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发型（二合一）
这事儿还得从今早说起。
由于头发太长总扎眼，一扎就泪眼婆娑，很是难受。于是小宝儿便告诉了她爹，她爹拍拍胸脯承诺道：让我来，没问题，爹可以！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且一脸认真，因而最喜欢爹爹的小宝儿当即便信了她爹的鬼话，还满脸崇拜地夸夸：“爹爹真厉害！”
因着明日便是端午，需得空出一日过节。
老爷子起得比往日还早，天未亮鸡未叫，带着两儿子下了地。而老太太也不闲着，一早便带上两儿媳，说是上集市采买端午要用的物什吃食。成哥儿与云哥儿呢，则是用过饭后便去了书斋。
这下家中只剩下张文清管娃娃们了，毛蛋和狗蛋又最是怵他们三叔，因此悲剧发生时无人阻拦，终是酿成了惨剧。
案发经过如下：肇事者准备齐全后将受害人摁在板凳上，然后掏出老太太的剪子，一把捏住受害人的肉肉脸，受害人只听“咔嚓咔嚓”几下，而后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
小宝儿当时害怕极了，先前老太太帮她剪过一回，剪完时还能感觉到头发在眉毛这儿。可这会儿爹爹剪完，整个脑门都空空的！
受害人本人伸手一摸脑瓜，“哇——”得哭出声。小小人儿很是爱娇，这次可真真伤了心。
老太太也是在那时迈进大门的，定睛一看小孙女儿碎了一地的头发，再看看一旁捏着剪子一脸震惊的小儿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怒吼出声。领居家正生娃儿的大黑狗都惊了，被声浪震得猛得一哆嗦，“呲溜”挤出一狗崽儿。
只是可怜狗崽儿刚出生便被夹了脑袋，也不知会不会变笨。
张文清摸着小宝儿好似似被驴啃了的头发，干巴巴地讪讪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多，多可爱啊”
从没打过小儿子的老太太指尖颤抖，抓起擀面杖便暴怒而起！
张文清暗道不妙，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立马撒腿就跑。老太太看来是真气急了眼，往日可从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眨眼间两人便跑远了，全村都听见那张家老太太打儿子，一个喊道：“臭小子，给我站住！”，另一个回道：“娘！您慢些！”
唯有小宝儿歪在李红梅怀里委屈巴巴，时不时摸摸光溜溜的脑门一脸难过，默默淌着泪，悲伤到无法呼吸。
李红梅捏着大腿忍住笑，安慰她道：“不哭不哭，虽然乍一看有些奇特，可再看看还怪可爱的呢！”
这话倒也不假，小家伙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与秀气的小眉毛，碎发基于眉毛上半指，虽是从未见过的怪模怪样，可搭上那张白嫩的肉肉脸，瞧着倒是格外可人疼。
就连惯来说不出好话的王菊花，都忍不住凑上前说句公道话：“还别说，怪是怪了些，可瞧着真不错。”
一旁的毛蛋和狗蛋也这么觉得，连连点头，白面团子妹妹怎样都最是好看。
小娃娃就是好哄，小宝儿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乐呵呵接受了事实，这会儿捂着小嘴“哧哧”笑。
狗蛋看了半天越看越不错，眼睛一亮，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娘，我也想这么剪！”
众人齐齐回头看他那张黑溜溜的脸，脑中想了想假如狗蛋配上这发型
“”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众人沉默良久。
好半晌，只听狗蛋他亲娘满脸嫌弃的发出感叹，那语气直戳他心窝子。
“咦——！”
狗蛋简直不可置信，看向他娘的眼神羞愤难耐，声音都破音了：“娘！？”
王菊花看小儿子伤透了心，一脸心虚，自知不该如此，将人搂过来哄了哄。
可她惯来是个憋不住话的，对着那张满脸孺慕的小黑脸忍了忍，试探说道：“狗蛋儿你别生娘气哈，娘还是得告诉你个道理。”
狗蛋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乖巧点头：“娘，我听着呢，不生气。”
