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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来这,产房污秽,你刚总角,身子弱,最怕邪祟冲撞,秋宁秋禾速速带小姐回去。”吴妈妈呵斥道,她不容陆琦有任何闪失。
“嬷嬷,家里添丁,我是嫡长女,总要来看看的。”陆琦撒起娇来。
“那也不可,等四姨娘诞下孩子,到时你再来看也不迟,莫要逗留,速速回去,若不然我让人请你母亲来。”
吴妈妈搬出母亲大人,陆琦不好强留,转身离去。
陆琦并未回自己院子,而是带着秋宁和秋禾出门闲逛。
盛夏的王都也是热闹非常,各种首饰脂粉,锦缎丝绵,蔬果美味,新奇玩意。
领着秋宁秋禾在街上买了几件新奇玩意,陆琦在一家药材铺子前停下。药材铺子口有很浓郁的药材香味,提神醒脑。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秋宁关切地问道。
“进去看看。”
陆琦踏进药材铺子,药铺里一半是跑堂抓药的伙计,一半是会诊的枕台。此时无人会诊,老大夫正在研读医书。
陆琦开口:“大夫,我想开一剂落子方。”
老大夫手中的医书险些跌落,他细瞧见是个十二岁的女娃娃,以为被戏耍,又恼又气,“你这谁家的娃娃,拿老夫寻开心。”
“阿姐,你说小姐是不是脑子又不灵光了。”秋禾啃着刚买的烧饼说道,嘴边沾满芝麻。
“不许胡说。”秋宁抱着买的新奇玩意,踢妹妹一脚。小姐这一出,她也没预料到。
“大夫,我想开一剂落子方。”陆琦又说了一遍。
老大夫彻底被激怒,合上医书,怒目圆瞪,吵嚷起来“你这女娃娃怎如此不知羞耻,张口就是落子方,学医之道在于悬壶济世,怎能视人命如草芥。”老大夫的胡子都被气歪。
“那前几日你为何要给人开这一剂方子呢!”陆琦轻声说道,声音只有老大夫能听清。
老大夫神色聚变,瞬间没了脾气,蔫坐在椅子上,嘴中还小声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此事,你怎会知道此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琦丢下这一句,留下老大夫还在嘟囔,转身出了药铺。
铺子外的阳光大盛,暖洋洋的很舒服,陆琦伸展懒腰,细细瞧了药铺上“济世堂”三个字。
粗布衣衫的少年抱着画卷行色匆匆,额上布满薄汗,他未瞧见伸拦腰的陆琦,结结实实将她撞倒在地,画卷散开一地。
“哎呦~”那一声哎呦拖得老长,陆琦回神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
秋宁丢掉手中物件去扶陆琦,秋禾正踹在少年身上,斥责他:“你走路不长眼啊。”
少年不理会秋禾,趴在地上捡散开的画卷,小心翼翼捧着,擦去灰尘,卷好裹在怀中。
“算了,他也是不小心。”陆琦劝阻秋禾。
少年已经起身,朝陆琦见礼,“在下今日贪睡,与人约好的时辰将至,所以才走的快些,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海涵。”
“无妨、无妨,还好本小姐练过武,若是三年前的身子骨,这一下你可是当牛做马都赔不起的。快去吧,别误了时辰。”少年的苦让陆琦怜悯,也不与他计较,扭着摔疼的身子,带秋宁和秋禾离开。
摔得疼些,好在未伤筋骨,陆琦央不住秋宁,在临街的一品居要了雅间歇脚。一品居美食繁多,三人闲坐也是无聊,遂要了几盘小食。秋禾最贪嘴,小食被她吃得干净,又要了几盘大菜解馋。
唯美食不可辜负,秋禾的吃相让陆琦和秋宁也馋起嘴,主仆三人大快朵颐。片刻功夫,几盘菜见底,三人对视一笑,打起饱嗝。残羹撤下,又换一壶蜜浆,三人也没主仆之别,相互对饮,学大人饮酒模样。
秋禾因为吃的太多,有些内急,被秋宁掺着去方便,雅间只留陆琦一人,她举着茶盏看街上的行人。
脚步声从门外走近,陆琦回头调侃:“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的笑僵住,眼前玄色华服的少年正饶有兴致的看她。
“君—胤—宸”陆琦咬着牙喊出少年的名字,手中茶盏被手劲捏碎,划破手心,嘴角也被她咬破,往外淌着鲜血。
“你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搭腔,回应他的是带风的拳头。
陆琦的拳招招都在致命,十二岁少女的粉拳比刀剑还要生猛,君胤宸的脸侧被拳风刮得生疼。他自幼学武,几个滑步退后,离陆琦几尺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怪不得父皇如此器重定远候,不过,你我二人应是第一次见面,本皇子并无招惹姑娘之处,姑娘何来如此气性呢?”
