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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云鬟便问道:“大人为何这样断定?”

        原来白樘先审问那两个保镖之时,曾听他们提到一节,此两人说并未离开那道廊口,原本也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只在听到有人惊叫才复又回来。

        他们所说的“有人惊叫”,便是个“店小二”在门口指着里头说杀人了。

        白樘当时听了之后,心里就觉异样,只一时转不过来。后来反复查探,才看出端地。

        那两个侍卫只因太过惊骇,又看是小二张扬,便只顾查看杜颖的情形,自并未理会那小二哥。

        然而试问他们两人是负责看守门扇的,又因有杜颖的吩咐,故而远远走开了,就算是店小二来开门,他们自然也会看见并立刻阻止。

        他们两人虽不在门口,却仍在左右徘徊,又如何连个店小二走到了门口都没看见,还要小二嚷嚷出事了才发觉?

        果然,此前白樘又细问那两人,据他两个回忆,在那小二大叫“杀人”之前,他们的确并不曾留意到有此人经过身边。

        而且事发之后赶到现场的客栈掌柜跟小二,两人也曾见过……当时第一个叫嚷杀人的那位却再也不曾露面。

        所以白樘推测,那小二其实并不是从外而来的,而是——从屋里头走出来的。

        倘若他就假装无事般走出来,那两个侍卫看见了自然不会依从,只怕会揪住问他何时进去的。

        但倘若他趁人不备,开门转身,反看着里头大嚷大闹,说死了人——假作个来送东西、偶然发现案发的样儿。

        那两个保镖惊慌失措之下,只想看杜颖的情形,又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店内的人突然前来,便不会留意。

        因此,白樘断定那小二才是凶嫌。

        白樘对云鬟道:“那两人又仔细回想,说是小二当时手中拎着一把广口铜壶,还以为是倒茶来的……事发后却不见了踪迹。所以这凶手原先应该是躲在室内,动手杀了人后才趁乱离开了现场。”

        云鬟听说,点了点头。

        白樘复看着她问道:“你果然不知道……跟蒋勋同来过的那少年名姓么?”

        云鬟缓缓低头:“是。”

        沉默了会儿,白樘方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吧。”

        云鬟答应了,才慢慢后退两步,将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身离开。

        身后白樘微微眯起双眼,盯着那背影出了门,才又扬声叫了书吏进来。

        且说云鬟仍回到公房,柯宪便问:“侍郎叫你做什么?”

        云鬟道:“问了几句话。”

        柯宪道:“可是有关那杜公子被掏了心的案子?”

        云鬟苦笑道:“是。”

        正说话,小陈来到,问:“两位,先前的案册看的如何了,我要给主事送去。”

        柯宪便把自己看过的递了。云鬟也递了几份,又拿了那山西来的一份道:“这个……有些不大对。”

        小陈诧异,问道:“有什么不对?”

        因刑部上下都知道齐主事遭殃的那件事,小陈不敢轻慢,忙恭恭敬敬地问:“难道又有什么冤案?”

        云鬟有些为难,道:“这案册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不过……这案子还是再重查一遍最好。”

        小陈不甚明白:既然案册上并无异样,为什么还要重查?齐主事那案子众人都是知道的,的确是那囚犯前后证供有些差池……

        只毕竟“前车之鉴”,不能等闲视之,小陈也不便追问,更不敢就这样轻放了过去不当回事儿,因此说道:“既如此,我告诉主事大人,让他理会这件案子就是了。”

        云鬟略松了口气,起身道:“多谢。”

        小陈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只要是推府说的,我是半点儿不敢怠慢呢,免得也步了齐主事后尘。”笑了两声,抱着去了。

        身后柯宪便追问道:“是不是你先前叫我看过的’杀妻案’?那案子既然没异样,如何你叫重审?”

