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小肥羊
文化殿外一场汴戏,竟是点燃了所有辽国贵族的激情,那晚求着将戏演了全本不说,事后更是集体申请,要趁着宋使还在辽国,多演几遍。
辽国的官员特别不好意思地找李行简他们商量,这都来了,他们自然是答应。于是,孔家班竟是在辽国皇宫中又连着演了几日,仍旧是场场爆满。
而且,这个消息传到了宫外,很多普通辽国百姓都痴痴守在宫外,就算听不见声儿,也想看一看汴戏名角儿们啊。
上京也属于开放城市,算是辽国最繁华的地带,人特别多。
宫外头堵着这么多人,有时候孔家班的人进出时,遇到了他们,也会按照云雁回的授意,给大家清唱几句。
再多的,就不肯唱了,毕竟是有“艺术追求”的。便是辽国皇帝要求,他们都不愿意素着演出呢。
单就这么几句,也足以令民众魂牵梦萦了,来围堵的人更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辽国暴动呢。
这等火爆的场景,可是前所未有的。毕竟辽国虽然有杂耍百戏,可是一则没有大宋那样热闹专业,二则汴戏不同其他百戏,是全新的艺术形式。
其魅力之大,在大宋就已经证实过了的。
到了正月初七时,兴宗再次宴请了宋使们,在他们的皇家园林之中。
这几日,兴宗也再三欣赏了汴戏演出,甚是痴迷,因此一来便要和宋使探讨。
云雁回当仁不让地同兴宗聊起了汴戏的起源与发展,兴宗也特别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这么说,若是没有贵使,汴戏也出现不了?”
“您严重了,应该说没有孔班主,就没有汴戏,外臣只是起到一个推助的作用。”云雁回笑着说。
兴宗摇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听说贵使还是《开封府报》的主编,这《开封府报》虽然我没看过,但是听说《东京日报》乃是借鉴其形,想来贵使也是有才之士。”
云雁回有点无奈,听这声口就知道要作诗了啊!
云雁回只好转移目标:“实不敢在李翁面前自称有才,李翁的书楼大宋皆知。”
兴宗又将李行简也夸了一番,“今日天光好,正该作诗助兴,不如今日就以汴戏为题吧。”
兴宗一说,宴上陪伴的辽臣都轰然应是。
云雁回这边,则暗搓搓地等李行简捉刀代笔,自己再抄写一遍。李行简是真有文化的,写两首诗不是问题。而李珣和赵允初好歹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自己写个诗也凑合,放在辽国够看。
那边辽臣们一一写完,兴宗便拿来一一点评,“唔,这首是哪位卿家的,不错。彻夜弦索鸣,南曲起上京。方寸行天涯,一声一妙境。”
辽人写诗比较平实,云雁回不需李行简解释也能大致听懂。
前二句是写辽国都城上演着从南朝而来的汴戏,整整一夜弦乐都在奏鸣。后两句则是写汴戏的特点,不大的舞台上却能上演许多场景,每一句唱腔,都能包含丰富的情感。
兴宗念完,辽臣们也吹捧了一下,似乎这诗也是他们之中公认比较擅长汉诗的人写的。
但是和李行简的诗比起来,就差远了。李行简忒坏,不长的时间里,他写了一首短诗给云雁回捉刀,还写了一首长诗交差,写的是《望情鱼》,用典极多,从戏写起,到观众的表现,全方位展现这一出戏的魅力所在。
面对李行简的诗,所有辽人的作品便黯然失色了。
兴宗念了一遍,又品味了一下,也觉得输得心服口服,他自己写的那一首也远比不上呢。这位宋使,不愧是家藏万卷的大儒,那些书可不止是摆在那儿,人家全都抄写记住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场“尬诗”,云雁回也从辽人的诗作中感觉到了汴戏在此的受欢迎程度。
他们这些使臣没有每日盯着看,但是辽人在诗词里把各处的场景都描绘出来了。短短七日的时间,辽国贵族为了《望情鱼》颇有些废寝忘食的痴狂。
许多人看了《望情鱼》后,就深陷入剧情中,去养鲤鱼的还算好的,据说还有辽国女子把自己当做何丽姝,行止打扮处处模仿,还让家人叫自己丽姝,要找他们家梁生,全然疯魔了。
民间也有一种呼声在高涨,他们希望兴宗能够怜爱一下他们这些平民,请孔家班在宫外也演出,他们可是每日守在宫外痴痴等待很久了啊。
至于疯狂抒发对剧情喜爱者,就更是多了。
辽国人民反应热烈,云雁回也笑得十分开心。
大家都有同一个爱好,但是不过几日后,宋使就要离开了。兴宗走到云雁回旁边,拉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我多次修书,南朝皇帝兄慷慨请汴戏班来辽,我曾提过,还希望能谴人教习汴戏给我们大辽的乐者,南朝皇帝兄说可令使臣商议此事。
现如今,汴戏班在宫内演出几次,朝中上下深爱,那么,可否让孔班主留在大辽一段时间,进行教导,好让我们日后也能继续欣赏到汴戏呢?”
