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谭家强的哭泣渐渐止住了。
秦涛找来纸巾把他的眼泪擦干净,他发现那双星空般的眼睛更亮了,那真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孩子。他又抓起他的手一看,手指很修长,而且手心是白的。至于手背比较黑,应该是太阳晒得太多的缘故。
秦涛的心又疼痛起来。
他温柔地问:“强子,你想学钢琴吗?”
谭家强用力地点头,“我想。”
秦涛在钢琴前坐好,对谭家强说:“我弹一段旋律,就一遍,你听完了,哼唱出来。”
谭家强竖起耳朵紧盯键盘,等待着秦涛的弹奏。
秦涛不客气,他直接弹奏了《歌德堡变奏》里的一小段。古典音乐不像流行音乐或者儿歌那么朗朗上口,它们的旋律精致又富于变化,光是聆听都需要一定的修养。
“强子,我弹完了,你唱一下。”
谭家强一个音不差地唱了出来。
秦涛十分惊喜。
“我再弹一遍,你再听听。”
谭家强点点头。
秦涛又弹了一遍刚才的旋律,但是有一个音,他悄悄地升了半音。
原以为谭家强最多能听出不同,万万没想到他竟指着一个琴键说:“这个音,你刚才按的是前面这个白色的,不是现在这个黑色的。”
他不知道升降音这些说法,只能说白色的和黑色的。这样的乐感和记忆力可不得了。
秦涛赞叹不已,接着拿来一本乐理书。
“学琴之前,你要晓得一些基本的乐理知识。”他说。“这两页讲了高音符号,低音符号,五线谱的各个线和间,还有各个琴键的名称等等。这本书你拿着,一定要把各个线和间的名称记牢。”
“秦涛哥哥,我一定会背熟的。”
秦涛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谭家强不好意思地说:“秦涛哥哥,你能再弹一遍《小星星》吗?”
秦涛欣然答应。
由于知道这首曲子对于谭家强的意义,秦涛的弹奏也就更富有感情。
他想象着夏季的某个夜晚,温柔的月光注视着山腰上的一栋小木楼。木楼内,一位母亲正抱着孩子,她望着窗外洁白的月亮和闪闪的星星,为她怀中的孩子唱着歌。阵阵虫鸣随着山风从窗户飘进来,与这位母亲的歌声互相唱和。那风儿与虫儿也懂得那母亲的深情……
蓦地,秦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宋晚云。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常常为他唱儿歌,她也不能免俗地唱过这首《小星星》。后来,母亲因为宁波的那些往事而闷闷不乐。她病了,她走了……她留下的美好回忆时不时地拔动他的心弦,带来幸福感,也带来疼痛感。
秦涛不由自主地停下双手。
“秦涛哥哥,你想到什么了?”谭家强问。“不舒服吗?”
秦涛叹息着说:“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你妈妈在哪里?”
“天上。”
谭家强温柔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没有妈妈的?”
“去年春天。”
“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吗?”
“是的。”秦涛说。“他娶了新太太,很是年轻漂亮。”
强子问:你不高兴吗?”
秦涛摇摇头,“我爸爸才五十几岁,也算年富力强。往后的日子那么长,他要是能有个伴,我也不是不乐意的。”
“可你就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秦涛苦笑。“我对爸爸再娶的做法没有意见,也能接受那位新太太。但是每每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心里总不是滋味。这种时候,我总是想起自己的妈妈……”
谭家强说:“你怕你爸爸忘了你妈妈。”
秦涛一怔。
过了半晌,他搂了一下强子,“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谭家强却坚定地说:“你爸爸不会忘了你妈妈的。”
“你怎么知道呢?”
“我爷爷在我五岁的时候走了,我奶奶一直很想他。”谭家强说。“我问奶奶,爷爷脾气那么不好,总是骂你打你,你为什么还要想他?奶奶说,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不可能不想,更不可能忘记。所以,你爸爸肯定不会忘了你妈妈的。”
秦涛欣慰地笑了,“谢谢你,强子。”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不信。”
“我信。”秦涛拍拍他的脸蛋。“说来好笑,好像我只能和你毫无顾虑地谈论这个话题。其他人要么和我父亲有关系,要么和那位新太太有关系。我和他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多少还是要作些保留的。”
谭家强不好地意思地说:“我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不懂的。”
“年龄不是问题。”
秦涛说出这句话时,心头震了一下。
是啊,年龄不是问题。正如此时他乐意与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孩子推心置腹地谈论心事一样,他的父亲对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苏晓动心,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说到底,那是两个单身的成年人之间的选择罢了。
秦涛长舒了口气,“强子,谢谢你。”
谭家强只是憨厚地笑着。
“强子,我接着把曲子弹完吧。”
“好。”
耿冰川站在窗前,静默地望着教室里的一切。
他刚刚陪余合生看完田地回来,原想找秦涛问点事情,没想到撞上这样美好的情景。淡淡的笑意浮上他英俊的面庞,暂时地驱走他眉间的忧愁。
他拿出手机悄悄拍下秦涛与强子弹琴的画面,连同他们的小故事,发给了周思楠。
两千多公里外的自得其乐工作室。
周思楠在梁自得的办公室中,与梁自得和王霖谈论新绘本的计划。当她看到耿冰川发来的照片和故事,不由得笑了出来。
梁自得忙问:“思楠,你傻笑什么呢?”
