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天后，苏晓把唐奉玉约到超哥的饺子馆。
约他这一趟真不容易。唐奉玉一听说谢超群和谢美麟也要来，死活不肯出来，苏晓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动了他。
现在，唐奉玉，苏晓，周思楠，秦涛，谭家强，沈明玉，王霖，梁自得，谢美麟，谢超群和超哥围坐在几张桌子拼成的大长桌前。为了营造舒适的聊天环境，超哥将店铺打了烊。为了营造舒适的聊天环境，超哥将店铺打了烊。
周思楠向唐奉玉和谢超群讲述了耿冰川的故事，还展示了照片。
“……简直和我一模一样。”唐奉玉震撼不已。
周思楠说：“孪生也不过如此了。”
唐奉玉对苏晓说：“难怪，你会认为我是耿冰川了。”
苏晓想起自己当时因为太激动而说了一些胡话，顿时脸红了。
她这海棠含羞的模样，看得唐奉玉和谢超群都是心头一震。但是唐奉玉知道收敛，谢超群就不然了。他坐在苏晓对面，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就像欣赏艺术品似地，没有丝毫避讳。
这一切，谢美麟都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耐着性子问唐奉玉：“我父亲说，你原来并不叫‘奉玉’的？”
“我后来改了名字。”
“为什么？”
“我姐姐跳楼身亡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姐姐将一对玉如意送给了我。”唐奉玉答，“后来，我们家就收到了你们谢家赔的钱。于是我就央求父母将我的名字改为‘奉玉’。有了那笔钱，我才能一直上学，直到读完研究生。”
谢超群说话了：“我听婉如说，你们家的家境不好，父母又重男轻女。”
“我们家是皖南地区的农村家庭，很是重男轻女。”唐奉玉苦笑，“但是姐姐对我很好，我很爱她。她死的时候我特别伤心，我真的很恨你们。”
“对不起，当年是我没有处理好离婚的事情。”谢超群叹息，“我们家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婉如的死，给美麟的妈妈造成了很大的震撼。她因此积郁成疾，不到一年也走了。”
他仍然不肯叫妻子的名字，只叫“美麟的妈妈”。
“当年我和妈妈把你姐姐和我父亲的事传到她的公司，害得她在公司抬不起头，我真的没有料到那么严重的后果。”谢美麟诚诚恳恳，“……奉玉，我知道你失去姐姐很伤心。但是也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我父亲为了别的女人抛弃我和妈妈，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坦率地说，我当时真是恨透了你姐姐。”
一位高贵美丽的千金大小姐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再加上自己的姐姐也不是全然无辜，唐奉玉心中的怨恨也就消磨了许多。
他问谢美麟：“你母亲真是因为我姐姐而积郁成疾的？”
“那个时候，母亲常常做噩梦，她总是梦见混身是血的唐婉如抱着两个血淋淋的婴儿对她哭泣。”谢美麟不得不回想起那段可怕的日子，“而我父亲也深受打击，狠心丢下我移民加拿大。这些年，我是跟着我堂姑姑长大的……”
谢美麟流泪不止，沈明玉赶忙安抚她。
秦涛听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宋晚云，感慨不已。
周思楠都看在眼里，她握住他的手以示宽慰。
唐奉玉重重叹了口气，“我原先真的不知道，你们家后来还有这些事。”
苏晓趁热打铁：“奉玉，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两家也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么是否可以握手言和，不让心灵充斥着那么多的仇恨？”
谢超群说：“奉玉，美麟喜欢你，这也算是对我的报应了吧？”
唐奉玉目瞪口呆，其余人则憋着笑。
“爸，你胡说什么？！”谢美麟脸都红了。
“喜欢人家就直说，害什么臊呢？”谢超群一派轻松，“奉玉，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自己？”
其余人也齐刷刷地看着唐奉玉，相当于把他架火上烤了。
唐奉玉心软了，只好简单介绍：“我是上海交大的研究生，今年三十二岁，现在深圳一家软件公司做研发。”
谢超群唏嘘：“二十年前，你才十二岁，你姐姐才二十四岁。”
唐奉玉点了点头。
苏晓问他：“既然你父母重男轻女，为何在生下你姐姐后，时隔十二年才生下你呢？”
“他们找人算过，十二年后才能生下儿子。”唐奉玉苦笑，“我实在不理解他们为何非要儿子不可。”
众人先是愕然，接着苦笑。
谢美麟问：“奉玉，你是来京出差的吗？”
“是的。”唐奉玉答。
超哥说话了：“那天晚上你经过我的饺子馆，还有印象吗？”
“有的。”唐奉玉说，“我出差的分公司就在这附近，那天晚上我是加完班路过这里的。两天前我刚好有时间休息，于是就到西城的胡同走走，没想到遇见了苏小姐。”
“当时我和美麟在那条胡同的一个咖啡馆里聚会，”苏晓笑了，“那个地方还是美麟选的呢！”
言下之意，你和她有缘份。
唐奉玉不语，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谢超群问：“既是出差，你在京待多久呢？”