王菊花终是憋不住扎心话，一吐为快：“狗蛋啊，这做人贵在自知之明。人小宝儿本就好看，可以由着他爹造作。可要是换成你”
“弟妹！”
李红梅预感不妙，连忙出声阻止却为时已晚，只听狗蛋亲娘似是脑中想着那画面，皱着眉，很是不忍直视地接着感慨道。
“那可真是造孽了！”
“？？？”
狗蛋浑身一僵，呆愣地看着他娘一脸“憋死我了，总算说出来了”的舒爽表情，一颗小心脏七零八碎，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受不了这委屈。
“哇——”得哭了出来。
另一头同样“母慈子孝”。
老太太愣是将人追出几里地，常年干农活的好处很是直观，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哪有她这般灵活，跑起来都不打一个磕绊的。
你追我赶好一阵，最后还是张文清唯恐她跌倒，停下来任由老太太将他抓回家。回家路上还吃了好几棍子打，虽是有些丢人，可他却莫名开怀。
“嘿！”还别说，这难得挨揍还挺有意思。从小只见他娘揍兄长，后来揍侄子。眼下自己挨了几下，反倒觉得与娘更亲近了些，张小三不由笑出声。
老太太瞧他那不知悔改的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下手更重了，挥着擀面杖抡圆了胳膊。
张小三正是乐呵呵的时候，猛得挨了下狠的，突然惨叫出声！
“嗷——！”
“嘶——！”
家中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三个小家伙狠狠打了个哆嗦。毛蛋下意识捂住屁股蛋，狗蛋的哭声生生憋了回去，连李红梅和王菊花都心有戚戚然。
娘/奶这棍棒真是连三弟/三叔都顶不住，可见其威力
倒是小宝儿担心坏了，生怕她爹被揍出个好歹来，迈着小短腿撒腿就冲出门，歪着小身子跑得一颠一颠。
一边跑一边喊：“奶！不打，不打！”
老太太一惊，这小家伙走都走不顺溜，竟还用跑得。正准备上前接人之时，只见一道黑影“唰”得一闪而过，眨眼间已然抱住了小宝儿。
老太太愣了一瞬。
哼，看来这臭小子方才让着她呢！
小宝儿贴贴爹爹，捧着她爹汗湿的脸也不嫌弃，一脸担忧地询问道：“爹～痛痛？”
方才爹爹叫得老大声了，可给她心疼坏了。
张文清亲了口小家伙，笑得舒朗。他一改往日沉稳模样，倒像他这十五年纪该有的少年模样。他高声回道：“没事儿！”
“真哒？”
“爹还能糊弄你不成！”
父女两在前头走着，老太太在后头勾起个欣慰的笑。
真好，都还是娃娃呢。
——
日头渐渐高升，大梁今年的夏季比以往来得更早，六月刚出头便晒得人直呼受不了。方才还下了场晴雨，南方本就湿气重，这会儿闷热得很是难耐。
转眼已到午时，老爷子带着两儿子回了家，大汗淋漓，衣衫都湿透了，进门头一件事儿便是打桶井水兜头猛得浇下，再打一桶来喝。
夏日炎热，水缸中的水大都也是热的，唯有井底之水犹如冰镇，喝上一碗清凉解暑。再者这年头无甚污染，水质澄清，直接喝也不怕喝出个好歹来。
也不知张小三是如何哄得人，小宝儿眼下不但接受了新发型，还很是喜欢。小家伙这点与她二伯娘倒是如出一辙，是个憋不住事儿的，迫不及待地找人炫耀。
与爷爷和两个伯伯好生炫耀了一番，得了许多夸奖的小家伙开心得不得了，连迟一步回来的成哥儿云哥儿也没逃过。可怜兄弟俩热得汗如雨下还得被堵着门。
小宝儿站在门口莫名矜持，含着小下巴也不说话，只巴眨着大眼看人，非得让人自己领悟才行。若是不小心忽略了她，她也不怪你，只是眉眼低垂失落模样，让人不忍心。
成哥儿是个心大的，拍拍她的脑袋，赶不及地冲进门，猛吨几口井水后见众人皱着眉看他。正不解呢，就听他娘阴阳怪气，看他很不顺眼的模样。
“哎哟，慢点喝，可别撑着你！”
成哥儿品出味来，不由思索今日是怎得惹到他娘了，寻思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记得他娘月事得到中旬才来，这别是提前了吧。
云哥儿虽年纪小些，平日里又不爱说话，却是个心细如针的。进门一打眼儿便看了个明白，温柔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夸道：“小宝儿今日更漂亮了。”
方才还垂头丧气的小家伙猛得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也不嫌弃哥哥一身汗，凑上前抱抱：“鹅哥也漂酿！”
