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气的诡变
三、
颜青睐举着相机，正要拍“女主角”的第三张照片，她此时伏在桌子上，脸被夕阳打光，上部的三分之一在阴影里，线条的比例刚刚好。
眼皮慢慢的眨，似睡非睡，果断按下，定格，眼睫毛的影子在下眼睑上化出两把精巧的小扇。
是八十年代画报上浓厚色彩却别有韵味的美。
她在想什么，眼神看似困乏却幽深。“知道名字就好了，这张照片就有了名字。”他想。
“一下午了，不点点东西吗。”一杯水闯入视线，打断了颜青睐的欣赏。
他坐在咖啡厅外面的树下，也是咖啡厅摆放的桌椅，几个小时期间对着马路拍行人，后来转过身又发现了玻璃窗里更好的“目标”，耐心等待她的呈现，乐此不疲。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不消费。”他解释。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对方一脸和善。
“麻烦一杯咖啡，谢谢。”颜青睐看到窗户里面有了动静，想赶快结束对话，可对方显然没有或者不想领会他的意思。
“现在是下午5点，喝咖啡？”他的语气听起来是为顾客晚上的睡眠着想。
窗户里站起了身，好像是要走的样子，她用肩膀夹着电话，两手飞快的把东西装进一个白色的包里，然后迅速转头往外，朝天上看了一眼，颜青睐迅速举起相机，拍下了一个风雨欲来的生动表情。同时，心莫名沉坠一下。
下一秒，天色骤变。
他看到“女主角”推开门冲出来，闪电在她的前方降临，对比的周围更暗，她被大自然突然来的凌厉喝住，暂停，但立刻又撒腿跑走。
一路追着，雨毫不客气越来越大，上了一个天桥，穿梭了几条小巷，进了一个小区，上到6楼，进门，没人，再跑出来。
期间，颜青睐喊过几次“女主角”，她完全没听见似的，他跟着她从家里跑出来，再跑到下大雨的大街上，想拉她，触不到。
他虽然不可思议但相信了，她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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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离开后，苏希枕着胳膊放空，亮光使她睁不开眼睛，皮肤上的毛孔正在被丝丝光线注入，太舒服了。
一个身影隐约闪现在视线中，上半身白色的休闲衬衫，下半身一个棕色围裙，从后面看还好，他转过来时优越的腰线可以一直看下去。
平时自己也穿高腰裙，也看到别的女人穿高腰裙，但不远处的男人只是系个围裙怎么都那么好看，大长腿，宽肩膀，嘴角微弯就可以到达“美”的极限了。
“嗡……”苏希嘴角也同时弯着时，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震的发麻，被电着了似的站起来，屏幕显示“春晚女士。”
“妈，有什么事？”她的心已经开始跳。
“你外婆不见了。”对方语气急切。
外婆行动不便，长年卧床，怎么会突然不见，“问过小姨和舅舅了吗？”
“舅舅已经出去找了，小姨的电话打不通。”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桌面的东西已胡乱塞进包里，看了一下天色，斜着身子往桌外面走，眼前一黑。
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四、
回家没有看到外婆，也没看到妈妈。再给妈打电话她不接，给舅舅和小姨打电话也不接。
苏希心急如焚。
头发和衣服被淋的湿透，但面容依然在雨中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对了，去找小尤，她每周末都来家里看外婆的。”
在路边拦出租车，一辆接一辆驶过，没有一个停下，去公交车站，公交车一辆接一辆，也没有一个停下。
一直给小尤去电话，一直忙音。苏希渐渐感到自己不对劲了，好像发烧了，头开始微微的疼，心跳的像某种信号，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只能一咬牙迈开脚步，跑起来，朝着东南大学的方向。
颜青睐也跑起来，跑过长长的街道，上了一个天桥，下天桥，看着“女主角”突然倒地。冲到她的身旁，天光瞬间投放。
他一时恍惚，要扶起“女主角”的手停在半空，腰弯着，看到地面上树枝的影子条条缕缕交叠，眼光下移，只有自己和“女主角”是湿的。
周围的空气甚至是暖和的，更让被浸透了的自己发冷。
***
池台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推开玻璃门，一眼看到两个“突兀”的人，尤其一个还倒在地上。
他快步走过去，将咖啡放在桌上，又蹲下看躺着的人，苏希？
“小鱼！”他朝咖啡厅里喊。
小鱼在玻璃门里闪了一下，池台继续喊，“快拿毛巾，不，拿个浴巾和外套！”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厉害的，虽然阳光一脸柔和无害的样子，但风也躲在暗处，时不时出来松松筋骨，在人的身上来个劈叉。
刚好，这个劈叉落在了苏希的身上，她被压中，以一个喷嚏回应。
一仰头，眉头皱了皱，“阿嚏！”爽快的打了出来，也把自己打醒了。