        原来先前云鬟看卷宗看到这件杀妻案之后,沉吟良久,便悄悄托付柯宪帮着详细看了一遍,柯宪只当她发现异常,忙也警惕地从头到尾看过,谁知竟没发现有何破绽。

        一应凶犯,主审等,清清楚楚,毫无差池等处。

        云鬟一笑道:“虽如此说,只是觉着有些内情似的,只叫他们再查一遍,毕竟妥当。”

        柯宪笑道:“不是我说,因齐主事那件儿,部里的人虽也有信服你能干的,却也有人嫉妒你锋芒外露,你可要收着些儿,别再总是干那些戳人眼珠儿的事了。”

        云鬟道:“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些必须要为的,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去发声呢。”

        果然,那小陈去了半晌,回来对云鬟道:“主事唤你过去。”

        云鬟只得起身便去相见,到了房内,果然那主事拿着山西那杀妻的卷宗,正拧眉端看。

        因见云鬟来了,便叫上前,问道:“谢推府,我却是看不出来这份案宗有何问题,这凶犯一开始便是自首了的,说是与妻口角,一怒之下,愤而杀之。审问了数回,皆是如此。县衙查探也并无异常。你是因何要打回叫重审的呢?”

        云鬟道:“大人恕罪,下官……虽也觉着这字面上有些挑不出来。然而……然而据四邻所言,这凶犯向来跟妻甚是相爱,忽然反目杀人,有些古怪。”

        那主事拧眉看了她半晌,心中便觉着这个真的是有些“吹毛求疵”了,勉强道:“上头却也写了,这凶犯因一时冲动之下,才忘了昔日恩爱,所以杀人后才也立刻投案,岂非很合情理……”毕竟“齐主事”的事在前头悬挂,倘若不是这一则,早就斥责起来。

        主事虽然隐忍,云鬟早听出他话中的无奈之意,便想起柯宪所劝那些话。

        心下微微迟疑,顷刻,却仍是坚持说道:“总之,下官觉着此案该再次重审,只怕凶犯的话中有些不实之语。”

        主事见她如此固执己见,不由笑道:“好罢,既然是你一再要求,本官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就如你所愿。叫发回重审……且看看结果到底是怎么样呢。”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便淡淡瞥了她一眼,言语虽然按捺,眼神里却透出冷然之意。

        云鬟低头退了出来,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你当云鬟为何对这“杀妻案”如此上心?且这份卷宗表面看来,凶犯叙述的甚是有条理,也无错漏,也无矛盾,一应所说十分清楚明白。连云鬟也看不出不对。

        可她仍旧坚持要重查,却是因为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

        只因云鬟知道,在前世的时候,约略一年之后,大理寺拿了一名屡次奸/杀女子的采花贼,那贼人将所犯的案件,陆陆续续说了有七八件,当中有一件儿,却正似今日云鬟所接手的这“杀妻案”,地点同样都是合谷,时间、情形上也对得上,总给云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故而云鬟思忖半晌,便才提出要重审,乃是生恐其中自有内情,白白冤死了一条人命而已。

        就算最后真的证明是她错,遭受众人耻笑,也总比袖手旁观坐视要好,横竖问心无愧。

        当日黄昏,将公事都收了,云鬟便同柯宪一块儿出刑部而去。

        正看见巽风从外匆匆地进来,因见柯宪在,不便多言,便遥遥地向着云鬟点了点头,云鬟跟柯宪也遥遥行礼。

        云鬟自乘车回到家里,才下了车,老门公迎着,笑道:“大人总算回来了,有客人来了呢。”

        云鬟不由问道:“是什么客人?”

        门公道:“是崔侯府的一位公子。来了有一刻钟了。”

        云鬟心头微震,忙便整衣整冠,迈步入内。

        此刻天色已暗,府内各处点了灯火,云鬟进了厅内,果然见崔承正坐在堂前的桌边,低头静默。

        晓晴早迎了出来:“主子!”云鬟将她的手一握,那边崔承也站了起来,对她行了礼,口称“谢推府。”

        晓晴又亲去捧了热茶来献云鬟驱寒,云鬟同崔承对面儿坐了,略吃了口茶,便道:“小公子今日如何忽然来到?”

        崔承打量着她,片刻才说:“昨儿因见推府醉了,我心里有些担忧,又自忖冒失了不该惹你喝酒,故而亲来请罪。”

        云鬟不由一笑:“不妨事。也牢你记挂着。”

        崔承喉头动了动,低头也喝了两口茶,才抬眸盯着她,道:“听说谢推府是江南人士?”