周思楠把照片和故事给他们看。
梁自得看完由衷说:“秦涛回来的时候肯定大变样。”
周思楠却是没好气:“我只求他不出岔子,免得连累耿冰川。”
“你为什么总对秦涛有那么大偏见呢?”梁自得问。“是不是你爸爸硬要撮合你俩,你面子上挂不住,所以逮着个机会就揶揄秦涛?”
王霖笑着鼓掌。
周思楠脸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梁自得说下去:“你知道秦涛脾气好,又仗着他喜欢你,所以使劲欺负他。但是你别忘了,他可是秦复的儿子,人家不傻的。”
“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周思楠可算找到话了。“我妈让我督促你,早点把王霖拿下。”
梁自得装傻:“我早就把王霖拿下了,她现在不正是我的员工吗?”
王霖也说:“我乐意为梁老板当牛作马。”
周思楠知道跟他们打嘴仗没有赢面,于是她腾地站起来,“我要去工作,不跟你们胡说八道了。”
“被说中心事喽!”
那两个人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
周思楠心乱如麻。
她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拔通了秦涛的电话。
“思楠,你找我?”秦涛很是欣喜。
周思楠打趣他:“冰川跟我讲述了你和强子的感人故事。怎么样,被一个小孩子整治的滋味如何?”
“思楠,我和强子成了朋友,我来教他弹钢琴。”秦涛一五一十说。“他还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饭,他要亲自给我做饭呢。”
周思楠少不得揶揄:“小孩子都会做饭,你呢?”
“难道你会?”秦涛反问。
“你……”
秦涛开怀地笑了。
周思楠恼羞成怒,挂掉了电话。
气归气,她还是把秦涛和谭家强的故事以及照片发给了苏晓。
晚上九点,那栋漂亮的公寓大宅。
待秦复把事务处理完,穿着睡衣舒适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时,苏晓这才坐到他身旁,把周思楠发来的照片和故事给他看。
“这小子,可算愿意出校门了。”
秦复无疑是欣慰的。
“我说过,秦涛没问题的。”苏晓看着照片中的谭家强。“秦复,我觉得这个孩子就是秦涛的那个‘人和’,他会改变秦涛的一些想法。”
秦复顿时来了精神:“你真这么想?”
“是的,”苏晓点点头。“这个孩子极其聪明。他和秦涛,甚至和我们,都有缘分。”
秦涛拍拍她的手,“晓晓,你真的很灵。但是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没要再往下讲。”
苏晓心领神会。
秦复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问:“我突然想起秦涛小时候的趣事,你想听听吗?”
“当然。”苏晓没多想。
秦复就这样讲起了悠悠往事。
比如,秦涛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爬,第一次叫“爸爸妈妈”,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弹钢琴,以及宋晚支如何教育这个可爱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听着听着,心境发生了变化,一股酸涩渐渐涌上她的心头。
“晓晓,怎么了?”秦复察觉她的异样。
苏晓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担心起孩子来。”
“为什么?”
“我一直没有孕吐反应,这几天胃口又不那么好了,我有点害怕。”
秦复一听就笑了。
他摸摸她的头说:“放心吧,没事的。我跟你说过,当年晚云也是一点不吐的,最后不也好好的?胃口可能和天气有关,现在天气渐渐热了。”
他解释得很认真,苏晓心中却是不服。
宋晚云不孕吐没事,难道就代表她不孕吐也没事吗?没有孕吐,没有胎动,又不能经常做超声波,她要如何确定这个腹中小生命的状况呢?
她忽然气恼起来。
她甚至不想听他谈论秦涛,不想听他谈论宋晚云……
蓦地,苏晓意识到自己过份了。
宋晚云是秦复的第一任太太,秦涛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前者已然仙逝,后者又大方地接纳了她。她怎能对他们有如此恶意?
她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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