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悸动
收银员疑惑不解地,看着少年撂下一句话走人。
英隽苍白的高个子男人路过她,慢条斯理地说:“很不幸,你们这的服务质量也很一般。”
“…”收银员满头黑线。
出了超市,郁辞珩拎着东西,眼往别处瞥,踌躇道:“今天的事,麻烦您保密。”
一旁的郁青言头也不抬:“我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感兴趣。”后又睨了眼突然安静如鸡的少年,一言难尽道,“这种蠢事,以后别有第二次。”
郁辞珩小声嗯了句,低头盯着脚尖,不再说话。
见此情景,郁青言不愿多说似的抬脚,丢下一句话:“郁氏继承人的太太,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商场里广告牌林立,人来人往。
郁青言微微低眼,喉结突出。
说出的话尖利讥诮,犹如雪地寒川上的冰刃,毫不留情戳断郁辞珩大脑里的每一根弦。
郁辞珩一顿,似乎是轻笑了下。
郁青言侧过头,发觉少年身高已到自己鼻尖。他不再是多年前柔弱无主的孩童。
不同于往常的眼神闪躲,言谈辩驳。
郁辞珩反而直视着他,扬起了下巴,气场完全不输身边男人:“那要看除了我,郁家还有没有人够格当继承人。”
一场不欢而散但很常见的简短交谈完毕。
郁辞珩搭眼看了下手机,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了。
这时候顾不上什么世家仪态,他拎着东西一路气喘吁吁跑到女厕门口,和刚出门的人对上视线。
两人都愣了一刹。
夏梨在洗手间的收纳盒里发现,商场提供了备用的卫生用品。
她本想结束了再给郁辞珩发信息的,没想到两人迎面撞上了。
郁辞珩脑子转得快,他面色宁静,没说什么,只是往四周看了一圈。
找了个商场的木凳,坐下来边休息,边咬着棒棒糖玩切水果游戏。
夏梨咬了咬下唇,和以前一样先喊了句:“阿辞。”
两人的目光相撞,郁辞珩瞥了眼小姑娘的神色。
虽然她一脸的风轻云淡,看上去很正常,甚至连亲和力十足的笑容也没有变化,但她眼帘微垂,内心的纠结与尴尬展现的淋漓尽致。
郁辞珩反应过来后眉眼一挑,“咔哒”一声合上屏幕。
他没提夏梨的事,只是双手大喇喇的向身后一撑,温和道:“嗯。”
他的声音比平日听起来要温柔百倍。
夏梨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目光在鼓囊囊的黑色包装袋上停了一会儿,真诚地说:“谢谢你。”
还有麻烦你了。
郁辞珩像是对她的话不太满意,嘴角敛直,下巴示意夏梨坐过来点。
夏梨低垂着眼,磨蹭着挪过去。
郁辞珩睁着琥珀色的眼,低头看她,夏梨又一次从他那张勾魂的脸上读出了类似“把嘴闭上”的神情。
“上次我听到这句话,是七岁那年。”
“下次留给七十岁好了。”
“…”
也许是商场的灯光太过于夺目,落地窗照进来的光线是透明的琉金色。
薄薄的尘埃在空气里穿梭,商场里的陈设一如往昔,平凡到普通的场景因为某人而变得耀眼起来。
“要你请我喝葡萄汽水。”他眼睫下弯,似笑非笑,“还有草莓味的。”
夏梨瞅他:“你口味好甜腻。”
郁辞珩拖腔带调,话里没半点克制:“我不管——”
夏梨静默着看他,对他的有意而为,心情奇异的轻松起来。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却为了化解她的郁闷,只字不提。思及至此,夏梨眼眶热乎乎的,那些一直堵在心里的少女心绪被他不正经的打岔,消弭了大半。
十三四岁的年纪,郁辞珩刚刚长出了喉结。
浅色的发,五官清冽,皮肤又生得白而嫩。
正处于变声期,以往清淡的少年声线略多了分低沉,并不难听。
