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夫(二)
这群人中有个个头矮小七八岁的小童,与其余人装束大相径庭,显然并非来自一处。
小童一看见洛拾,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奔来,“老大——!”
接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摸出个龟甲法宝,只见龟甲上的指针颤了颤,然后毫不迟疑的指向洛拾。
老者一双老眼登时目光如炬,“少主!”
“老大!!”
“少主!”
“老大!!!”
“少主!!”
“老大——”
“少主……”
洛拾:“……”
这都谁,跟他认识?
“他是我老大,才不是什么少主!”小童像只护崽的母鸡张臂挡在洛拾身前,然后转身就扑,“呜哇——!老大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是世上坠厉害的人呜哇……”
洛拾侧开被吵得发疼的脑袋想了半刻,脱口吐出个名字:“你是……青斛?”
“老大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记得我了的样子?”
“……的确是不太记得。”
小童急的快哭了,“那你还记得寨子吗?还记得寨主吗?”
洛拾按压着眉心,“不甚清晰,只是有点印象……你的名字是不是我取的?”
小童把脑袋点的像捣蒜,“是呀是呀,你说‘斛’是天上星星的名字,又是我族谐音!”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老大,你的脸色好差呀!你真的失忆了吗?你失踪这么多年不回来,就是因为你把一切都忘了吗?”
一旁的老者委屈巴巴插口:“少主……”
他身后一排少年激动不已:
“他、他不穿衣服的!”
“震惊!传说少主端雅持重,谁知竟暴露成狂!”
洛拾:“……”
老者:“……”
老者尴尬的制止闹哄哄的小辈们,“这位侠士并非少主……”他疑惑的转向洛拾,“可侠士身上为何会有我们少主的气息?”
“我怎么知道。你那少主又是何人?”
老者犹疑不言。
洛拾本不指望他作答,转目青斛。
小童眨巴着大眼睛说:“那个、我也不知道呀。我外出寻找老大,半路遇上他们,他们好像也在找人,寨主给我的法宝和他们的法宝指示重叠了,就稀里糊涂的同行了。”
洛拾对他的心大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儿是什么地方?”
小童摇头。
老者道:“据老夫观察,这里应该是祭渊的一隅。”
“祭渊!”
那是混世大地上不受任何一方统领的无主之地。
这片广大的地域上堆叠了无数失落空间,有些已处于崩溃边缘,空间相互压挤撕裂导致整个祭渊地界内,都时不时冒出要命的空间裂缝与力量交杂而出的乱流,再加上众多被各族下了诛杀令的亡命之徒躲避其中,久而久之,这片地域便化身为邪恶与罪途的绝命深渊。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祭渊?
他连忙问小童:“我失踪了多久?”
小童眼泪汪汪,“三百多年了!你三百多年没音信,传闻都说你死了!但是我们不信,这些年寨主一直派人到处找你……”
三百年!
三百年……祭渊……
洛拾脑门阵阵昏沉,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老大……”小童关切的叫他。
洛拾抬眼,目光满含锋锐的探究,但孩子清澈的眼底与脸上纯粹的担忧没有掺杂丝毫说谎的痕迹。
难道都是真的?他失去了整整三百年的记忆?
现在他开始有点儿相信那个神秘的美人并非包藏祸心或别有所图,自己当真是双魂体质?
洛拾闭了闭眼。
小童拉起他的手坚定地说:“老大,我们回寨子吧!回去以后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洛拾对这孩子实在戒备不起来,而且每当听他提起寨子二字,就总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安心。
他叹口气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算是采纳了他的提议。
孩子这才如释重负的放下心来,天真纯洁又羞涩的问:“嗯那,老大,你为什么光着身子坐在这里遛鸟呀?”
洛拾:“……”
他仰首望了望高远的顶部,站起身。
这地底大殿距离地面恐有百丈,他灵力未复,不太有把握上去。
老者又开口了:“老夫观侠士你法身亏损,在祭渊这般危险暗藏之地行动恐有不便,不如与我们同行?”
洛拾瞥了眼他手上的龟甲,“想趁机探查推衍术指向我的原因?”
“呵呵,各取所需。”
这老者所言不错,祭渊作为混世大地上最神秘的地域之一,危险重重,以他现在的状态自保都不一定,何况还要带着青斛这孩子。
别无他选,他便笑了笑,“成交。”
从地底出来洛拾已经穿上老者一行人好心支援的衣物。他身材尤为高大,这群人里个子最高的也矮他半头,自是不太合身,不过比裸奔强了百倍。
地面上迷雾丛生,连身旁之人都看不大清。
“这就是传闻中的祭渊吗?”
“好大的雾!”
平时少有机会出远门的小辈们兴奋地叽叽喳喳。
老者提醒:“小心有古怪。”
洛拾尝试用神识探路,却被浓雾阻挡。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自然雾气。
“能确定此处位于祭渊哪个位置吗?”
老者摇头,“祭渊广大无比,且遗留有诸多洪荒世代的奇诡地域,从无完整的地形图流出……”
前进了大约有百丈远,雾气不见丝毫消散,众人只好暂时停下。
老者身上带有指示方位的罗盘,但在迷雾中罗盘的指针始终失灵,显然这雾气还有干扰方位感知的作用。
所有人均意识到迷雾中除了他们恐怕还藏着什么东西。
“老大……”还没洛拾腿高的青斛胆怯坦然的抱大腿。
“究竟是何物搞鬼,既不让我们找到出路,也不现身!”一名失了耐心的少年暴躁道。
有人挖苦,“你当真要那东西现身?万一现身了,我们全都打不过呢?”
