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客来
第9章
“那是厉王和蒋小公子。”阿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声道：“听说上次没来是因为厉王病了，这不这次人身体一好，马上就来咱们泠鸢阁了。”
程凌瞧着那人，卫燃脸色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病态，想来这些天应该养的不错。倒是他身边那位小公子，看起来丰神俊朗的。
“蒋小公子，那是谁啊？”程凌问。
“公主府的二公子，”阿依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听阁里的泠人说，自从驸马爷战死后，陛下怕公主伤心，就让人搬回公主府居住。厉王小时候救过蒋小公子一命，所以蒋小公子经常跟他一起来咱们泠鸢阁。”
鸢奴登台演出的才艺都是需要经过余妈妈和掌事姑姑过目的，程凌的《凤归》自是不可能再次弹奏，这次她选择舞蹈。
上次在颐和楼唱《凤归》给卫燃，也是为了一解燃眉之急。
李牧骞怕卫燃见过程凌，所以心中害怕。
但其实那次，卫燃扯掉的面纱下，只有一双相似的眉眼。程凌在换好衣裳进去前，给自己的脸部画了凤凰。
浓重的色彩遮盖了程凌大部分的脸面，卫燃并未将她看得仔细。
巨大的舞台成为鸢奴博得满堂彩的跳板和深渊。
鸢奴们分别被舞台上的珠帘隔开，站在舞台四周的边缘上。而舞台的正中央，有一块突出的圆台，那里，便是每一位登台演出鸢奴表演的地方。
在正式表演前，客人是看不到鸢奴长相的，她们都蒙着面纱。每个人待的珠帘前，都有一块吊牌，上面写着鸢奴的名字。
程凌的吊牌上写着阿落。
那是她在泠鸢阁成为鸢奴后的名字。
泠鸢阁不允许鸢奴和泠人拥有自己的名字。
余妈妈在掌事姑姑介绍的时候，一一上前最后做了一次检查，确保登台的每一位鸢奴都没有问题。到程凌和阿依身边的时候，小声警告两人：“这次再出什么差错，你们应该知道什么下场。厉王和蒋小公子亲临，自己都掂量点儿。”
两人自是懂得余妈妈这句话的意思。
乖巧顺从地点头。
此刻，随着掌事姑姑的介绍，泠鸢阁内的客人们都热情高涨。就连三楼雅间的两人，也按捺不住讨论起来。
接过身旁泠人倒的茶水，蒋林抿了一口放下，指着舞台上的掌事姑姑对卫燃道：“这泠鸢阁的掌事姑姑真麻烦，每次鸢奴登台演出前，都要说一大堆废话，让她们直接开始表演不就行了。”
“急什么，这种事情总要卖个关子，才有意思。”卫燃瞧了一眼下方的舞台提醒道，放下茶杯的时候轻咳了几声。
蒋林看着他，面色不佳：“阿燃，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我不是给你送了那么多药材吗？”他目光忽而看向卫燃身后的杨寒，责问道：“你们怎么照顾人的？阿燃的身体到现在还没好？”
“……”杨寒哑口无言。
蒋林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不问缘由，先痛骂一顿。
“你吼他做什么？”卫燃挤出一丝笑脸，看着蒋林道：“都是陈年老毛病了。你这张口就教训人的脾气能不能改改？”
蒋林撅着嘴：“不能！”继而奋力拍桌，“你都能不问缘由打人，凭什么我就不能随便教训人！”
卫燃看着蒋林哈哈大笑：“也对。”
“这嚣张跋扈和得理不饶人总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蒋林哼了一声，“话说你那日为什么要扔赵霖那小子，他欺负你了？”
卫燃摇头。
“就手痒了，想打人呗。”他语气极为戏虐，仿佛那日的事情，就是他刻意为之。
蒋林也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可别再亲自动手，就你这副身体，唉……你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我替你教训！”
