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笼中雀7
巫尧小心翼翼的伸手，手搭上的瞬间，散成星辰，化作流光。久违的，巫尧感到了安心，背后终于有了倚靠，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把身体完全交给第二人格，巫尧安静待着，努力放松自己，避免太过紧张会下意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第二人格的巫尧召出匕首，只看了一眼，就嫌弃道：“太短了。”
撒旦上下打量了一眼巫尧，仰着头回：“想变长，得加灵魂。”
“镜世界的灵魂？”
“成交！”撒旦爽快答应，唯恐巫尧反悔，再多要点东西。
但是撒旦转念一想，连号称吸血鬼的资本家都会回馈老客户，自己太小气的话，不就没有回头客了吗？于是，撒旦从自己的道具仓库里翻出一张特别的道具卡，准备在巫尧离开镜世界的时候送给他。
巫尧手里，随着撒旦话音落下，匕首开始伸长，原本雪亮的刀身长出红色的线，线上光华流动，仿佛含蕴着鲜血。
“不错，”他很满意这把以灵魂为养料蕴养的刀。
红光一闪，浓郁的黑暗被劈开，出现了一道裂缝。走进裂缝，出现在眼前的，是更广阔的镜世界。
巫尧刀尖杵地，解释道：“这是真实的倒影。”
杂草丛生，墓碑林立，这里根本就没有古堡，只是一座废弃的墓园。
“哇哇哇！……”
寂静的墓园突然响起小孩的哭声，凄厉，尖锐。那哭声在墓碑与墓碑之间跳跃，此起彼伏，听在耳中忽远忽近的，明显是故意刺激人的神经。
红色弧光一闪，巫尧身影快如鬼魅，眨眼间，刀尖钉着一只鬼童的心脏，狠狠插在地上。
巫尧居高临下，审视着鬼童：“古曼童？”
鬼童胸口呈现镜子碎裂状的伤口，裂痕还在不断蔓延。鬼童似乎感觉不到疼，表情镇定，甚至还咧开嘴在笑，恶狠狠道：“我看到了！人类永远无法战胜自己的贪婪，而你，终会再次死于人类的贪婪。”
裂痕蔓延到全身，像一块被暴击的玻璃，鬼童完全碎裂，消失在镜世界。
鬼童消失的地方，遗落着一只木头雕的小孩像。巫尧蹲下，伸手捡起小孩雕像，刚准备站起，一卷纸从雕像上落下，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今天胃不舒服，去看医生，结果，居然是怀孕！我和他都开心成傻子了。】
【肚子有弧度了，摸着有点硬，他非要摸，被我打走了哈哈哈……我把他的囧样拍下来了，等你出生了，拿给你看哦。】
【感觉到跳了！好神奇，真的在跳，我第一次这么真实的体会到，自己在孕育一个活的生命。他抱着我的肚子不肯放，说听见你动才能睡着。】
【你是我和他最珍贵的宝贝，我们都很爱你，晚安。】
【不！怎么会！明明昨天还在动，怎么会是死胎？不，我不相信！我不信！！】
再后面，是杂乱的线条，分辨不出来写的什么，翻译成语言，大概就是疯言疯语。
“原来是这样，”第二人格的巫尧耐心的给自己解释，“不止一个人在养小鬼，鬼童是‘我’——特指游戏里的‘我’养的。鬼童内心怨恨‘我’，但为了唯一的供奉，他不得不实现‘我’的愿望。”
“中午在三楼，鬼童的根本目的是吓人。在找到愿意供养他的人之前，他不会杀你。对了，差点忘了说，鬼童的能力是读心，从吓唬你的方式开始，到假扮撒旦拿那个人的心做交换，都是先读了你的心，才一步一步布局。”
“我绝对不会以其它面貌出现，尤其是丑陋的大人！”撒旦皱着鼻子，灰眼睛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已经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巫尧却觉得遍体生寒，是发自灵魂的冷。半晌，怔怔发问：“那怎么办？”
“把沈星辞的心脏挖出来，交给鬼童，完成交易呗。”说完，又低声询问：“要不你睡一觉？我保证在你醒之前，把你送出镜世界。”
“不，”巫尧很害怕，但即使怕得发抖，声音也不稳，没一点气势，也拒绝的很坚决，“我要看。”
“好吧，那我加速了。”
“喂，那边的小黑，躲在墓碑后面干什么？”
巫尧单脚踩碎一块石头——正是来自于破碎的天使雕像，同时微仰下巴，盛气凌人：“你不是爱我吗？出来，我允许你拥抱我。”
从天幕上倾泻而下的月光仿佛格外疼爱巫尧，一笔一画，把他精致的轮廓精描细画。散着红光的刀映照，红色的光弧在他眼里若隐若现，看上去像一只危险，却诱惑的妖。
小黑从心脏开始颤抖，因为害怕，也因为激动。
小黑其实很早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表面的人畜无害——他喜欢钱，他说过很多谎，他甚至还害死过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太漂亮了，所以小黑永远不会责怪他。
巫尧的对面，一只黑漆漆的人形碳块从墓碑后挪出来，正是焦炭化的沈星流。
沈星流张开双臂，小跑着往前，期待着一个拥抱。还有三步的距离，一把刀突然刺进胸口，裂痕从心脏的位置开始扩大蔓延。
