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疯子（22）
夕阳柔和的光线散落在倾斜的狗尾草，叶梓心情颇好，手痒地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是分节生长的，拔起时整根像宝剑出鞘，叶梓叼着干净的部分，嘴里有点糠的味道，他双手揣兜，学偶像剧的痞帅男主游走在路上。
爱情真是会让人犯蠢，叶梓这么想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处秘密花园，第一次和祁迹相遇，居然已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叶梓掏出手机确认时间，剩十几分钟再直接去叶城汐家也不迟，走在一片斜坡状的草地底的走道上，走道边缘的黑色栏杆外，是一片不断向尽头延伸的湖泊。
他感慨他这位弟弟可真会挑住所啊，不得不说这里太美了，叶梓背靠在栏杆，听着起落不息的潮水声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要是他有钱也在这边买一套房子就好了。
好吧，叶梓想起了他那张余额不停倒扣的信用卡，现在的他是在痴人说梦，他吐出了狗尾巴，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叶城汐自己快到了。
走道上有一对老年夫妇，老爷爷牵着老奶奶的手，步履蹒跚地前行，叶梓呆呆地望着二人逐渐拉长的影子，手中的手机举在耳边。
他是在向往吧……那么平凡的，像千千万万个中国人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他以前一直期盼的景象，未来娶妻生子后与老伴散步的画面。
可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奢想，曾经的他无法认清自己的情感，叶梓仅仅单纯地觉得和祁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是平淡而快乐的，有时候活着活着就失掉了向往，可只要想起祁迹还在自己身边，似乎彷徨、冷淡、孤单转眼间烟消云散。
他还是陷入了那条河流，沉没，陷落。
他不浪漫，就很简单，此时他的脑海中隐隐有一个画面，他和祁迹两个人携手走入朝阳之中，祁迹的笑容纤细又美丽，即使是不起眼的着装，他的一次回眸，亦或是慢慢抬眸，似乎都在他眼前放慢。
是什么性向真的很重要吗？人只活这一辈子，为什么不试着奔向所爱之人，一直逼着自己去放弃，万一祁迹愿意接受他……他可不可以给他幸福。
叶梓被这个想法刺激到了，大脑cpu发热得厉害，他好像看清了什么，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如果不说的话，那些妄想最终也只能是妄想吧。
叶梓逼自己紧急刹车，拨通了叶城汐的电话。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先去应付一下弟弟的事。
——他还需要勇气，他还有时间。
叶梓到楼下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入过那么奢华的别墅里了，他有些拘谨，而且他穿得没那么正式，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直到穿着休闲的叶城汐出现在他眼前，叶梓才放松了下来。
“阿梓，赶紧进来吧。”叶城汐笑容温柔得体，发色浅淡，肤色白皙，一下子晃了叶梓的眼。
叶梓点头不多言，虽然说是来和叶城汐聊些事情的，但本质上两个人并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叶梓不知道有的问题该不该开口。
直接说叶城汐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可能叶城汐还没觉得他是神经病，叶梓他自己就要先受不了了，最近一桩桩事情堆在一起真的让他头疼，再加上一个叶城汐可能他要疯。
但许多事情在如今他的眼里，似乎明朗了很多。就像叶梓把对祁迹依赖的情感加深转移，他不想讨论太多是不是真正的情感，只想和叶城汐好好商谈一下。
或许叶城汐也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至少叶梓并不觉得叶城汐把自己单纯地当作哥哥，总之叶梓打算确认一番。
叶梓看着面前各色的菜式，罕见地沉默了，叶城汐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让他试试。
他亮晶晶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叶梓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为祁迹做饭，可能也是这种眼神，他居然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全部是他喜欢吃的饭菜——一时之间叶梓就有种被别人盯上的恶寒感，他礼貌地笑笑，夹了块肉，不得不说，叶城汐的手艺非常好，同样的菜式甚至比祁迹做的还好吃。
“很好吃，你手艺真好。”叶梓由衷地说道。
“我以前在国外喜欢偶尔做点菜，你喜欢就好，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我这蹭饭。”
“别别别，高三生可忙了，城汐你专心学习就好了，我怎么好意思因为这些事来打扰你。”
“我不介意，因为阿梓是哥哥啊。”叶城汐非常体贴地又夹了块肉到他碗里，跟所有好弟弟对待兄长那般，“喜欢就多吃些。”
你也知道我是你哥……热情过头了吧，愈发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越到接近真相时越难以接受，不是谁都喜欢男人的吧，叶梓试图想说服自己，接下来两个人时不时聊起最近的琐事，真的像一对从未分开的亲兄弟一样。