陆琦还要近前,屋梁上闪过一丝刀光。
陆琦收住拳脚,冷言冷语到:“三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君胤宸在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白净瓷瓶,顺手扔给陆琦,指指她的手,“宫里的白药,不会留疤。”
有暗卫在,陆琦杀心全无,将白药倒在手心,又撕下一块裙角,裹过伤口。
见陆琦不再进攻,君胤宸试探性往前进了两步,被陆琦一个冷眼喝退,“三殿下不在校场练兵,来找我作甚?”
“姑娘对在下所知甚多啊!”君胤宸刚满十六,带着兵营里的痞气,始终笑着脸,“我六弟可是被姑娘构陷,被父皇罚去知远书院重修,身为兄长,自然是要为弟弟讨个公道的。”
“那是他咎由自取。”陆琦怒声道,手中伤口被扯,惹得她皱眉。
“我六弟自七岁便掌管诏狱,聪慧之极,杀人一事他断不会去做,还有姑娘在你父亲面前演得那场苦肉计,虽然不知道姑娘与我六弟有何仇怨,不过看姑娘今日对在下拳脚相向,必然我也与姑娘有仇怨了。”
“若非今日有暗卫在,你以为你能安然脱身。”陆琦白他一眼,回到桌前,倒上一盏蜜浆,依靠在窗前,此时她已平静如水。
“你连暗卫都知道。”君胤宸抬头看眼空无一物的房梁,那里有几粒灰尘落下。“都说三年前定远候嫡长女坠楼摔坏了脑子,看来并非市井传言那般啊。”君胤宸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你就当我摔坏了脑子。”陆琦毫不客气回到。
“看来你我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君胤宸做出要走的动作,又回头说到:“杀人一事,父皇已交由我亲自查办,姑娘这身功夫,可是要小心了。”君胤宸这句话像是在点醒。
自从卷入那次杀人事件,有些事开始偏离陆琦的记忆,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这一世,躲着你便好。”陆琦望着君胤宸离去的背影说道。
君胤宸走后一盏茶功夫,秋宁和秋禾方才回来。秋禾的脸有些煞白,被秋宁搀着。
“吃坏肚子了?”陆琦关切问道。
“嗯。”秋宁点头回应。
“没请大夫看下?”药铺离一品居并不远,陆琦随口说到。
“去了,那里出了人命,现在不方便会诊。”秋禾有气无力说着。
“那另找家医馆。”陆琦知道药铺死的是何人,起身帮忙搀扶秋禾。
三人出了一品居,问了路人,往医馆方向去。
“济世堂”那边,差人正在盘问店内伙计,仵作将一根银针刺入老大夫的尸体。
夜里街上掌了灯,秋禾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秋宁训斥她以后不要胡乱吃东西,秋禾一直吐着舌头求饶。
三人慢悠悠回侯府。
吴妈妈在门外焦急等待,看见陆琦,一把将其拉到身旁,“小姐,主母出事了,老爷正在祠堂发火呢,你快去永昌伯爵府请舅老爷来给主母撑腰。”
“可是因为四姨娘诞下死胎。”陆琦问道。