卫燃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知道，在这风云诡谲的京都内，也只有蒋林是真正拿他当朋友和兄弟的。
小时候救了蒋林一命，从那以后，不管这京都还是皇宫亦或者朝堂，蒋林和他背后的公主府都会对卫燃网开一面。
长公主卫静虽然不喜欢卫燃现在的性子和行事作风，但也并未反对蒋林和他做朋友。
鸢奴们登上表演的圆台。
琴棋书画舞艺，身材和容貌，就是她们登上这舞台唯一可以展示的东西。
有人弹琴唱曲儿，自然就有人泼墨临画；有人棋盘对弈，自然也有人戏曲亮嗓；有人诗词赋诵，自然相配一舞倾城……
阿依没有什么才艺，最多是生了一副好嗓子，可她不识音律，无法演唱或者弹奏任何曲子，即便泠鸢阁负责教习的人教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只能与程凌一起，登台表演。
一个杵在原地干巴巴的念着词，一个翩然起舞。
江畔荷花已尽
无沁遮盖
清风夜半捣蝉鸣音扬
痴心望，望不尽，回风逝，钗头缀
千寻芙情锁尘黯然伤
一片浮情如流空对月
念思欲，空惆怅，寒花碎，洒清泪
寂寞伤春芳丝为谁落
余生流落花前见荒芜
……
“杨寒，取琴来！”卫燃看着舞台上清冷绝尘的程凌，如此曼妙绝尘的美人和身姿舞蹈，配上那些悦耳的银铃响动，怎能败在这无配乐上。
蒋林看着卫燃眼中的喜悦之情，道了一声：“怎么，喜欢这种的？”他看向舞台中起舞的程凌。
红色的纱裙撩动在场每一个看客的心弦，白皙的脚踝上银铃作响，曼妙的身姿，勾的一部分看客两眼冒光。
卫燃倒是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差不多。看了前几个没意思，这个倒是别开生面。只是可惜这舞蹈，少了点曲调作陪。”
两人说话间，杨寒已经取来琴。
“王爷。”
“只是许久未听阿燃弹琴，你这忽然来了兴致，”蒋林看向舞台中央的程凌，嘴角轻扬，“就是不知那鸢奴能否意会，配合你的曲子？”
卫燃素手抚摸着琴弦，轻道：“既是泠鸢阁的鸢奴，这点状况若是不能配合，那便也不必登台演出了。”
语落，琴声忽起。
正在跳舞的程凌微微一怔，循着琴音看向三楼雅间。
阿依也被这忽然出现的琴音打断了节奏。
程凌虽是目光看向卫燃的方向，但却并未失了方寸，她小声对阿依道：“莫慌，你继续念，跟着我的舞步就是。”
于是，赋词，舞蹈，琴声三者逐渐合一。
泠鸢阁内的看客们也纷纷看向三楼雅间的方向。不过在看清是谁后，都立马低头。
卫燃和蒋林的名号，京都有名的纨绔二公子。
嚣张跋扈，风流不羁，仗势欺人，是流传在他们身上最常见的形容。
旁人根本不敢得罪这两人，路上见了，都避之不及。
如今在这泠鸢阁看见，更是心照不宣的低头。
赋词落，舞步停，琴声止。
泠鸢阁内寂静一片。
随着程凌和阿依施礼回到珠帘后，三楼雅间的方向才传来一阵笑声和掌声。
“阿燃这曲子弹的真好！”蒋林热情地给卫燃捧场。
随后掌声络绎不绝。
由于程凌和阿依是最后表演的，所以两人表演结束后，泠鸢阁的看客们就开始了竞价。
但程凌和阿依没有人选。
毕竟，厉王给一个鸢奴伴奏弹琴，没人敢招惹。
掌事姑姑自是个明白之人，立刻吩咐人给二人用了药，送上三楼雅间。
至于其他正在竞价的鸢奴，则继续竞价。
人被送上来的时候，软弱无力。卫燃起身，看着被架着的两人，道：“送进去吧。”
又看了一眼台下，对蒋林道：“你就没有瞧得上眼的？”
蒋林笑笑：“没。今晚这批鸢奴也就这样，就刚才送进去还凑合。”
“要不让给你？”卫燃打趣道。
蒋林连忙摆手拒绝：“别别别！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大病初愈，我就不跟你争了。”
“哟，你还君子？呵呵，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快笑死我了。”卫燃起身，瞧着底下剩余的那些还在竞价的鸢奴，冲着杨寒道：“都买了吧。”
“是，王爷。”杨寒纵身一跃，落在舞台中央，拿出身上的钱袋子。
“都买了？”蒋林拦住卫燃，瞪大双眼看着他：“你一个闲散王爷，哪来那么多钱？”
他和卫燃经常混迹这京都的风月场所，每次都大手大脚的花钱，可几乎每次都是卫燃付账请客。但卫燃在朝中无官职，每月只有那么一点钱度日。
