那些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情人，我都叫人去打一遍？就算都打一遍，也收不住你啊，打她们有个屁用。”李南国觉得也有道理。

        她们两人中，一定有人说了谎。

        “我那张妊娠报告，白纸黑字，也是假的？我自问没有地方对不起你啊，到医院做掉都是我一个人去的，我给你添麻烦没有？我有劳你的驾吗？”虽然连连反问，罗婕思的神色和语调都极为平静，与其说是怨怼，不如说是撒娇。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到过的怪人怪事多了，这一次的遭遇，李南国还真说不清。

        “你跑到武汉去找她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就是突发奇想，没其他意思。”

        “你怎么知道她的电话？”

        “你忘了？你入职的手续不是我帮你办的？员工信息表上，紧急联系人一栏不就有你老婆的电话吗？”

        “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什么无所不用其极？那是人家对你上心好不好？不是说了吗？没有撬不掉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罗婕思说完，把双手吊在李南国脖子上，撒起娇来。

        要是换一个人，换一种方式，直接与李南国一码一码地“说清楚”，正好掉进他吃软不吃硬的路数中，话就说死了，事情也就交待了。偏偏罗婕思一副雨打梨花，任你踏上千遍，我对你如初恋的样子，李南国连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哎呦，哎呦，脖子都要被你吊断了。”李南国感觉罗婕思的重量，只有告饶。

        “你信不信，一会儿我钻到桌子下面去跟你吹一管？”罗婕思朝李南国耳朵喃喃耳语。

        此话一出，李南国双眼发光，“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我没什么不敢的？我一嘴麻辣，就看你受不受得了。”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两人终于入座了。穿上围裙，小龙虾说来就来，李南国到底心里装着事情，手中的啤酒消耗得很快。

        罗婕思以为知道风从何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手上有那个‘母’的实锤证据。”两人在一起久了，不便直呼龚艳萍，就因着“龚”字，给她对应了一个“母”的雅号。“再说了，放下龚艳萍不谈，这次直播带货打响之后，尚媛媛的脸张够了，现在她除了职务没变之外，其他什么不跟你一样平起平坐？再过几天，她要骑到你的头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从哪儿能搞到实锤？”李南国强压着心头的不爽。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记住我说的话，实锤。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把我给你的证据交给黄希明，让他派人冻结龚艳萍的电脑，顺着我给的文件路径就可以查到他们的往来账目，然后gameisover，游戏结束。”

        “你带在身上的？”

        罗婕思四下看了看；这家“小龙虾虾子”以味道出色，内部装修却只是一副大拍档的格调，食客们都是充着饱口福而来，不是来谈私密的。

        “我先给你看一张。”罗婕思取下手套，慢慢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再次环顾四周，周围都是双手并举的饕客，神情专注地品尝着肉香，见没人注意自己，她把那张纸递给李南国。

        天天跟销售、市场数字打交道的李南国，对于各种表格轻车熟路，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我先收起来，回头再说。”

        “你要是不方便，我来做，我不怕她查到是谁干的。”罗婕思一脸的镇静。“你知道吗？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说过，如果一桩罪行要求智力，你可以立即排除黑人；如果罪行要求变态、邪恶和冷静的暴力，那你将知道罪犯不可能是个男人。做这事儿不需要智力，也不需要暴力。”

        “你看的书不少啊，什么都懂。”

        “多看书，人就不固执了。”

        “为啥？”

        “脑子里揣了各种观点，谁有理，就听谁的。但固执的人，脑子里往往只有一种观点。”

        李南国点点头，把纸对折两次，放入贴身的衣袋，重新戴上手套。罗婕思不知道的是，常丽两天前来找过李南国，那次的谈话实际上已经让李南国转移了重心。

        两人的婚姻其实并没有名存实亡。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常丽的父母官职还不算太大，这两年却进入了快车道，有了更多需要谨慎处理的利益环节，这些都不便假手他人，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挑起了这副内外穿梭的重担。以前，常丽和李南国各行其道，他做职业经理人打工，明的暗的挣得不少，而常丽一个人也完全能应付那点家族生意。虽然她对李南国在外面花里胡哨的故事有诸多不满，但自己的花头也不少，两厢守着，不如各自自在。单身的官宦子女难免被人盯着，有了婚姻这床被子盖着，许多事情就好进行得多，对外间也是个交代，减少了不必要的注意力和闲言碎语，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各在一方、各行其是。最近，她发现事情越来越多，难免挂一漏万，很多事情又不能假手他人，这才不得不向李南国提出让他回来帮衬。