        云鬟道:“是。”

        崔承又沉默了会儿,才又问道:“你们江南……可有什么好耍的?”

        云鬟见他问的是这些,便道:“那不过是个小地方,不过倒也有些可堪观赏的地方,譬如兰亭,榴花书屋等,都是文人墨客最喜之地。”

        因见崔承似有倾听之意,云鬟少不得又多说了两句。

        此刻天晚,眼看是晚饭的时候了,晓晴见他两个一味说,又听闻崔承的身份……隐隐猜到云鬟的心情,便特意来说道:“主子,晚饭都布置妥当,不如且留小公子在府内用饭?”

        云鬟便看崔承:“可有心留下用些便饭?”

        崔承一笑道:“既蒙赐饭,当然求之不得。”

        当下果然在厅内摆了饭,崔承低头,见一应菜色,南北皆有,尝了几筷,精致可口。

        云鬟见他吃的香甜,她却也时常地捡着崔承爱吃的菜色,夹到他碗里,崔承也都一一吃了干净。

        两个人用了晚饭,又吃了茶。

        崔承坐了两刻钟,又说了些闲话,才起身告辞,云鬟送出府门,又见天色已晚,便吩咐阿留亲自护送。

        崔承临上马前回头,望着云鬟,黑夜之中灯影之下,少年的目光闪闪地,隔了片刻,才说道:“那个戒指……却是很好。”

        云鬟本正也看着他,闻听此言,手上一抖,虽大袖微微遮着手儿,仍是忍不住将左手掩住了右手指,刹那竟不知回说什么。

        崔承本要踩镫上马,此刻忽然走了回来,竟用力紧紧抱住云鬟。

        门口众下人都怔住了,云鬟直直站着,只微微睁大双眸,此刻才察觉,崔承果然已经极高了,这样相拥,下颌竟抵在自己肩头。

        崔承抱得甚紧,却又很快将她放开,望着笑道:“承蒙谢推府款待,多谢,且留步。”

        这才转身上马,飞马去了。身后几个侍从并阿留自跟上不提。

        云鬟站在门口,目送崔承离去,此刻,手指轻轻抚过,摸到尾指之上的那枚金戒指,似冷似热。

        这正是当初还在京内侯府的时候,崔承买了送给她的。

        她打定主意假死遁逃之时,所带的东西甚少,也不过是崔承所送的戒指,季陶然的小牛犊,还有几本书罢了。

        上回同赵黼一块儿往崔侯府去,她事先有所准备,便将尾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此后又照常做公,自然便仍是戴着。谁知今日……崔承竟然亲自来到,必然先前厅内对坐之时,给他看见了。

        云鬟怔怔地站了良久,阿喜跑出来道:“晴姐姐让我来看,如何主子还不进去呢?晚上风大,主子留神着凉。”云鬟方转过身,仍入内宅去了。

        次日,才至刑部公房内坐了不到一刻钟,外头便有人来到:“侍郎大人唤谢推府。”

        云鬟忙起身随行,入内依旧拜见。便问何事。

        白樘抬眸扫她一眼,道:“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便欲让你去做。”

        自打进了刑部,只在公房内坐着看公文,除了那日无意中遇见杜颖一案外,并无机会接手别的。这也是白樘第一次给她派差事。

        云鬟精神一振:“不知是何事?请侍郎吩咐。”

        白樘道:“可记得昨儿我问你,跟蒋勋同行的那少年是谁?”

        云鬟抬头看向白樘,却见他依旧面色沉静:“昨日我派人去详细查看,虽还未查的十分凭证,却也有些线索了。”

        云鬟暗暗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不知……是怎么样?”

        白樘道:“蒋勋不会无缘无故就赶去云来客栈,因此我命人去兵部查问,才知道……原来案发之前,蒋勋不是一个人出兵部的。你猜跟他同行的是什么人?”

        云鬟无法作答,更不敢妄自猜测。

        白樘瞄她一眼,淡声道:“是了,你自然是想不到的。那人出身来历非凡,正是先前跟晏王世子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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