“老实讲，你那钱从哪儿来的？”蒋林怕他干那些不正经的勾当。
卫燃笑笑，似是看穿蒋林的心思，道：“我这闲散王爷虽然没什么用，但总有人喜欢当宝一样供着呗。反正又不是花咱俩的钱，你操个什么心。”
“……”蒋林愣在原地。
“阿燃？！”他还是不放心。
卫燃回头看着人，一手拍在蒋林肩头，轻笑：“放宽心，没杀人放火抢劫，别人施舍的。”
卫燃进去的时候，程凌和阿依分别被扔在两张床榻上。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屏风。
走上前，卫燃看着穿着红纱的程凌，一只手忽然拽着程凌的脚踝，银铃咋响。她袖中的簪子紧握。
卫燃捏着她的手臂，低头摘下面纱。
四目相对，程凌清冷的面容，幽深迷惘的眼睛，诱人的红唇，以及白嫩的耳垂，还有散发着隐隐香气的身躯。无不在刺激着卫燃的大脑。
“果真是尤物一个。”卫燃起身，看着她问：“叫什么名字？”
程凌喘了口气，她被送进来之前，吸了不少软骨散，此刻浑身乏力。
不过好在卫燃只是摘下她的面纱，问她的名字。
“……阿落。”程凌艰难道。
双手被绑在身后，让她极为不舒服。
卫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阿落……”
就在程凌以为她接下来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将床上的被褥给自己盖上。然后就……就走向了阿依那边。
程凌望着人离开的身影，暗道一声不好！
莫非这变态想要先欺辱阿依？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刚刚升起的时候，阿依那边就传来一阵哭喊。
“不！不要……”
“别碰我……呜呜……”
“啊……”
伴随着衣物落地的声响和打骂，程凌的心瞬间如坠深渊。
阿依她——
被厉王那个变态糟蹋了！
不多时，那边的哭喊声也渐渐没了。
程凌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因为软骨散的药效太强，导致她现在也无法挣脱开束缚。
隔着屏风，她隐隐约约看见那个变态正在走过来。
程凌霎时瞳孔地震：“……”
她不断地往后退，背后的双手不停地挣扎。
好在因为用了药，所以捆住双手的绳子没有那么紧。她终于赶在卫燃接近自己的时候，挣脱开了。
卫燃居高临下瞧着他，玩味似的笑容映在程凌眼中，他俯身逼压着她，轻道：“不知道你和那个阿依相比，谁的滋味能更让本王欢喜？”
就在程玲准备拿出簪子袭击卫燃的时候，卫燃忽然晕倒在她身上。
“……”程玲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抽出自己被压的双手，看着身上昏过去的人，叫了一声：“王爷？”
没反应。
她又推开人，卫燃直接掉在地上。
依旧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不会死了吧？”程凌起身，弯腰去探卫燃的鼻息。
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出现两个蒙面杀手，直逼他们而来。两名蒙面杀手看向卫燃。
程凌想都没想，直接拿出簪子护在身前。
“来人啊！”她冲着门口大喊。
很显然，对方的目标是卫燃，但她还不想死在这里。
可有一件事情，程凌忘了。
那就是鸢奴被送到这里后，门外的护卫都不得靠近。
蒋林和杨寒自是不会打扰卫燃的好事。
于是，程凌陷入困境中。
她看着地上的卫燃，矛盾在心间窦生。
一方面希望这两人杀了卫燃，一方面又希望他活着接受大凉律法的制裁。
就在这时，卫燃醒了。
混沌的双眼刚睁开，刀风就凌冽而至，卫燃堪堪避开一击，但随之而来的袭击却无法躲开，他被人一刀砍在后背上。
身子踉跄了一下，倒向程凌的方向。
“你……”他话刚开口，就被程凌护在身后。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蒙面人看着程凌道。