叶城汐显然是不习惯吃饭时聊天的，他的教养在此，叶梓是被韩瑶日常拉着饭桌唠家常的，就没太注意这件事。
叶梓见话题适度穿插，是时候该开门见山了。
“那城汐，我问你件事啊。”
叶城汐立马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如何看待，喜欢同性这件事。”
对面的人愣住了，叶梓也觉得自己问得还是有点突兀了，摆摆手忙解释：“我也是最近上网看见的，就很好奇。”
“你觉得呢，阿梓？”少年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黑黝黝的眼睛里像浮起了漩涡，吸走了光线，叶梓避开他的视线，以免被卷进去。
他很在意自己的想法。
“很奇怪，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真的没办法想明白。”叶梓重复了以前的他所想的念头。
半晌，少年笑了，像天使的微笑……温柔纯净，完全是治愈系的长相。叶梓不禁想道，要是被发到网上，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女生为了他而疯狂。
可下一秒叶城汐是这么说的。
“那是阿梓不了解，所以才会有这些想法，和同性，和异性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心和心之间的吸引，还有性吸引……阿梓，我这里也有一些光盘，是关于这类型内容，你想不想看看？”
叶城汐微倾身子，给叶梓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令叶梓忍不住皱眉，光线照耀在他的衬衣上，他微勾嘴唇，明明是那么柔和的面容，叶梓却觉得是恶魔在低语蛊惑人心。
叶梓震惊了，他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也要不动声色——你不要诱惑我，我是不会同意的！还有叶城汐你怎么手里会有这种东西。
然后叶梓不争气地同意了，但是两个人一起看有一点羞耻啊，问题是叶梓根本不想在叶城汐面前暴露性向，而且叶梓对这个可能对自己抱有不一样想法的弟弟抱有警惕之心。
叶城汐家里有液晶电视，比他家的那个小立方体盒子豪华多了，不会满屏冒雪花，很大也很清晰，叶城汐大概是连接了dvd，他鼓捣了没多久，电视的画面上显示出了两个男人。
叶梓确实没接触过这类影片，只是资料里生硬的几行文字，他自信觉得和想象中能差多远，曾经的他可是喜欢女孩的。
但叶梓还是被小电影可耻地吸引住了，画面冲击和梦境不约而同地重合了，电影男主的另一位的体型有点像祁迹，硕长清瘦，脑海中他好像看见了祁迹被他压在身下……
叶梓来不及多想，下一瞬他就被叶城汐抵在沙发上了。
“阿梓，你有感觉了呢……你也不讨厌对吧。”
细长柔软的额发贴在叶城汐白皙的皮肤，光线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叶梓见到他眼尾晕红，带着点摧残的诱惑。
叶城汐俨然一副情动的样子，可能有人会色令智昏，但叶梓一下子失去欲望，被自己当作弟弟的家伙以这种危险的姿势抵住，他只是直直看着叶城汐的眼睛，冷静而又温和地道。
“叶城汐，你对我有感觉？”
叶城汐不说话，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因为和祁迹在一起时间久，叶梓的脾性渐渐温和多了，他发现在对待叶城的事情，早已风平浪静不起波澜，他早已不是那个总是在渴望被父亲选择的叶梓了。
叶梓叹气，像在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首先，我不喜欢你，其次，叶城会接受吗？
我们名义上还是兄弟，现实中的伦理是战胜不了舆论的压力，如果是我们二人真心相爱的话，也许我会一直陪着你，但你做得到吗？”
“你觉得我做不到吗？”叶城汐显然有些不服气，“阿梓，你可以等等我，等我继承了叶家。”
“我不喜欢你，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叶梓此时已经面无表情了，他抓住叶城汐的肩膀，硬生生拉开二人的距离。
“兄弟游戏该结束了，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该继承家业就继承家业，没必要来祸害我这种普通人，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祁迹吧。”
叶城汐如此笃定的，甚至没带有疑问的语气，惹得叶梓不禁低头冷笑：“与你无关。”
叶城汐松开了叶梓，站起身来，他的面容在电视打来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叶梓读不出他低敛眼眸所遮掩的情绪，不甘？或是落魄，这些都与叶梓无关了。
在他确认了叶城汐回来找他的目的，那些所谓的兄弟之情似乎在这一瞬间就变得廉价了，叶梓没有指责叶城汐的心情，也没什么好谴责的，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叶城汐没有产生什么爱情。
电视上的动作片同时进入了尾声，叶梓已经丝毫没有了兴趣，他说了一声“多谢款待”就离开了叶城汐的别墅，再次呼吸到外边空气的叶梓感觉活过来了。
狗日的生活！滚他的豪门，别再来烦他了！
至此之后，叶城汐就没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了，高考不久后传来了叶城汐订婚的消息，他也没多意外，哦，叶城汐的未婚妻还是和自己告白过的聂海霞，还挺有缘的。
那个送他烟花棒的孩子，终究是被现实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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