“你怎可长阴邪志气,我们可是堂堂……咳!”少年余光瞟见洛拾,及时止住话头,“难不成就一直困在这里消耗体力,等着那东西轻而易举把我们拿下?就算我们不是对手,还有夫子在……”
夫子即为那老者,此刻他正俯身研究地上一株枯萎的植物。
洛拾在那植物细长的茎叶上轻轻一滑,指腹便粘了层细薄的触感。他两指碾磨片刻,缓缓道:“鳞粉……”
老者道:“洛拾兄弟也发现了?这并非雾气。”
正争论的小辈们疑道:“不是雾气?那是什么?”
洛拾在衣袖上擦了下手指,“是某种飞虫翅膀上的鳞粉。”
“鳞粉?”
有人不信,伸手抓了一把,唯有空气。
洛拾指向地上的植株,“这鳞粉太细,几乎没有触感,若非经年累月沉积在了植物叶片上,根本摸不出来。”
立刻又有人去摸植物的叶子,讶异叫道:“真的有点滑腻的感觉!”
一名少年突然惊叫着拍打自己,“哇——这些是什么东西!快滚开!”
“你在干什么!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滚开!快滚开!”少年死命的要挣脱拉扯他的同伴们。
“夫子!又有人发狂了!”
四名少年状若疯癫,其余人手忙脚乱的抓住他们。
洛拾感到了棘手,这些小辈接连出现异状,若是在这迷雾中落单,他们这群人便是被逐个击破的下场!
正乱成一团时,浓雾后有个黑影不紧不慢的靠近。
洛拾一把将青斛塞到身后。
老者和几名尚还清醒的少年又要拉着发狂的人又要戒备来人,好不狼狈。
然而来人却丝毫不在乎他们的敌意,大步上前。
厚重的雾气中伸出一只手,纤细修长,剔透如玉,指尖处一点嫣红更显晶莹。
小辈们正欲攻击,却被洛拾突然制止:“且慢!”
那只手精准的伸向一名发狂的少年,在少年耳边一抓,众人便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什么小东西从少年耳中飞出。
少年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怔,接着渐渐清明起来。
老者见状忙道:“快,耳朵……”
少年们立即去抓同伴耳朵里的异物,同时闭紧自己的耳朵。
原来竟是一条条蠕动着的黑色小肉虫!
少年们嫌弃的将虫子丢掉。
“这位、呃,朋友,多谢出手相助!”老者朝前方拱了拱手。
隔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出现一名年轻男子。
这男子姿如芝兰,仅是淡然而立便似一株纤长玉树般丰神俊秀。容若皎月,疏眉星眸流华清粲,眼尾处嫣红的上扬更将原本淡冷的神色渲染出几分诉不尽的旖旎风情,令人心驰神摇,只想为之神魂颠倒!
小辈们都看呆了,直到有只煞风景的大手伸出来狠狠摇了摇。
“看够了没?”
众小辈猛地醒神,立刻心虚的低下头。
洛拾似笑非笑的收回手,抱起双臂,“原来你还没走?”
司箜用眼角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
洛拾犹如未觉他疏离的态度,状似熟稔的又问:“也困在雾里了?”
“洛拾兄弟,这位、呃、公子,是你的朋友?”老者诧异。
“‘朋友’……”洛拾暧昧的笑。
“你们不是认识吗?”
“这个嘛……”
“不认识。”司箜冷声打断,转身就走。
洛拾“哎”了一声大步追上去,一把勾住司箜的肩头。
从后方众人眼中看,两人姿态很是亲密。
洛拾对司箜道:“此地凶险未知,结伴找路不是更妥当?你也有此打算吧,不然以你的性格何必多管闲事救那几个小孩儿?”
司箜脚步一停,转过玉一样的脸庞。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柔软的布料贴合修削的身形垂落,如袅袅的烟岚。
一枚精巧优美的发饰别在束起的墨发间,玉石晶魄镶着淡红色的金属边,缀有一串串小巧的晶石珠链,随流云般披散的长发垂在胸前。发丝间露出一侧耳廓上流畅的花叶形耳挂,晶莹的玉石在耳垂下方凝聚做一颗欲滴的绯红。
洛拾细细寻找他侧颊上被鬓发遮住的刺青,想起那冶艳的妖花盛绽在这个人玉色的肌肤上,忽而有些难耐。
“别这么冷淡嘛。那件事……我事先亦不知情,不过是误会。”
司箜缓缓掀起长长的眼睫,抬手扶上他搭在肩头的手腕。
洛拾感受着他饱满的指腹,眼中映着他丰润的唇。
他的唇色不是特别深,但下唇有一小片乍看像是咬破了般的充血深红,让人有种想舔上去的冲动。
洛拾不自觉放低了音色,“况且你打也打了,还拿走了所有能穿的衣物,让我被这些人看了个精光,也该出气了吧。我们……”
司箜用力一按。
一股尖锐的痛楚刺入洛拾的脉搏,他脸上立马就没了血色。
司箜冷漠的咬牙:“谁给你的狗胆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说罢返身往老者众人走去。
“脾气真大……”洛拾揉着手腕轻嘶,然后冲他的背影懒散笑了,“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容易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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