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天和大家he了吗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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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分离之日重逢。
1
伏黑甚尔曾向你提问。
——为什么在知道会不得好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走出山庄呢?
那时你手里拿着个土豆吭哧吭哧用刨刀削皮,褐色条状的表皮被你这手残削得破破烂烂,连带果肉也遍体鳞伤。
鼻尖沾着不知何时溅到的小块果皮,脚边是个装满毛豆壳土豆皮的皱巴巴垃圾袋。坐在小板凳上的你茫然抬头,望向窝在沙发里冷不丁提问的暴君。
像个傻子,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人本身就是个傻子。
男人挑剔地想着,指尖按下电视遥控器调转频道,微弱的光倒映于你明亮的眼中。他在里面看见自己,紧贴你胳膊保持两人联系的大腿微不可查动了动。
被提问的你手忙脚乱,先是不知将削到一半的土豆放到哪里,再是满手湿漉漉的状态使你不能在伏黑甚尔的裤子上书写文字。暴君悠哉看你小心翼翼抽出纸巾作为土豆的临时落脚点,简单擦拭双手,弯曲小拇指指节翻转手掌,用干净的地方比划。
伏黑甚尔挑眉。
其实就算你直接上手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杀手先生为了任务风里来雨里去从不是洁癖的性子,少年时期在禅院家也不是什么大少爷,脏活累活全都压在天与咒缚的废物身上,大汗淋漓倒在泥潭里大口喘气也是日常。
现在死了,倒是被人当做宝贝从泥潭里拾起来,小心翼翼对待,好像他是什么值得珍视的存在似的。
【原本我只想去高专看一眼的,这是当初我和夜蛾老师的交易。】你慢吞吞回忆过去,嘴角不自觉挂着伏黑甚尔厌烦的笑意,【但是,我遇到了夏油。】
夏油。
夏油杰。
男人又想笑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笑,用那种充斥讥讽的大人式笑容好好嘲笑一番孩子气的你。
作为共享你记忆的重返人世搭档他自然知道这一段充满小年轻荷尔蒙的单方面初遇,明知会不得好死却为了他人迈出这一步的你在伏黑甚尔眼中简直是顶级蠢货。暴君刻薄的点评滑出喉咙抵住舌尖,下一秒就要简言意骇劈头盖脸砸到你脸上。
突然,他的笑意卡顿。
【怎么说呢,也许是上头吧,就是那种…】书写真心的小姑娘脸皱成一团,你那样小,十六岁的年纪,手全力张开指尖也才到男人的第二个指节,【我看到夏油的痛苦,而好像、应该、也许我的术式能帮助他,能让他不那么疼。】
你努力阐述观点。
【他看起来好脾气,却是那种会将一切吞下隐瞒的性格,什么都不说,在吃下咒核后还安抚佛堂中的其他人。这不对,不正常,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压垮。】
吞咽中战栗的喉结,额间隐秘的汗水,压紧泛白的指尖,忍耐后立刻安抚人心的黑发少年。
比闭眼不看世人的神佛金像,更似普度苦难的人神。
【我得帮帮他。】你一笔一划写道,没注意此刻天与暴君幽深可怖的注视,【这么讲感觉好奇怪,但是,就好像我发现了颗暗淡的星星,他在忍耐痛苦,而我恰好有帮助他的方法——】
沉吟片刻后,永远十六岁、时间定格于年少的小姑娘半是无奈半是笑意地叹气,男人肌肉紧绷又瞬间松弛,翻腾的恶意无声涌动,杀手将自己的心情冻结,努力维持轻描淡写不让共感的你发觉异样。
他只是困惑。
如游鱼困惑苍穹飞鸟展翅。
【我总不能不管。】
——你凭什么要管。
【我愿意为夏油杰做咒术师。】
——你为什么要为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踏入明知是死的命运。
男人凸起的喉结滚动。
这话由伏黑甚尔这个终结你生命的凶手来说真是荒唐又可笑,杀人者没有任何立场与资格向受害人问出这些话。如果你是一见钟情而追随咒灵操使成为咒术师倒还好,他还能笑话你因荷尔蒙上头的爱恋赴死。
可你们这对亡灵情感与记忆全部共享,所以你的澄澈真心与真挚本性在暴君翻来覆去中一览无余。
不是对皮囊的一见钟情,不是青春期一往无前的莽撞。
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因为只是想帮助一个人,而选择走向明知必死的结局。
是死在他手里的人。
2
【而且我也不是不怕死啦,在知道预言后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你耸肩,茶几上削了一半的土豆微晃。
