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周五，黄院长打电话给陈垣，语气很激动。
“进口药效果非常好，你妈妈精神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陈垣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周六一大早天没亮就出门去康复医院。
可当她蓬头垢面冲进病房，母亲还是一脸茫然看她，这次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小心开口。
“你是谁啊？我好像没看到过你，哎呀，你不要哭呀。姆妈，姆妈，这里有个怪人！”
黄院长陪陈垣出去，委婉地安慰她不要着急，新药需要长期服用，效果才会更加明显。
母亲已经能够认出院长和护工，但对于女儿陈垣就是没有印象。
也只能慢慢来了，她虽然难过，也无能为力，回头看见母亲侧躺在床上，偷眼望她。
两人目光一接触，母亲就害怕地缩回，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当鸵鸟。
陈垣在院子里的老树下站了会儿。
日历上已经是春天，老树却越来越迟钝，仿若未闻，枯枝依旧直指天际。
有不知名的黑鸟，披着厚重的羽衣立在枝头，枯枝不堪重负折断落地，
捡起枯枝仔细看，竟然发现点滴新绿已冒出，不成片地缀在干瘪的枝上。
不管如何，总算是熬过来了。
拍了拍树干，她感慨万千，谢谢你，老朋友。
查过药价，一瓶药抵半个月工资，幸亏有秦山的一万稿费，可以先缓缓。
存折上的数字在不断缩小，她反复盘算，母亲的医疗费用再加上药费，一个月工资全部交代出去。
个人开销只能从积蓄走，必须考虑开源节流，至少要找一份兼职来支撑生活。
再不济，就把房子卖了，一室一厅四十个平方也能卖个百万左右。
这房子吧，一堆的毛病，窗框合不拢，黄梅天返潮，隔音太差。
可到底，陋室让她心安。
大千世界，无数扇门，她只拥有这一扇门，原本是深棕色，现在褪皮到分辨不清颜色的旧木门。
关上门，自成天地，躲在最安全的壳里，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想，可以怨，可以做自己。
但为了母亲看病，没有什么不能放弃。
又想着兼职的可能性，陈垣不是怕脏怕累，实在是没有时间。
平时要坐班，还有每周固定值班。
老编辑们都有家庭，她还年轻没负担，就揽下大部分的值班任务。
周六雷打不动去医院探视，只有周日稍微得空。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找机会和李苒聊聊。
……
周日电视台举办周年庆联欢会，各兄弟单位都要去捧个场。
记者们都在忙，任务又落到她这个无所事事的年轻编辑身上。
走进大礼堂，人声鼎沸，呼朋唤友之声不绝于耳。
集团虽大，媒体人大多牵丝攀藤，说起来都是熟人。
陈垣环顾四周，没见到报社的人，正沮丧着，见丽丽在朝她招手。
自从新年一起爬山，两人成了微信好友，平日里给对方点赞，聊几句，挺合得来。
丽丽是很嗲的小姑娘，娇生惯养，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有点小傲娇，却也可爱单纯。
这样的人，很容易相处。
两人约着逛过街，也到网红店打卡，一开始还挺开心，可每次李翔都会阴魂不散出来偶遇。
休息天出来逛街，本来就图个开心，还要被逼着当众吃狗粮，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她权衡利弊，算了，小情侣亲亲爱爱，她退出。
诚如方强说的，单身狗也有自尊。
丽丽打开包，开始往外翻各种零食，话梅，瓜子，糖果，海苔。
都是李翔买的，别客气，多吃点，丽丽开心地说。
陈垣吃着突然又不香了，又逼她吃狗粮。
李苒姗姗来迟，挂着黑眼圈，没化妆，把“不开心”三个字大方明面写在脸上。
李翔西装笔挺走过来，一时没认出来，等到他开口给两位姐姐请安，李苒总算被逗笑，“你小子，拾掇一下，人五人六的。”
“姐，别这样，在丽丽面前给小弟留点颜面。”李翔讨饶着，丽丽娇嗔地呸他，小两口又开始当众眉目传情。
陈垣放下薯片，忿忿道，不吃了，饱了。
李翔今天是主持人，头发抹了蜡，脸上带了妆，整个人油腻腻放着五彩的光。
丽丽看李翔一头晶亮的汗，从包里掏出粉饼，到角落里去帮他补妆。
李苒啧啧两声，回头看老大不小的陈垣，恼了，“你也给我争气点，早点嫁了，我也能了一桩心事。”
“不嫁，就烦着你。”她坚决摇头，突然鼻子一酸，想起康复医院里的母亲。
李苒闭上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李老师，我有事找你说。”她想起自己空虚的钱包，想让李苒给点建议。
李苒却面色严肃环顾四周，腾得站起来，“我们晚点说，看见秦山没？”
她摇头，真没见着。
每年的重大活动，集团都要拍年鉴，这次领导钦点秦山拍照。
李苒一大早被叫过来，压着满肚的火气，也是为了盯着他。
万一这小子又犯浑，她也能临时找人替补。
她撂下陈垣，急匆匆往外跑去抓人。
丽丽回来落座，递给她一张节目表，主持人除了李翔，还有施筠。
有一段时间没见施筠，阿宝追着问了几次，可每次打电话约时间，施筠都忙得说不上几句就挂断。