撒娇卖乖的时刻,眉目疏散着,柔柔的拖着尾音,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任谁见了都被轻易勾去了几缕心魂,更别说美色就在眼前的夏梨。
少女眼睛水朦朦的望着他,说:“好,请你。”
郁辞珩随意的叼着糖,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笨蛋,你可别对着我流口水。”
夏梨释然了,嫌弃道:“我才没有。”
郁辞珩闷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就是多看了一会,长得就好看就耀武扬威的。夏梨心里嘀咕,但老实回:“我只是多看了两眼…长得好看…是用来造福大众的。阿辞…你好小气。”
小少年笑出声:“我才懒得造福大众。”那是上帝的事。
他脾气坏,自私又小气,造福她一个人,已经是极限了。
夏梨瘪嘴,当下见他一直咬着棒棒糖,二话不说立刻上手翻他的外套口袋,找到后直接剥开填进嘴里。
宽敞的商场里,有人路过他们面前,看着亲密无间的少年少女,窃窃私语。
郁辞珩却是丝毫不介意她把自己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反而勾着唇,把剩下的糖都放到她手里。
眼前唇红齿白的小少女正偷着乐,他恣意地眉眼稍抬,不明就里地笑着说:“夏梨,我很开心。”
莫名其妙的发言,夏梨懵着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让人瞧不出所以然的笑容来,俯身凑近了,低声呢喃道:“我们…快点长大吧。”
-
初二来临前,郁辞珩报名了全国中学生击剑锦标赛。
为了能在男子花剑组中表现出色,他一放假就去了雪阳集训。同时郁青言给他找来了法国的专业教练,额外加练。
他突然搬离郁家大院那阵子,夏梨还时常跑到大院门口的榕树上坐着,憋着满腹悲伤,想郁辞珩有一天会不会突然回来。
这次,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尽管不想,但不得不承认。
儿时密不可分,两人的关系像小树苗一样发芽抽枝生长。
夏梨毫不犹豫的选择在陪伴他的间隙里,抽空去做别的事情。阿辞也是,学习或者出去玩,都会第一时间叫上她。
万事以彼此为先。
可是,现在只能抽时间和对方见面了。
长大后的第一个变化,我们生长的方向开始分裂,唯有两颗心,紧紧相依。
郁辞珩比夏梨想象中的还要忙,每次两人通电话,不是在去练习的路上,就是刚刚结束。
不过上了初中,温褆他们闲暇时会来找自己玩,夏梨没觉得孤单过。
更重要的是,她和简雪商量后,报了秋季的芭蕾舞七级考试。
考级的事确定下来后,夏梨深知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她自认舞蹈天赋方面不如练习室里别的女孩,所以抽空就往练习室跑。
少女的训练时间从早到晚,是所有即将考级的孩子里最久的。时常大家都散了,她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习。
简雪心疼女儿,劝她可以慢慢来,先通过五六级的考试。
夏梨却不愿多次考级浪费钱,几次无果后,简雪只能由着她去了。
八月午后的日光烈烈,知了在树上聒噪的叫着。
夏梨绑着丸子头,穿着简雪新买的吊带体服,站在练习室的镜前发呆。
镜子里的少女出落得有些不同了。
进入发育期,她个子抽芽似的张高了些,胸前鼓起了小包。婴儿肥褪去后,是一张白皙无暇的小脸,下巴精巧,秀眉粉唇。一双杏仁眼瞳湿漉漉的,如水烟柔雾,姿容甜美清丽。左眼下多了一颗小痣,惹人怜爱的水灵中添了分潋滟动人。
有两三个高中生姐姐从更衣室出来,看了眼站在镜子前的少女。
“梨梨,还不走啊。”
夏梨乖巧回:“等我朋友来,我再多练习一会。”