“小姐怎会知道四姨娘诞下死胎,我记得今日小姐并不在四姨娘那。”吴妈妈惊恐万分,小姐今日出了四姨娘院子便出门玩耍,怎会知晓府中发生之事。
“不必去请舅爷来,此事原委,我去同父亲说。”陆琦抬脚往祠堂方向跑。
吴妈妈、秋宁、秋禾在身后追赶。
祠堂不远,陆琦紧跑几步,便已到了祠堂前。
未进祠堂,就听见父亲在咆哮,“江淑云,你是我名门正娶的定远侯府主母,怎么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那好歹也是我沈家血脉,你身为嫡母大娘子,就当真容不下一个孩子。”
“沈安和,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若是嫉妒,他们几个能长到这么大。”母亲江淑云威严的声音响彻祠堂。
祠堂里还有其他人?陆琦迈步走进祠堂,众人的眼光齐刷刷望向她。
正堂的牌位下方,父亲正怒气冲冲坐在太师椅上,母亲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大哥沈修文候在母亲身后候着,朝陆琦使眼色,让她到他身边去。
“呦,这野猴子也知道回来啊。”左边下首位的二姨娘蒋梦晴阴阳怪气,她身后站着二哥沈长安,沈长安朝她摇头叹气。
右边下首位是三姨娘林妙之,因为出身卑微,不善言辞,她身后长姐沈念卿确是伶牙俐齿,“妹妹还小,姨娘莫要怪罪了,她三年前可是坠楼摔坏了脑子的。”摔坏脑子几个字沈念卿咬得真真切切。
几人的讥讽,换来陆琦轻蔑一笑,缓步走至父亲沈安和面前,朗声说道:“父亲大人,四姨娘诞下死胎的事情我知道是何人所为。”
“今天四姨娘产子你都不在院中,胡说什么?”江淑云将陆琦一把揽在怀中,止住她的嘴。
“这分明就是替她母亲开脱,她一个野猴子,能说出什么所以然。”二姨娘讥笑到,若不是她忠勇将军府庶女的身份,怎会让江淑云做这侯府主母,连自己生的儿子也只能是个庶子。
“说不定妹妹真的知道呢。”沈念卿附和,被母亲暗暗打了一下手臂才收声。
沈安和迫切想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四姨娘产下死胎,女儿沈念瑜已经哭着去舅老爷户部郎中家请人来给母亲主持公道。在户部郎中家来人之前,他需要一个搪塞的答案。沈安和握拳,坚定地看着江淑云怀中的陆琦,“既然你知道,你说说,是何人所为。”
“是她。”陆琦伸手指向蒋梦晴。
沈长安率先发难,抬起拳头要打陆琦:“胡说八道,我母亲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
蒋梦晴掩面嗤笑,“你这话有人信么?”
江淑云慌忙斥责到:“莫要胡言乱语。”
“三天前,我看见姨娘院里的常妈妈去了济世堂。”陆琦说道。
听到济世堂三个字,蒋梦晴的脸色闪出异样,瞬间恢复往常,“整个王都谁不知道,那里只开救人的方子,我院中的人去济世堂与四姨娘诞下死胎之事有何关系。”
“济世堂的老大夫死了。”陆琦又说道。
沈安和面露狐疑之色,“死了,几时的事情?”