现在不光朝中群臣喜爱,后宫里面上皇太后下到宫女痴迷,宫外百姓中呼声也很高,想也知道,要是把孔家班放走了,会有多大的怨念。
云雁回心说你一脸胡子拉碴,居然好意思叫我们仁宗巨巨哥,面上却是一脸陈恳地道:“非外臣不愿,实在是太难了啊,宋辽两国修好日久,外臣不敢欺瞒,这汴戏身口要练习许久,才能出成果。
孔班主研究汴戏多年,他的弟子很早就开始学习,若要出成果,没有十年是不可能的。加上贵国乐者不一定熟悉南朝曲调方言,可能要更久。故此,孔班主纵然能留在辽国十年之久,辽国臣民能等上十年甚至以上吗?”
兴宗本来以为汴戏出来时间也不长,没想到出效果要那么久,等十年,那还欣赏个毛啊。
兴宗顿时郁闷了,“如此……那能否答应我们的不情之请,请汴戏班在上京多留一载?”
云雁回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因为被兴宗拉着手,顺势便扯着他的袖子擦眼泪鼻涕。
兴宗:“……”
赵允初三人都暗藏幸灾乐祸看过来……
云雁回哽咽道:“国主不知,先时和您说过,孔家班乃是在蒲关泽游苑中表演,每日冲着他们去的游人不知多少,这一次赴辽,也是承担了很多民众的压力。
不过,南北朝是兄弟,他们若能为两国交好出一点力,损失多少演出费都是应当的。外臣只是……为了鄙国的孤儿伤心。
“我们颁布了新法令,从今以后,赈济天下孤儿的钱粮,都要靠蒲关泽的收入。而蒲关泽最大的吸引力就是汴戏了。若是孔班主迟迟不回……呜!”
兴宗被云雁回半真半假的话忽悠得晕头转向,顿时有些为难了,“如此,真是为难你们了,那……半载?”
一名辽臣按捺不住了,激动地道:“陛下容禀,半载时间,我们根本欣赏不够啊。宋使是否能够请汴戏班的人,轮流在大辽演出呢?”
云雁回捂着眼睛道:“辽国上下如此盛情,我们也实难推辞,若是轮替来辽,虽说对蒲关泽生意仍是有很大影响,路途耗费时长,但是,倒也是个法子呢,可叫戏班的人轮流每年赴辽。如此一来,还能够解决教学的问题了。”
兴宗毕竟是做皇帝的,这还能有不明白的?经过这几日,他们都沦陷了,若是就此放汴戏班离开,恐怕朝中都要乱了,于是豪爽地道:“蒲关泽一应损失,我们大辽一定会补偿,两国虽是兄弟之交,也断没有叫贵国为难的道理,何况这些钱是贵国慈幼之用,于心不忍。戏班艺人的收入,我们也可以补贴。”
眼看着兴宗主动说出来要割肉的话,云雁回在心底笑了一下,说道:“那实在是感念国主的慷慨,外臣觉得,不如在贵国五京建立大剧院,可以仿照我国的舞台与布置。一个是给汴戏班一个演出之所,同时也纪念咱们两国的交流。”
兴宗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出资。”
云雁回:“既然都建了剧院,我们多不好意思啊,您看,虽然说汴戏班过来的人没法太多,但是蒲关泽还有其他顶尖艺人,我们也可以派来表演啊。”
兴宗:“早就耳闻大宋的百戏盛况了,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一应补贴,比照孔家班来。”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云雁回羞涩地道,“那咱们共同举杯,为了南北朝友谊地久天长吧。”
大家一起举杯畅饮,欢庆汴戏班乃至更多宋国百戏艺人要在辽国长期演出。
至于细节,就由辽国的臣子和他们详细商议了。
李行简声称宋人恋故土,所以一拨不能停太久,毕竟路上还有时间,半年也就差不多了,每半年轮班一次。还有一拨大约多少人,他们这些人在辽国演出时,各方面的待遇地位,辽国给多少补偿,全都要详细讨论。
这些李行简都能得很,交给他就行了。
李行简特别开心,这一次交易成功可不止是赚到多少钱的事情,要知道,这些人往五京一驻扎,来之前稍微培训一下,就是多少双眼睛帮忙盯着辽国的情况啊。
这半年一来往,还能夹带不少走私货物呢,又是一笔收益。
辽国人能想到这一点吗?诚然有人能想到,可是当下人民最热切的想法,就是能继续听汴戏。而且他们会觉得,就算留下来,只要看得严实一点不就好了。
而云雁回想到的更多,那就是让孔寄在编的戏本里夹带私货,这个又是要私下再商讨的事了。
兴宗虽然被宰了一笔,但还挺开心,赐给了几位宋使不少珍宝财物,又请他们代为向仁宗问好。
云雁回看兴宗就像看一只小肥羊一般,这损失、补贴都给了,还建了个剧院,日后孔家班开门营业,收益辽国总不好意思拿走吧?
还有既然不是一段时间的演出,而是长时间驻扎,辽人要学真本事,好意思不给学费吗?要真好意思,那就学不到东西。
那能收割的地方还多了去呢,也不知道辽国有没有人种花,不过即便没有花篮,这不是畜牧业发达的国家么,您送牛羊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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