温褆约了她今天一起去看电影,说是下午会到练习室来找她。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对着她说:“小心你的脚哦。”
她笑着点点头。少女身线纤细,温软柔美。
大眼睛如黑葡萄凌着光彩,睫毛蝶翅般闪动。
言谈之间,一个女生上前捏了把她滑腻的脸蛋,出言赞叹道:“啧,梨梨真不愧是我们简老师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漂亮。”
其余两个女生跟着打趣:“可不是嘛,我看了都想领回家。”
终究是小女孩,被人闹得有点不好意思,薄薄的脸皮立刻泛起了一层粉红。
几个人被她讨喜的模样逗得花枝乱颤,又闲聊了会今年的考级,才拎着包走出了教室。
夏季的阳光灼眼,郁辞珩下了车。
这几年房价疯长,舞蹈室挪去了一幢新盖的大楼后的商用房里,位置实在算不上优越。
门卫大爷搬了把摇椅,眯着眼摇着蒲扇,守在门口。
郁辞珩不是第一次来,但环顾四周后,还是惯性的皱了皱眉。
少年年龄不大,眉眼却无二的精致晃眼,举止恣肆张扬,又不跳脱世俗礼节之外。
虽不是循循善类,却不同于这个年纪孩子的桀骜颓废,是看过就很难忘记的华贵蕴雅之相。
大爷看到熟人,忙搭腔:“哟!三楼的小郁又来了。”
很少有人这么喊郁辞珩,何况是一栋破楼看门的老头,他心下并能不接受这种称呼。
但碍于夏梨,他只能退一步,点了点头。
身旁跟着的男人即刻顿身,把手里的精装茶叶和紫砂茶具轻放到摇椅脚边,浅浅颔首道:“夏梨小姐,麻烦您之后也多费心了。”
大爷眼角眯起了笑纹:“应该的,应该的。”
自打舞蹈室搬过来,郁辞珩第一次来,就打点过楼里的安保人员。
巷道衰败欲坠,头顶的天空像是随时会塌陷下来。
入了夜,阴雨翻涌,灯光微弱到像是没有。
他不放心夏梨一个人在这里练舞。
可是亦不会干涉她和家人的生活方式,只能想方设法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护好她。
-
奉渊闷热潮湿,大楼长期见不到日光。楼道里墙皮都裂开了口子,往下簌簌落灰。
郁辞珩之前来过不少次,但都是坐在外面的长凳上等候。
他想着这次大抵也是如此。
于是很自然地,朝长凳边走过去。
窗帘没拉——
郁辞珩在窗前站定,一个抬眸间,跳着舞的小少女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视线中。
眼前的一幕,让他一下子恍了心神。
片刻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极了烟花升空,“砰砰砰”震的他喉咙发痒。
窗外,娇艳的蔷薇花丛沿墙垂下,耀眼瑰丽的盛放。
夏风吹皱斜阳,心跳声虚虚地应着花儿晃动。
夏梨背光,一袭轻薄的水蓝色体服,跟着音乐节拍舞动,抬头、点足、旋转,一气呵成。
少女长发盘在身后,腰肢盈盈一握,身量绰约纤美。犹如八音盒里的小仙女袅袅起舞,洁白的雪花飘散,周身泛着银白光晕。
在寂静的房间里,只消轻轻一瞥,就把他的一生吸进去。
被人看得久了,难免有所察觉。
夏梨轻喘着气,顺势抬头看过去,与男孩的目光接上。
午后昏黄的光线拢着毛茸茸的金发,他茶色瞳子直勾勾地定着,脸蛋精细白净。乍一看,跟站着个户外雕塑没区别。
夏梨眼睛骤亮,噗嗤一笑:“阿辞——”
一零年的夏末,郁辞珩脑袋一嗡。
神志混沌中,悸动的情愫犹如一股温热的风,夹杂着名为夏梨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窜涌,刺激着大脑的神经末梢,随即噼里啪啦的砸在胸腔处。
他无处可躲,只能沉沦。
万籁俱静中,有道声音在耳旁说。
郁辞珩,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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