陆琦答道:“我回来的时候。”
“我前几日还去请老大夫瞧过病的,老大夫救人无数,今日怎么死了?”林妙之惊呼一声,掩面拭泪。
蒋梦晴不为所动,脸上毫无波澜,“人终有死的时候,老大夫身为医者却不能自医,实属无奈之举。”
“若是被人暗害呢,我听说有一种毒,三日后才发作,无知无觉。”陆琦丢出一句话,惹得屋内众人胆寒。
“世上哪有这种毒,那老大夫可是名医,自己中毒还能不知道。”沈念卿嘲讽,又被母亲打一下手臂。
“我倒是听过这种毒。”许久未说话的沈修文开口说到:“据说诏狱前几个月抓了一个方士,就是炼制此种毒药谋人性命,夺其财物,小妹估计是在诏狱的时候听人说的。”
有大哥撑腰,陆琦整个腰板都直起来。
“这跟我阿娘害四姨娘有何联系。”沈长安插嘴说道。
“那个方士是老大夫的堂弟,三天前常妈妈带了方士的信物去找老大夫,说是能帮老大夫救出堂弟,条件是老大夫开一剂落子方给她,老大夫救人心切,便允诺了常妈妈。”陆琦补充说道。
沈安和猛然问询蒋梦晴,“你娘家哥哥是不是在诏狱当值。”
沈安和这一问,蒋梦晴瞬间明了沈安和的意思,大声呵斥:“你怕是偏袒吧,永昌伯爵府得罪不起,让我忠勇将军府给户部侍郎家交代,就你这小妮子胡诌乱造几句,能说明什么,一无物证,二无认证,说出去谁人信服。”
“我看还是把常妈妈喊来当面问吧。”沈修文帮腔道。
沈长安小声回:“常妈妈两天前告假回老家了。”
“阿爹,你要给我阿娘做主啊。”沈念瑜一路哭着跑进祠堂。
她回来,说明户部侍郎已经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沈安和叹气,环视众人,开腔说到:“夫人和二姨娘皆有嫌疑,先各自禁足院中,待事情水落石出洗清嫌疑,再做定夺。”
沈安和扫袖离开,外面还有更难应付的事情在等他。
剩下几人仇视几眼,也是各自散去。
陆琦想陪母亲睡,回到母亲院子,吴妈妈差人去准备棉被。母女二人久违的同榻而眠。
是夜,陆琦缩在母亲怀中,温暖的感觉让她沉沉睡去。
三姨娘的院中夜里依然亮着灯,林妙之遣散下人,在衣柜的暗格中摸出一方很小的红木匣子,轻巧打开,匣子里躺着一张药方。
一夜安睡,陆琦清醒时,江淑云已经梳洗完毕,在院中摆弄花圃。阳光洒在她身上,散着最慈祥的光芒。
“母亲大人,这一次我会守护住你的。”陆琦支着头凝望母亲的背影。她脑中还有一副画面,母亲生了寒疾,整日卧在床榻上低咳,屋子里全是腐烂的味道。
用罢早膳,陆琦和母亲惜别,回自己院子途中,瞧见沈念卿一身素衣,鬼鬼祟祟从小门走出去。
陆琦尾随其后,瞧见沈念卿与昨日在济世堂前撞她的少年相谈,听见她喊他的名字。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啊。”陆琦趴在墙头说到。
秋宁和秋夕不解,一向不喜欢读文写字的小姐,怎么会有去文贤斋的兴趣,一大早就拉着她们一头扎进文贤斋。
文贤斋是天下选材之地,各地文人才子都会聚在此处。笔墨文章看得陆琦头昏眼花,转了半晌功夫,陆琦在二楼的书架前撞见与沈念卿相会的少年,少年正在翻阅书架上的书籍。
“小姐来此处是找人还是求学?”少年率先认出陆琦,拱手见礼。
“找你。”陆琦斩钉截铁说道。
少年面露窘色,“若是昨日撞了小姐的事,甘愿受罚。”
“你叫什么名字?”陆琦假装生气问道,她想再次确认清楚。
“顾华郞。”少年不敢迟疑,匆匆答道。
“名字挺好,可惜中不了状元。”陆琦攥紧拳头,瞬间又松开,甩袖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顾华郞。
临出文贤斋的时候,陆琦与人撞个满怀,那人身上有挥之不去的栢子香。
“君胤珏。”陆琦抬拳就要打,却被另一只粗壮的手挡住。
君胤宸的脸从一旁探进来,“姑娘真的是如此憎恨我家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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