少年们将天内理子带回高专的前夕,你坐在宿舍天台的落地玻璃窗边哭的嘶声裂肺。短暂人生中的一切美好随之浮现,你十五岁走出山村进入高专,十六岁死去,珍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们填满了你对‘幸福’这一概念所有的诠释。
五条悟与夏油杰课间的打闹,被dk们烦到皱脸的家入硝子拽着你的手往外走说是要躲避人渣们。
白发少年会追出来将你举高高美名其曰呼吸一米九的新鲜空气,初见时就将你惹哭的坏家伙在面对你时是慵懒的大猫,他的发丝柔软,俯身用侧脸和你贴贴时那霜雪的白发总会撩拨你的耳垂,泛起连绵的痒。
你舍不得夏油杰吃下糖果时舒展柔和的神情,舍不得五条悟跟你嘀嘀咕咕任务的吐槽,舍不得家入硝子通宵后伏在你膝上小憩的倦意,舍不得引领你走出山村的师长。
世上唯一的亲人在许久之前就告诉你未来,老人褶皱的指尖拂过你发顶将两种选择摆在面前,慈爱目光灌注你十五岁之前的光阴。
春夏时节你故乡的草原连绵郁葱,白羊成群,以往这时候你会躺在温热的细草里一顶薄帽盖住面部舒舒服服小睡,等夕阳西下幼羊笨拙地舔舐你侧脸,咩咩唤你归家。
你本以为能陪大家久一点,再久一点,等到你们都成为合格的大人,等到你能陪夏油杰解决咒核问题。
你想着等二年级的假期就带朋友们回家,爷爷会喜欢硝子,五条和夏油可以和你一起放羊玩。你想着要告诉爷爷自己交到了朋友,你会扑进爷爷怀里撒娇,揪老人的胡子用绘板写下大段大段讲述校园生活的话……
——这不是错误的决定。
你是想、这么告诉爷爷的。
春日,万物复苏。
可你要死了。
【我不后悔。我也不讨厌伏黑先生。】
你安静地,冷静地,甚至称得上平淡地望着僵硬的男人。
伏黑甚尔是命运用来杀你的刀。
你不恨他,你只是遗憾。
暴君心里开满了春天的花,冷硬的心肠仿佛被柔软藤蔓缠绕,明明是没有尖刺任人采撷的花朵,却硬生生使扼住他的咽喉。
那是你的情感。
这与剖出你的心置于伏黑甚尔胸膛无异,无害的、毫无攻击力的心脏滚烫,它蓬勃跳动着,泵压的鲜血涌入杀人者血管,欢欣雀跃将自己的一切美好献出,大声歌颂自己对生活的热爱与舍不得。
强悍的□□可以轻易撕碎你的身躯,若是持刀可顷刻间竖直劈砍身躯——事实上,他的确是对你这么做的。
对暴君而言宛如剧毒的血液流淌全身,他却无法再次杀死你。
“……惠对山村好像挺感兴趣的。”沉默半晌,伏黑甚尔冒出这么句话。
以为话题结束重新开始削土豆的你尝试阅读理解,那小块土豆皮还在你鼻尖停驻,窝在沙发里的庞然大物前倾上身,用粗暴到你一瞬间以为鼻子被摘下的力度摘下碍眼的玩意,再以撸猫撸狗的手法大力摩挲你脑袋。
如果,他是说如果。
黑豹尾巴环住小山雀,险些把鸟雀种进地里。
带惠去见一下你的家人了却残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3
那,为什么现在会想起这个呢?
伏黑甚尔反思,他紧紧攥住你伶仃纤细的手腕,毫无畏惧心虚地和当年捅了一刀的小鬼对视,即使对方青筋暴起咒力翻滚到几近成形。
他看你这小哑巴不仅喉咙不好,眼睛还有问题。
究竟是多大的眼疾才会把五条悟这种御三家凶兽当做大猫对待?
不逞多让的黑豹蹙眉。
当年被他捅脑袋的破小孩如今一副要咬死他的样子,甚至在见面六眼确认你身份的刹那放下只进不出的帐,所行所事比当年不知道老练多少,指尖浓缩为一点的咒力跃跃欲试想洞穿他胸膛。
暴君慢条斯理瞥过五条悟身后捏紧书包带往门里张望的亲儿子,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是你把五条悟引到这的。
可真是大孝子。
还有,笨蛋。
男人又看向本以为是惠忘带东西所以兴冲冲开门、谁知道一开门直面五条悟而大脑彻底宕机的你,忍了忍还是开口。
“安静点,小鬼。”心里被迫共情炸成烟花的伏黑甚尔对小哑巴这么说,“吵的我心里乱哄哄的。”
4
五条悟本不想理会海胆头小鬼的,就算他长得无比眼熟,几乎是和那张捅了他一刀且杀死你的家伙一模一样,他不会也没心情打击报复幼崽。
他有更重要的事。
今天是你的忌日。
你最喜欢的五条君有很多事要做,首先是和杰会和乘坐飞行咒灵去你的故土,给那座掩埋你尸骨的坟头,那面贴着你选定照片的墓碑前,放束你喜欢的薰衣草。
然后就是讲故事时间,他会声情并茂向你展现这一年你最喜欢的五条君变得有多厉害,反转术式,全自动无下限,接下来就是提升无下限的辨别能力。
——在判断身体对毒性容忍度是他稍微稍微在自己身上做了点实验,不小心超越忍耐指标晕过去后被硝子骂骂咧咧救起来,她还说要向你打小报告。
这可不行,要是被你知道了你一定会哭的,当初就那么爱哭,要是死掉了还要为他流泪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杰最近很奇怪,像是凉面吃多了总是避着他,问了就说是苦夏。
“有什么事吗,小鬼?”