明晃晃的刀身上，还沾着卫燃的血迹。
程凌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是害怕的。
眼前这两人，跟她在那日巷子里遇到的三人不一样，这两人是专门来刺杀卫燃的，而且是有备而来。
此刻，身在程凌身后的卫燃，也忍着疼痛，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哪一环节着了道。
杨寒是他的贴身侍卫，平日里外出，几乎形影不离。
蒋林更不可能害他，那么唯一的漏洞，还是出在这泠鸢阁内。
进了泠鸢阁，他就只喝了一杯茶水，以及弹琴……
卫燃恍然大悟。
他没有叫喊，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他和杨寒约定的，若是遇到紧急危险，无法出声叫他名字的时候，可以以哨声代替。
程凌手中的簪子被人夺走扔到一边，就连她本人，也被人砍伤手臂，一脚踢开。
眼看着两名蒙面人逼近身受重伤的卫燃，程凌不知怎么的，看着对方那张虚弱苍白的脸色，忽然悄悄捡起发簪，趁着两人折磨卫燃的时候，喊了一声。
其中一人回头，程凌手中的发簪，瞬间扎进蒙面人的眼中。
“啊——”
蒙面人痛得扔掉手中的刀，另一个蒙面人本来就要一刀砍了卫燃的时候，被这一声喊叫给打断。回头的时候，却见程凌拿着自己伙伴的那把刀，颤巍巍地对着他。
“你找死！”蒙面人看着自己受伤的伙伴，恨得咬牙切齿。
与程凌交锋的时候，杨寒带人已经赶到。
蒋林也在。
门被踹开的一瞬间，蒙面人愤恨地刀起手落，想要趁最后一丝机会杀了卫燃，但被蒋林手中的暗器打断。
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己被杨寒打伤。
“我就说这个时候也得派人守在外面，阿燃非不让，你看这回不就出事了。真是的，杨寒，把那两个混蛋抓起来严刑拷打！敢动阿燃，我让他们生不如死！”蒋林立刻越过人，进去扶着马上就要晕倒的卫燃。
接住人的一瞬间，背后湿润又粘稠的东西附上蒋林的掌心，他抽出掌心一看，脸色大变：“杨寒，快！快叫人去宫里请太医！”
“不——”卫燃恢复了些力气，抓着蒋林的手臂。他扫了一眼已经被杨寒抓住的两名蒙面人，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人带回去严加拷问。至于你，”卫燃转身，看着旁边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的程凌，喘了口气，“别以为替本王挡刀，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想得美！”
杨寒看着程凌，不明所以：“……”
但可以肯定，若非程凌，他家王爷指不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是你救了阿燃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蒋林看着她感激道。
要是再晚来一步，卫燃已经没了。
“她有什么条件可提的？！本王花钱买下的鸢奴，救本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卫燃看着程凌喝道。
程凌看着身受重伤，嘴皮子还能说道的人，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真不该救他！应该趁机补一刀才是！
蒋林上前扶着人，劝道：“先别说了阿燃，你受伤了，我们先去止血。”
他朝程凌点点头。
卫燃路过程凌身边的时候，盯着她那张脸勾唇一笑：“长成这样肯定会祸害京都其他公子哥儿，本王勉为其难收了你。”
杨寒和蒋林直接惊呆：“……”
程凌目视着人，蓦然双拳紧握，攥紧手中的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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