睁开眼就是池台的脸，一哆嗦，是冷发挥了作用，也是被惊着了，“……”对方还没回答，旁边又伸过来一张俊颜，湿润的脸像是晨间托着剔透露珠的花儿一样。
“你醒了！”陌生的俊颜说话。
这是什么状况，这个男人是谁，我在池台的怀里，不，准确的说是被他的上半身扶着，下半身坐在椅子上，刚刚……好像还下雨来着……这桌子？那人？……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那人正是小鱼，她在苏希还没来得及用眼睛确认清楚时就用浴巾包住了她的头，紧接着在身体上摩擦，“你是掉河里了吧，还是掉草丛里了，今天草丛也没浇水啊……”
絮絮叨叨，纯正的老阿姨味儿，没错，是小鱼。
“用一下你手机。”苏希突然反应过来。
“要手机干嘛？”
“你快点！”苏希一脸严肃，小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苏希的眼神告诉她，一定是非常严重或紧急的事，她这个人从来都是“两幅面孔”，而且切换自由，“闲散”一秒就能转换，迅速进入“正经”模式。
“你等等，我去拿。”小鱼将外套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来裹在她身上，转身跑回店里。苏希也从池台的半环绕里脱离，缩了缩身，两个手臂交叉抚抚旁边的手臂，两个脚轻微抬起，原地踏步。
“那边是不是暖和点。”池台看她完全站在了夕阳下，但已是傍晚，气温不如中午。
“你不是出门了吗？”苏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一句，或许是不想接话，她的思绪正被一团混乱占据着，被池台的话插进来会搅得更乱，不如另起一个思绪。
“我等会儿出门。”池台回。
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小鱼……”话刚出来觉得不妙，不能背叛传达消息的人，“下雨~雨了吗？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说什么，她咬着嘴唇。
“你问谁呢？”冷不丁又一个声音，站远了看，苏希才发现那个俊颜也浑身湿透，和自己一样。
她两步上前把他拉到自己的位置，背对池台，“你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正想问你。”俊颜无辜，眨眨眼，瞳孔里有可爱的泡泡。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俊颜坦诚。
苏希放开他，盯着他，是不认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他与自己这身相似，就像是共同经历了之前的那场大暴雨，隐约感觉到某种联系，却无从捋起。
“电话，小姐。”小鱼神不知鬼不觉。
苏希又一哆嗦，白了她一下，小鱼委屈，但给她拉上了衣服的拉链，不和她计较。
拨过去立刻通了，“妈？”
“小鱼？希希吗？”
“是我，总算接电话了，急死我了，一直都打不通。”
“我也要给你打呢，外婆找到了，被你小姨和小尤接出去玩了。”
“外婆找到了呀，那就好，嗯……我的包在鞋柜上，你帮我看看里面的电脑有没有湿。”
“什么包？”
“就是我的单肩包啊，我刚回家放到鞋柜上了。你没在家吗？”
“我在家啊，你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见你。”春晚女士没出过门，更不记得女儿回来过。
“哎呀~你先去帮我看看。”
春晚女士走过去站在鞋柜前面，下面是一柜子的鞋，上面是一团空气，空着的那只手插上腰，“你是不是写东西写傻了。”
一团麻，目前的脑子里是哪儿哪儿都有个问题，却不知从哪儿探究起。
苏希正想要说“我现在回家”，一转头，玻璃窗里自己之前的位置上，自己的包好好的放着。
“我的包？”
“是啊，你的包，你问你妈干嘛？还有你啥时候从咖啡厅出来的，我就倒个咖啡回来就不见你人了，你刚刚还给你妈打电话啦？你手机不是一直在咖啡厅里放着吗，你在哪儿打的？你回家了吗，这么快，你是坐火箭回去的吗？”
“你不用去医院看看吗，晕倒了可不要大意。”池台在一旁听小鱼说的头晕，过来打断。
“你晕倒了？你刚才晕倒了？！”小鱼扯着嗓子喊。
苏希一脸懵，什么跟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着俊颜，“你不回家吗，杵在这里干嘛？”
池台也想起来了，“对了，我也是进店端个咖啡的功夫，你从哪里弄了这一身湿。”
颜青睐被质疑的更头大，耸肩，突然想起自己的相机，它在旁边桌子上好好的放着，双肩包也在椅子上好好的放着，两个东西干干的，没有一点水。
“我明明带走了！”他和苏希异口同声，一字不差。
是的，他俩各自的记忆里，天色骤变之后，他俩都背上了包，苏希背着包往家跑，颜青睐背着包挂着相机去追她。
然后下起了雨，然后各自的东西都湿了。
颜青睐拿起相机打开，几张“女主角”的脸依次划过，照片正常。
苏希蹲下，看着地砖上一个花型图案的中点，又偏头看看俊颜，“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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