唐奉玉答：“半个月后我就回深圳。”
“呀，看来你以后得常常飞深圳了。”谢超群打趣女儿。
谢美麟脸红红地瞪父亲一眼。
唐奉玉难为情地说：“请你们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谢超群眼睛一亮，“难道你有对象了？”
唐奉玉摇摇头，“没有。”
“那好办，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谢超群起身向唐奉玉伸手，“一笑泯恩仇吧？”
所有人都期待着，但唐奉玉仍是犹豫。
苏晓柔声说：“奉玉，冤家宜解不宜结，好不好？”
由于大街上那段奇遇太过浪漫，再加上苏晓的气质和死去的姐姐十分相似，因而唐奉玉很是听苏晓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与谢超群轻轻握手。
掌声和欢呼同时响起。
梁自得兴奋地说：“王霖答应嫁给我啦，一个星期后是我们的订婚宴。”
苏晓一愣，“怎么提前了？”
“秦先生说那一天的日子更好，所以提前了。”梁自得说，“希望届时你们都能出席，包括你，奉玉。”
唐奉玉愣住，“我？”
“是的，就是你。”说这话的是王霖，“我们失去了耿冰川，伤心了很久，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慰藉。”
唐奉玉心中一暖。
谭家强走到他面前说：“唐哥哥，我能抱抱你吗？”
“……当然。”
谭家强一把抱住唐奉玉，失声痛哭。
唐奉玉抱紧这个陌生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
他想起那位美人说的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以生。”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接着各回各家。
周思楠，秦涛和谭家强一个车，梁自得和王霖结伴。唐奉玉的公司就在附近，因此谢美麟死活要送他。沈明玉由司机接回公司。
现在，就剩下苏晓和谢超群了。
“晓晓，你现在要去哪里？”谢超群问，“我来送你。”
苏晓忙说：“不用了，我叫个车就好。”
谢超群当然不答应了，“何必那么麻烦？我送你不就得了？”
“真的不用，”苏晓怕他，“叫车很方便，我过来的时候也是自己叫的车。”
“你怕秦复不高兴，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距离？”谢超群笑吟吟地看着她，“今天的聚会因为有我在，你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不敢用司机，自己叫车？”
苏晓恨不得现在就逃离他，只好说：“谢先生，其实我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你未必想见到她。”
谢超群忙问：“谁？”
“李秀龄，当年就是她把唐婉如带到派对上的。”
“这有什么不想见的？”谢超群笑了，“我这就送你去找她，顺便我也见一见。”
苏晓想看看李秀龄见到谢超群是什么反应，也就答应了他。
车上，她一直很紧张。
“晓晓，不用怕，我不会吃了你的。”谢超群都看在眼里，“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
“……谢先生，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苏晓真后悔上他的车。
“叫我谢大哥，”他忽而霸道起来，“先生先生的太客气，听着不舒服。”
“这……”
“要不叫超群？”
“好了，谢大哥，别再捉弄我了。”苏晓吓出一身冷汗，“路上车多，还请您专心驾车。”
谢超群哈哈一笑。
过了半晌，他忽然问：“秦复真那么像你的父亲？”
苏晓一愣。
“我逼我堂姐说的，你不要怪她。”
“我不会的。”
“晓晓，你不觉得自己在恋父吗？”谢超群问，“你对秦复是男女之爱，还是对父亲的执着？”
“我爱他像我父亲的部份，也爱他作为秦复的部份。”苏晓笑得温柔，“至于哪样多，哪样少，我不去追究。我只知道，我爱他，我要永远陪伴他。”
“可是他大你那么多，你们要如何共白头呢？”
“我可以和他一起走。”
谢超群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那家伙也太命好了！”
苏晓望向窗外，浮想联翩。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李秀龄的家。
李秀龄给他们开门的时候，身上系着围裙，手中拿着水彩笔，手上还沾着些许颜料。看来，她又在作画了。她也应该在作画，因为现在是绘本《庄子》的最后阶段。
苏晓一见到她就说：“秀龄姐，你看我带谁来啦？”
话音刚落，谢超群就探进来。
李秀龄大吃一惊：“谢超群？你回国了？”
谢超群点点头，“你就是李秀龄，当年就是你把婉如带到派对的？”
“是的。”李秀龄苦笑，“事后我怕惹是非上身，就让婉如保守秘密，不对外人说是我带她去的。”
“可以理解。”谢超群倒也大方。
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苏晓真没办法。
李秀龄招呼他们在坐下。
她问苏晓：“怎么是他送你来的？”
苏晓把偶遇唐奉玉和谢超群的经历说了出来。
“幸好你没和唐奉玉提起我！”李秀龄冷汗直流，“我当年真是无心之失，我真的没有料到会有那样的后果。”