        如果还是那些小打小闹的抽水生意，如果还是在中间穿梭张罗，然后得些事成之后的比例的买卖，李南国才不会舍得牺牲现在的自由，让自己委身在老婆的雷达之下呢。问题是，这利益已经大过他可以放弃万家万有的股份的地步了，就不能不考虑孰轻孰重。

        这背后的变化，是不能向罗婕思透露的。他想到刚才罗婕思说，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心头有些同情起她来：不努力当然不能成功；可努力的方向不对，也成不了功。这世界上还真有撬不掉的夫妻，感情是可以部分替代的，而利益这东西，没有更大的利益，你拿什么去替代？

        在区妇联杨主任的办公室里，龚艳萍正和对方热烈的交谈。

        “家庭暴力的现象，其实一直都存在。以前，碍于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的工作不大放得开，而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很难搞清楚。现在，对于家庭暴力这类事情，社会上的观感完全不同了，一方面，妇女的维权意识大幅提高，不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更多的妇女敢于站出来发声。另一方面，全社会对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也提高了，而且，随着女性的社会地位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妇女不再把自己定位成男性的附属品，这些变化，都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

        在协助表姐龚丹离婚的过程中，龚艳萍与街道、妇联和专业律师有了接触，了解到众多让人瞠目结舌的家庭暴力案例，她渐渐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作为一家生产、销售以女性用品为主的公司，万家万有这些年做营销单纯以市场手段为主，但在公益活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建树，不是说公司不想投入，而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点。目睹表姐被表姐夫殴打并导致流产的惨剧，龚艳萍想到，何不以此为突破口，与妇联等单位合作，由万家万有赞助一系列活动，唤起全社会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她从电视台的朋友那里了解到，婚姻、家庭等现身说法类的节目一致有不错的收视率，一来真人真事的案例有代入感，二来将以前羞于启齿的家丑爆出来，也能鼓励更多的家暴受害者勇敢站出来大胆说“不”。当然，这个项目如果能成，将是龚艳萍本人亲自操刀的作品，多少也可以挽回自己没有走入直播间而让尚媛媛抢走的戏。

        在直播带货成功之后，龚艳萍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个重磅项目。营销就是这样，火不能停，人的注意力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的特点永远是：下一个热点在哪里？

        考虑成熟之后，龚艳萍让罗婕思做了一个策划案，很快得到公司上层的批准。她今天来到妇联，就是想争取妇联的支持，同意联合推广这个项目。

        “杨主任，您说得太对了，而且国外现在也不断出现metoo运动，也就是，‘我也遭遇过’，说明这是个世界性的话题，反映了女性自我意识的更加觉醒。对于这个节目，我们的设想是，我们在电视台的生活频道做一个系列节目，反家暴只是其中一个话题，其他的话题，如职场上对女性的性骚扰、潜规则，在招聘活动中对女性的隐形歧视，以及随着国家二胎、三胎政策实施后，职场女性会遇到第二产假，第三产假这些新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雇佣中断和岗位保有等问题，都可以纳入到同一个母题下面，那就是妇女不仅要在家庭责任上顶半边天，而且要发展成为完整的女性，即在人格上、精神上、经济上、事业上等各方面都与男性实现真正的平等。”

        “你们这个设想很好。”杨主任笑盈盈地听取着龚艳萍的汇报，“小龚啊，你结婚了吗？”

        “杨主任，我还没呢。”龚艳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小罗也没有结婚吧？”杨主任侧过头看着罗婕思，她也含笑地点了点头。

        “真羡慕你们呐，这么年轻就有这么有深度的见识，有你们这一代有知识、有眼界的新时代女性的支持，我们的妇女工作肯定能打开新的局面！”

        “杨主任太谦虚了，我们只是出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具体在政策上、宣传上，我们都没有什么经验，而且，正如您看到的，我和小罗都还没有结婚，对婚姻家庭的理解还很浅薄，我们没挑过那样的担子，不知道轻重，我们有的只是对这个话题的激情，所以还得您多费心、多把关、多指导。”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杨主任把手在空中有力的一挥，四十岁刚出头的她，也一直想搞一个有声有色的项目出来，“电视台搭台，企业策划，真人真事现身说法，我们妇联再联合宣传部门做好政策把关以及舆论引导，这个项目不愁不火！”

        “宣传部门那边我们不熟，可能还有麻烦杨主任帮我们引荐。”

        “这个你们放心，我来出面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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