云哥儿红了脸，却也不拒绝抱抱，心中颇为享受，将她抱在怀里：“二哥有些渴了，小宝儿喝不喝？”
小家伙是个爱跟风凑热闹的，当即振臂一呼：“喝！”
成哥儿看了个大概，顿时明了，也凑上前夸夸：“小宝儿这头发是何人剪得？当真是别出心裁，怪好看的呢！”
小宝儿早就将那些不开心的抛到脑后，听大哥也夸夸她了，当即挺起腰杆：“宝儿爹！哒哥也酿酿哦！”
这话倒也没说错，兄弟两虽年幼，却也显露出几分俊模样。
老太太年轻时乃会稽村一枝花，老爷子也是出了名的俊后生，因而三个儿子都是好模样。只是张小三格外出挑，便显得老大老二相貌平平。
到了孙辈这儿，李红梅是老太太娘家侄女，自然模样不差，生得儿子也不会长劈叉了去。
成哥儿像他爹，更为线条硬朗，即便晒黑了些也是剑眉星目的。云哥儿则是更像他娘，面若好女，还是个瓜子脸，冬日捂白了更像个小姑娘。
至于毛蛋和狗蛋便颇有些一言难尽。
王菊花虽不比嫂子娇俏，可也是大气明媚的长相。只是也不知哪儿出了差错，这生得两个儿子打小便黑不溜秋，刚出生时吓得他爹险些丢了出去。
本以为这老大如此，老二许是就好了。过几年终是揣上一个，怀胎十月满心期待，结果又是一小黑娃！
他爹当即便决定，不生了不生了，这男娃娃养养还好，日后多花些银子娶媳妇儿便行，可要生个女娃娃他怕娃娃大了想不开。
也不是没想过捂捂就能白，却怎想捂得越发黑亮了没错，黑亮。
犹记得那会儿同村人还时不时上门瞧稀奇，从来只见过白得发光的，这黑得亮堂堂可真真是头一回。
直到后来王菊花娘家一长辈来探亲，一见两娃娃当即惊呼“太像了太像了！”。
众人问清缘由后才得知，王家有个□□公，说是其父乃前朝时从海外买回来的苦力，与本地女子成了亲，而后生下了□□公。
往后一辈又一辈，没一个遗传了□□公的血统。却怎想隔了五辈传给了毛蛋和狗蛋，竟还是连着两个，当真是稀奇！
狗蛋今日伤了心，这会儿还蔫蔫的。毛蛋与狗蛋不愧是两兄弟，突得冷不丁询问小宝儿：“三哥酿酿吗？”
“”
如场景重现般，老张家鸦雀无声，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全员到齐。
王菊花才得罪了小儿子，这会儿憋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说了。
小宝儿咽了咽口水，如临大敌，揣着小肉手很是纠结，终究不愿意伤了三哥的心，闭了闭眼睛，一咬牙，铿锵有力：“酿！”
毛蛋咧嘴笑，露出白亮的牙，又问道：“三哥是小宝儿心里最喜欢的不？”
小宝儿一惊，小身子一抖，不知所措。
三哥怎能说出这般虎狼之词！
张文清站在一旁死鱼眼，他都不好意思跟这侄儿生气，小儿就是心里没数！
张守民不愧是能降服王菊花的男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惯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一听这话当即皱眉，委实不解道：“你咋好意思问出口呢？还最喜欢呢，图你啥？”
毛蛋自信极了，仰着头冲他爹趾高气昂：“图我最亮！”
哼，这群凡夫俗子怎能懂他的美，只有小宝儿才懂！
“嘶——！”
饶是狗蛋都惊了，三哥，恐怖如斯！
张守民眼睛瞪得老大，听听这是人话吗，震惊了好一会儿后，反复确认问道：“你说啥！？”
“图！我！亮！我美！”
“”这下子连毛蛋他爹都一时无言以对，这娃儿怎得不甚聪明呢。
王菊花憋红了脸，忍无可忍，一连串机关枪似得突突嘴皮子。
“我寻思你那脸皮都能当城墙！真该送你去军营，我瞧你都练出铜皮铁骨来了！”
“这话你说了你也不亏心？我还是你娘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图你啥？图你黑，图你傻，图你鼻涕邋遢一大把？”
“嘶——！”
这一日，老张家空气稀薄，人人有责。
老太太不经心中感慨，原来是她误会老二家的了。平日里只觉得这二儿媳是个掐尖要强，对旁人咄咄逼人的。却怎想原来她这还是收敛了
毛蛋心大，也不与他娘生气，仰着头重“哼”一声，说道。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我的美岂是你能懂的？！”
“”
这回，饶是王菊花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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