谢超群问：“唐家人也不知道你这号人？”
“不知道。”
“婉如真仗义，愣是不说。”谢超群叹气，“这个傻丫头！”
李秀龄打趣说：“你不就是爱她这份傻吗？”
“还真是，”谢超群喝了口茶，“我不喜欢精明算计的女人，没灵气。”
苏晓不想让他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于是说：“谢大哥，我想看看秀龄姐的画稿，这要不了多少功夫，看完我们就走。”
“好说。”
李秀龄领着苏晓到画室看画稿。
此时，绘本已经绘制得差不多了。草图，废稿，成稿摆满了画室。苏晓一边看，一边在心中赞叹。她既欣赏李秀龄的才华，更欣赏她积极认真的工作态度。
“最多还有一个星期就完事了。”李秀龄伸个懒腰，“我也真是的，你没催我，我还这么拼命。”
一个星期后，也是梁自得和王霖的订婚宴。
“秀龄姐，你有兴趣参加我好朋友王霖的订婚宴吗？”苏晓问，“王霖就是李秋冰和孟素琴的女儿。”
“这不太合适吧？”李秀龄为难了，“毕竟我和秦复曾经是那种关系。”
“反正别人又不知道。”
“你真的不在意？”
苏晓摇了摇头。
你们只是在演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吧，我去。”李秀龄说，“就怕秦复把我轰出来。”
“他不会的。”苏晓放下画稿，“对了，秀龄姐，你没和唐婉如的家人接触过？”
“没有。”李秀龄摇摇头，“我和唐婉如本身就不熟。除了那两次派对带她去挡刀，其他时候，我们没什么接触。我好歹是个经理，她只是个前台小妞，能有什么交集？”
“也是，”苏晓点点头。
李秀龄坏笑：“我看得出来，谢超群很喜欢你，他是把你当成唐婉如了？”
苏晓忙说：“千万别这么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李秀龄哈哈一笑，“逗你呢，别那么紧张。”
讨论完画稿，苏晓就告辞了。
出得李秀龄的家，谢超群载她到公司。
苏晓要下车的时候，谢超群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对不起，改天好吗？”苏晓笨掘地推辞，“今天我真的有事情要忙。”
谢超群马上问：“改到哪天？”
苏晓硬着头皮说：“……看我哪天有空。”
“你这个傻丫头，连拒绝别人都不会。”谢超群不忍心再逗她，“好吧，我不勉强你。既然我知道地方，我想来就来。”
苏晓拿他没办法，忙说：“谢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谢超群点点头，“晓晓，再见。”
苏晓赶紧下车。
谢超群目送她进了大楼，这才放心地驾车离去。
一进办公室，苏晓就给唐奉玉打电话。
“苏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那边的唐奉玉很是意外。
苏晓问：“奉玉，你听说过李秀龄这个人吗？”
“没有，这个人是谁？”
“一位女性，现年五十六岁。二十年前，她是你姐姐所在证券公司的一个经理。就是她带你姐姐到那场派对去的。”苏晓一五一十说，“你真的没听说过她？”
“真的没有。”唐奉玉答，“我父母不关心姐姐的工作，他们只管跟她要钱。我当时又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不懂。”
苏晓略思索，“你姐姐有什么遗物吗？”
“姐姐出了那样的事情，我父母觉得丢人，拿到赔偿后，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唐奉玉深深叹息，“我只抢到她的一些书和相册。”
“这些书和相册在哪里？”
“在我深圳的房子里。”
“奉玉，你能想办法把它们带过来吗？”
唐奉玉好奇地问：“苏小姐，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苏晓叹息，“等东西到了，我再当面和你解释，好吗？”
“没问题。”唐奉玉就是听她的话，“我正在出差，不便返回深圳。我会叫我的朋友去家里取这些东西，再快递过来。这样可以吗？”
“太好了！”苏晓松了口气，“谢谢你，奉玉。”
“你太客气了，苏小姐。”
“客气的人是你。”苏晓笑了，“奉玉，你叫我晓晓就好了。”
“……晓晓。”声音虽轻，但是透着欣喜。
“奉玉，我等你的消息。”
“好的，你放心。”
通话结束。
苏晓把手机放到桌面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万幸，唐婉如的弟弟出现了。
苏晓相信，她一定能通过唐奉玉找到“李秀龄”不是李秀龄的证据。如果“李秀龄”不是李秀龄，这个事实是瞒不了多久的。时间一长，总会有和李秀龄相关的人事物出现，任秦复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圆了这个谎言。所以，他很有可能悄悄将李秀龄送回加拿大。
但是，他会在什么时候让李秀龄回去呢？
李秀龄之所以留在国内，是因为她还要绘制绘本。可是，一个星期后，绘本就绘制完毕了。同样是一个星期后，梁自得和王霖举行订婚宴……
苏晓明白了。
秦复之所以将订婚宴提前，就是想在订婚宴那天让李秀龄回加拿大。届时所有人都在宴会上抽不出身，谁会想到李秀龄走了呢？
看来，李秀龄答应出席订婚宴，是善意的谎言。
苏晓眉头紧锁。
还有一个星期，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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