“等你消失以后，我允许你拥抱我。”
“啊——”
嘶哑粗砺的嘶吼从被火焰灼烧过的声带挤出，像是乌鸦的悲鸣，盘桓在夜空。
【我爱你啊……我从坠毁的废墟里拼命往上爬，又赤着脚走了很远很远，就是为了来见你。】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巫尧拧动刀柄，没有半分真心的道歉，“我只爱我自己。”
沈星流身体碎裂，消失在镜世界。
“接下来是谁呢？”
镜世界里，兔子摇身一变，从人尽可欺的猎物化身猎人，提着刀从容不迫的漫步在墓碑丛中。
撞上来的非人类，巫尧一刀一个，干净利落。随着解决的越来越多，巫尧身上的标记也在消失，只剩下锁骨上的两排牙印。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天空突然传来惊恐的惨叫，接着裂开一道白色缝隙，丢玩具一样，池黎明被丢了进来。
巫尧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比手势示意池黎明噤声：“嘘，别把他们吓跑了。”
池黎明一愣，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扑上去抱大腿，哭得更委屈了：“呜呜呜原来我也死了……”
“啧，”巫尧抓着池黎明的后颈，把人强行薅开，表情很是不善：“再抱，我就给你一刀。”
池黎明开始还有点茫然，定睛一看，顿时给吓软了：“你你你、你为什么拿着刀？”
巫尧没理池黎明，径直往墓园深处走。
卧底任务是“引诱新玩家进入boss的陷阱”，需要引诱，说明副本boss很可能无法移动。池黎明被丢进镜世界，说明在游戏的另一个世界，他已经被副本boss吃掉了。如果在镜世界也被吃掉，那么在现实世界，池黎明就会死。
墓园深处漆黑一片，时不时还有鬼影飘过，池黎明看得心里发怵。可是走在前面的巫尧一刀一个，玩水果忍着一样，看着又莫名的有点爽。池黎明觉得自己在向变态发展，难道，其实自己还有杀人狂的潜质？
没时间多想，池黎明小尾巴一样追上巫尧，强行没话找话。
“你看我怎么样？我家也有一座古堡，等出去这个诡异的世界，我请你去我家玩儿啊。”
……
“嗳，你知道吗？其实池越是我小叔叔，亲的。”
巫尧脚下微顿，终于跟池黎明搭话：“你小叔叔痛失过挚爱？”
“噫——”
池黎明直起鸡皮疙瘩，立刻摆手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阳打西边出了来都不可能！”
“我小叔叔，怎么说呢？我爷爷是一个非常传统、非常古板的人，可是对于小叔叔，爷爷已经到——不管男女，只要是个人，他就同意进我们家门的地步。”
快找到了，巫尧眼睛微眯，随口回了句：“也许你小叔叔不喜欢人呢？”
“啊？”池黎明脑子里闪电咔嚓咔嚓，反应过来后，顿时目瞪口呆，接着恍然大悟：“有道理！”
墓园中央，矗立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在月光的照耀下流光氤氲。石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埋葬在墓园的所有人的名字，巫视线全部扫过一遍，最后停留在被磨掉的名字上。
一共两个字，第一个还没磨干净，大致能辨认出是“沈”。名字的右边，刻着“白荼”，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再往右，是“沈星流”，没看到沈星辞的名字。
“找到了，‘我’的名字——白荼。”
【恭喜，主线任务达成。】
撒旦冷肃着一张脸，站在一旁鼓掌。
池黎明不知道发生了啥，左看看右看看，也跟风起了鼓掌，傻乎乎笑着：“恭喜恭喜。”
手起刀落，白荼的名字被挖出，破损的石碑爆出一簇鬼火，然后自动修复。“白荼”的位置变成了空白，被磨掉大半的“沈耀”修复完成。
虚幻的灵魂从石碑里飘出，是今晚坐在客厅里的人之一，巫尧记得，沈星流唤这个人“爸爸”。
“小荼，”颇有些年纪，长相斯文的中年人宠溺的笑着，抬手想揉一揉巫尧的头，“你来了。”
“小秃？”池黎明满眼难以置信，躲在巫尧身后，鼓起勇气维护巫尧，“人家不秃，你才秃呢，都地中海了！”
沈耀额头现出裂痕，看得出忍耐得很辛苦。与此同时，红色弧光一闪，抬起的手臂齐根断裂，断面光滑如镜。
“你算什么东西？”巫尧眸子被映的妖异鲜红，眉眼间戾色横流，一如从地狱爬上人间的厉鬼，再不掩饰暴怒：“也敢觊觎我！”
“你又不乖了。”
沈耀笑吟吟的，仅存的手伸出，掌心延伸出一缕缕蛛丝一样的白线。白线质地柔韧，刀砍不断，速度飞快地向巫尧缠裹，一层又一层，织成一个厚厚的茧。
“从拿身体跟我交换资源开始，你就注定无法逃离我的手心，”抚摸着白茧，沈耀心情很是不错，甚至哼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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