“就算你有点眼熟,但大哥哥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人要去祭拜哦。”
所以五条悟这么说。
然后,他得到了从未想过的答案。
黑发的孩子抬头,绿色眼眸仔细打量五条悟胸前的螺旋状纽扣,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做出某种决定,他深吸一口气。
“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孩子稚嫩的声线微微颤抖。
伏黑惠很喜欢你,甚至想好了等长姐回家后的说辞,你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被抛弃的存在。
“十五六岁,黑色长发,喜欢笑又很容易哭,做饭很好吃,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
…可是啊。
“不能说话,平时交流只能用文字。”
在面对幼稚园派发的统一甜食时,在意识到自己又把菜做成甜口时,在笑着回头张望想和人分享什么又戛然而止时。
“是、已经去世的人。”
你总会露出很落寞的、充满悲伤的表情。
伏黑惠用尽了浑身气力才勉强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想看清个子过于高挑的少年的表情,可烈日之下难以辨别。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只能感知到有什么在无形聚集,他突然呼吸困难,只能大口大口喘息。
那阻碍呼吸的力量骤然消散。
五条悟以为自己幻听,眼前人潮汹涌的长街,嘈杂琐碎的话语,说着奇怪话语的孩子全都没了意义,少年的脑子被最后一句话搅碎,金属碰撞般的连绵耳鸣使咒术界最强恍惚立在原地。
一时间,万籁俱寂。
“你在说什么。”他表情空白。
黑发孩子又重复了一遍,白毛dk思维卡顿处理信息。
“…哦。”
和你穿着一样制服的少年张开嘴,唇瓣间像是有未知粘连,声音沙哑得可怕。街边行道树绿叶郁葱,热浪翻滚紧贴眼皮,五条悟脊背不知何时大汗淋漓,汗水死死抓住高专校服紧贴。
他自己都诧异怎么会在听到这种荒唐言论后挤出这么个答案,也许是最近用反转术式把脑子整坏了,也许是小孩和诅咒师勾结来找他报杀父之仇用这种话来引他入陷阱,也许是咒灵效果……
那么多个也许,那么多个否定。
有风来,怀中薰衣草微微抖动。
五条悟却说——
“那个人在哪?”
5
夏油杰接到电话时正在准备扫墓用的花束。
三年级的夏天格外难捱,自然灾害,经济崩盘,无数灾难席卷人类,使得只能产出垃圾的猴子们愈发过分,诞生的咒灵蛆般繁多密麻。
……猴子。
接过花店店员递来的花束,在一年中又长了一截的少年已经依稀有了青年宽大的身形,他面无表情走出店门,唯独张开手轻轻护住怀中鲜花,动作轻柔到任何人见了都心知这束花对他的重要性。
面容俊秀的少年在这个夏天消减了不少,他站在人群中毫无同年龄人的活力生机,更像是即将枯萎的老树,一抹扭曲的残念幽灵,落地无声地穿梭于路人间隙。
偏偏手中是束恰在最美时光的花,肆无忌惮地盛开着。
已经注定凋零的,热烈绽放的花。
就像十六岁的你一样。
接下来要买什么,你喜欢的猫咪皮筋、零食、夜蛾老师制作的咒骸、糯米麻糍……
已经升上特级咒术师的咒术界天才努力想着关于你的事,不让愈演愈烈的厌恶感涌上喉头。
这一年夏油杰并不好过,大概是被你生前一次次拿出的糖果惯坏了,不再有缓解物的他在吞咽咒核时重回当年,明明是一样的作呕,咒灵操使却无法像从前那样从容吃下。
夏油杰不再拥有为他而来的糖果了。
每一次吞噬都成了一种刑罚鞭策,歇斯底里大喊着他没有保护好你的事实。为什么没有将你,将理子妹妹保下,为什么自称最强却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无法跟上悟的脚步…
为什么,要保护那些恶心的猴子呢?
不不,别去想,至少今天别去想这些。
你会不开心的,这种、把普通人视作猴子的想法,你绝对会一边哭一边揪他刘海警告他不准胡思乱想的。
……如果真的会发生就好了。
他重重闭眼,缓过神来兜里的手机震动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夏油杰心下一沉,咋舌希望不是所谓天降任务,今天是你的忌日,早在一个月前他和五条悟就申请了这天的假期,并再三说过就算天塌下来特级咒灵上大街他们都不会在今天出任务。
翻开手机壳,屏幕闪烁。
夏油杰接通电话。
6
“……山村探索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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