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选择
她像一簇寂静燃烧着的火焰，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熄灭。
秦满江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恶意，至少此时此刻，她没有撒谎，她真的想把他留在这个世界。
可很快，脖颈处的冰凉就消失了。
秦满意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的内心，真的一丝动摇都没有？”
“动摇？”秦满江开着车，头也不回，“我的动摇，早已经过去了。”
“你能看到我的心？”秦满江问。
秦满意却不答。
“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个世界？这里有永恒的时间，有你想见的人，也不再有生死间的煎熬……”她像是在问秦满江，又像是在问自己，她很茫然，所以在向秦满江寻求一个答案。
“我没有梦想。”秦满江平静得回答道。
“很早我就确定，我没有梦想。”他再次说道。
“生也好，死也罢，继续在怪谈世界里沉沦也好，在现实世界里挣扎也罢，红瞳之神降临也好，毁灭也罢，对我而言，没有太多区别。”
“我的一切选择，都来自大家。”
秦满江笑了笑。
“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正常人生的渴望，所以……我想尽力完成他们的愿望。”
秦满江很少对人说起过自己真实的想法，他的确没有梦想。
他没有特别在意的东西，也没有无法割舍的兴趣，非要说的话……比起现实，他更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被拉入【怪谈游戏】，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是注定的，但拖他入局的过程，正好是利用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李西就遇险，秦满江对这种事其实扯不上信与不信，他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是吗？”
秦满意目光渐冷，她打了个响指，秦满江眼前一花，再次看清前方的道路时，竟然已经在下江村里了！
秦满江无奈地笑了笑。
在她讲那个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既然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有一条江，其余的一切都是根据妹妹的想象诞生的，那么，那条江之外的世界，其实就是她的世界。
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任何事。
她，秦满意，自己的妹妹。
是自从参加怪谈游戏开始，可以算是唯一的一个“无解”怪谈。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瞳界，也不是现实世界，她完全不受红瞳之神与白瞳之神间的规则限制。
这意味着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对进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下死手。
毕竟说到底，进入下江村，来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一场瞳界展开的怪谈游戏，而是所有人的“自救行为”。
不过，在秦满意看来，这究竟是自救，还是自杀，其实也只有一线之隔。
“小秦？”
柏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除了他，钟雪燃，沈骸，奚梧桐也都在。
四个人惊疑的眼神落在忽然消失的轿车，以及凭空出现的秦满江和秦满意身上。
秦满意完全不理他们，她面无表情地对秦满江说：“你说……你的一切选择都来自他们。”
“那好，这个世界的存在与消失，选择的权利我交给你……还有你们。”
她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柏阳四人。
“由你们来决定，让它消失，还是继续存在……”
她缓缓走向江边，在柏阳几人不解的目光中，秦满江跟了上去。
沈骸紧随其后，偷偷问道：“喂？怎么回事？”
秦满江微微摇头：“交给我吧。”
现在向他们解释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实在有些麻烦，最重要的是，秦满意的心情无法捉摸，现在她心情好，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如果她忽然又改变了心意怎么办？
这个妹妹虽然秦满江能肯定她的确是真的，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些记忆也都是真的，但她毕竟还有在这个世界的，整整二十年的另一段人生。
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她，性格是怎样的？他全然不了解。
对于真正的秦满意而言，现实世界的那些回忆，更像是一场梦。
秦满意来到江边，看着浮浮沉沉的江水，目光有些恍惚。
还是婴儿的她，曾被这条江的水淹没过无数次。
秦满江转身，对其他人微微摇头，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自己来到了秦满意身边。
“这条江，是我唯一无法掌控的地方，它不因我而诞生，我曾无数次在里面挣扎，从一个懵懂无知，没有自我意识的孩童……一次次淹死，又一次次醒来，直到有了零星的意识，知道求生，知道要往岸边爬。”
“你知道吗？”秦满意转过身，沿着江岸走，边走边说，“这条江，一开始是没有岸的，我从一个婴儿在江水里反复淹没到三四岁的年纪，才第一次和现实世界的我梦境相连。”
“我看到了下江村的岸，那时我才知道……先要有岸这种东西，才能上岸。”
她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脚边放着一块镜子的江岸：“这个位置，是我第一次幻想出来的岸，但我失败了。”
柏阳几人虽然没有跟过来，但这里相距并不远，他们也听到了这句话，柏阳立刻意识到，柏家通过道具探知到的江岸边的五个点，很可能……是眼前这个女孩儿曾经想要爬上岸的地方。
“这里是第二个地方。”
秦满意往前走着，继续说道。
那里同样放着一面镜子。
她在看到镜子时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厌恶，却也没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这样的地方，果然有五个。
柏阳没有说谎，或者说……柏家果然有些本事，这个世界根本与【瞳界】无关，但他们还是利用道具探知到了有用的线索。
“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也是我第一次爬上岸的地方。”秦满意停下脚步，这个地方，同样放着一面镜子。
她转过头，看着秦满江：“你们不用布置仪式，我说过……这个世界我唯一无法掌控的地方，是这条江，如果你想让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只需要做一件很简单的事。”
秦满意张开双臂，面朝奔流不息的江水，喃喃道：
“把我……再次推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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