看着阿宝难受的样子，她也只能拍着他的脑袋安慰几句。
丽丽撕开海苔包装递过来，她也没客气，接过来慢悠悠吃着。
舞台上，李翔在和施筠串联彩排，丽丽的眼神却意味不明，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把海苔片胡乱往嘴里塞。
陈垣笑她，瓷娃娃怎么变成青蛙，气鼓鼓的。
丽丽指了指节目单上施筠的名字，“这个人在台里风评不太好。”她莫名地担心李翔。
怎么可能？她不信，施筠敬业又努力，待人接物得体周到。
丽丽的一双大眼扑闪着难以捉摸的光，在李翔和施筠身上来回扫，“我也是听老员工说起，都说她心机似海深，别得罪她。”
在背后议论朋友，总让人尴尬，她想换个话题，丽丽却正说到兴头上。
“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广告商要求节目换主持人，希望找新潮的年轻人主持，施筠天天在总裁办闹。调岗通知已经下发，第二天就被撤销。”
丽丽故作神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陈垣摇头。
丽丽竖起手指往上指了指，带着鄙夷的语气，上面有人。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想辩解几句，可念及和施筠的交往，也只是停留在一篇不成功的专访。
还是乖乖闭嘴，别节外生枝。
大灯敞亮，音乐声起，节目开始。
李苒押着秦山回来，幸亏她眼疾手快，把要跑的秦山堵在门口。
秦山板着张臭脸，一脸的生无可恋，怏怏不乐举起相机，对准舞台。
台上，施筠落落大方，嗓音清亮富有激情，字正腔圆的音调，声声入耳。
只有陈垣注意到，施筠的目光，在有意无意追随着秦山的镜头。
传媒集团藏龙卧虎，内部节目同样精彩纷呈，倒也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丽丽这个小八卦，在耳边絮絮叨叨集团里的事，一个半小时飞驰而过。
在节目快散场时，还是出了个小岔子。
诗朗诵结束后，施筠突然在台上问李翔，有没有喜欢的诗。
李翔明显慌张，看了眼底下的领导，施筠的现场发挥，他没有一丁点思想准备。
好在他也是个滑头，立即把话题甩回去，说施老师您是中文系科班出身，作协成员，他就不在才女面前班门弄斧，请施老师多赐教。
施筠顺水推舟，当即在舞台上吟诵了一首诗。
这首诗很冷门，《常州留别》，作者是唐朝的耿湋。
“万里南天外，求书禹穴间。往来成白首，旦暮见青山。夜浦凉云过，秋塘好月闲。殷勤阳羡桂，别此几时攀。”
诗作清淡质朴，浅显易懂。
见青山，还是见秦山？
陈垣捂住眼睛，真是没脸看了。
李翔又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诗作他愣没有听懂，学校没教过呀。
他只好打着哈哈，对着端坐台下的王总编鞠躬。
“领导，回去你得多督促我学习文化，下次可不能再被才女比下去。”
这场莫名的闹剧，就这么马虎地掩盖过。
丽丽用力扯薯片袋子，“果然是个害人精，在这种场合还要卖弄，差点让李翔下不了台！”
她气坏了，捏着薯片袋子噼啪作响。
李苒的手越过陈垣肩头，把薯片袋子抢过来，不吃也别糟蹋。
陈垣回头看了眼出口，悄声说，“领导，我好像看见秦老师走了，你还不去追？”
李苒骂了一句兔崽子，起身就往外跑。
终于散场，也没见李苒回来，丽丽则开心地奔向李翔。
陈垣在大堂里看见施筠，妆容犹在，却是落寞的神态，我见犹怜。
她走过去，祝贺施筠演出很成功，主持掌控全场，表现太棒了。
施筠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陈垣。”背后有人叫她。
她回头，竟然看见林胜意气风发，大步走过来。
“林老师，您怎么在这里？”陈垣太惊讶了，这八杆子打不到的人在这里出现。
王总编跟在后面，“林胜要来报社工作，陈垣，以后副刊部归林胜管，你可要跟林老师好好学习。”
林胜的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在谦虚，“哪里哪里，论经验，是我要向小陈和师姐请教呢，咦，师姐呢？”
王总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垣一眼，再转向林胜，“她有点头疼，我让她先回去休息。”
林胜眼神冷了冷，倏忽之后笑容又爬满了脸，他看见了一旁的施筠。
“您是《行天下》的主持人施筠吧？”林胜向施筠伸出了手。
施筠站起身，微笑回应。
王总编和陈垣一起走出大门，他突然停步。
“以后的日子，你帮李苒担待点，她脾气急，火气大，太伤身。”
陈垣不明就里，但王总编满脸的严肃，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恐慌感。
抬头看天，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知为何，突然天就阴了。
https://www.biqivge.cc/book/51807651/2721732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