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晓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处普通的居民小区，层高在二十五层左右，从外观上可以看出楼龄较新。小区绿化不错，种了很多树木。从树木的品种来看，这里一定是南方。但究竟是南方的哪个城市，苏晓无法判断。

        由于对植物有着深厚的兴趣，苏晓便在这小区里逛了起来。小区很安静，见不到一个人。对此，苏晓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境。

        走着走着，她在一栋楼前停下脚步。

        楼下，一棵大树亭亭如盖。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她看上去大概七十多岁，穿着暗红色印花上衣，黑色阔腿长裤，头发挽成一个低低的髻。虽然她的白发全白，但是精神和气色都很好。她正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摇着，像是专门等待苏晓到来似的。

        苏晓知道了，她做这个梦，就是要见到这个人。

        可是，这位老妇人是谁？

        就在她纳罕的时候，老妇人向她招手，“晓晓，快过来。”

        苏晓心下一惊，走了过去。

        老妇人亲热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继而以一种既慈爱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苏晓纳罕地问：“老人家，莫非，您认识我？”

        “你是绘本作家，认识你也不奇怪。”老妇人笑了，“当然，你现在不创作作品了，自己做了出品人，对吗？”

        苏晓点点头说：“可是您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绘本作家或是出品人。”

        此话一出，她立刻想到一个人。

        ……李秋冰。

        他看她的眼神，就和这位老妇人十分相似。

        电光火石之间，苏晓明白了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是谁。

        她颤声问：“您是孟素琴的妈妈？”

        老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晓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运气好，竟然能娶到你。”孟妈妈感慨起来，“可是，如果他那样爱素琴，又为什么娶了宋晚云呢……”

        苏晓握住她的手说：“孟妈妈，您在哪里？我们找您找得好苦！”

        孟妈妈摇摇头，看来，她不想说出自己在哪里。

        苏晓忙问：“为什么？”

        孟妈妈的脸冷下来。

        “因为我恨秦复，”她将手从苏晓的掌心抽开，“我不会原谅他！”

        苏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恳求说：“孟妈妈，求您告诉我，您在哪里？请让我们找到你，好不好？这里头的故事太长了，很多事情，您也并不知晓的。”

        哪晓得孟妈妈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心，我会找上你的。”

        苏晓有种不详的预感，“您想做什么？”

        孟妈妈只是摇头。

        苏晓想问下去，却猛然醒了。

        一睁眼，她就看到秦复正在关切地看着她。

        室内比较昏暗，只有床头的灯在亮。看来，现在仍是半夜。

        秦复扶她起来，“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苏晓说，“我只是梦到王霖的外婆了。”

        秦复眼睛一亮，“她仍活着？”

        “是的，”苏晓挨着他坐在床上，“她生活在一座南方城市，可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她应该生活得很好，虽然头发全白，但是精神与气色都非常好。”

        “那就好，”秦复松了口气，“可是，她在南方哪里？”

        苏晓惭愧地说：“我刚要问她，这就醒过来了。”

        “不怪你，这就是上天的意思。”秦复摸摸她的头，“按说王霖是在福州被领养的，那么她的外婆很有可能也在福建。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她。”

        苏晓顿时想起孟母那意味深长的话。

        她犹豫着问：“秦复，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秦复一愣，“怎么这么问？”

        “……如果她生活得好好的，我们又何必去打扰她呢？”苏晓垂下眼睑，“如果找到她，你们见了面，她说一些让你难受的话呢？还有姚阿姨，她一向视王霖为命根子，要是王霖的外婆出现了，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秦复笑了，“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可是苏晓不放心，“真没问题？”

        “没问题，”秦复扶她躺下，“赶紧睡觉，要是再梦到她，麻烦问清楚她在哪里。”

        苏晓推他，“这样带着任务，我还怎么睡？”

        “哈哈，我逗你呢！”他刮刮她的鼻子，“其实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了一种直觉，她会出现的，我等着就是了。”

        厉害，苏晓心想。

        可是在梦中，孟妈妈确实说过她会找上门来。但是她也说，她不会原谅秦复。如果她不原谅秦复，她会做出什么事？虽然，她只是一位老太太，但是仍然不可小觑。

        为此，苏晓浮想联翩，很久都没有睡着。

        但是秦复就不同了。他躺下不出两分钟，轻轻的鼾声就响起来了。这个家伙，内心也实在太强大了。也是，如果没有那样强大的内心，他也到不了今天的地位。

        苏晓吻他的额头，渐渐也睡着了。

        第二天，她在办公室接到了王霖的电话。

        王霖说，她有了。

        “有了？”苏晓没反应过来，“……孩子吗？”

        王霖羞涩地说了一声“是”。

        苏晓欢呼。

        “本来刚有不应该说的，可是我实在太高兴了。”王霖由衷说，“晓晓，你真的好灵。你说我能生，我这么快就有了，真的谢谢你。”

        苏晓莞尔，“这是你自己的福气，不必谢我。”

        王霖兴奋地说：“我妈妈特别高兴，后天晚上，她要摆家宴庆祝。晓晓，你有没有时间呢？”

        苏晓当然表示没问题。

        通话结束后，她把安妮叫了进来。

        “安妮，平面设计的总监面试得如何？”

        “还没有特别合适的呢。”

        “好吧，也不急。”苏晓点点头，“对了，你和徐斌怎么样了？往来密切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安妮小声说：“其实，昨晚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

        苏晓腾地站起来，“现在才告诉我？”

        “什么叫现在才？”安妮抗议，“你可是除了我父母外，第一个知道的人呢！”

        苏晓大喜过望，“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婚礼了？”

        安妮点了点头。

        苏晓拍拍她的肩，“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帮你。”

        安妮笑出来，“老大，你好像是自己嫁女儿。”

        “你还别说，我真有点这种心情。”苏晓也笑了，“将来天爱出嫁，我真不知道会如何激动呢！”

        安妮问：“我听徐斌说，天爱和强子结了娃娃亲？”

        “只能说，两家有这个想法。至于到底能不能成事，还是要看长大后，他们能否看对眼。”苏晓说，“但若是没有这个想法，谢小姐未必能将强子收为养子呢。她虽然管着一大家子，但是也要面临许多压力的。”

        安妮悲叹：“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哪！”

        苏晓打趣她：“你嫁了徐斌，这趟混水也少不得要趟。”

        安妮立刻作痛苦状，苏晓莞尔。

        第三天，王霖的家宴。

        家宴开在王霖和梁自得的新居，不得不说，参加的人真不少。除了苏晓，周思楠，沈明玉，谢美麟，虞新月，还有谢超群和庄小姐。原本谢超群和庄小姐是不在邀请范围之内的，但是谢超群从谢美麟那里得知消息，死活要掺和进来。苏晓拿他没办法，只好把庄小姐也叫上——说什么她也要把谢超群和庄小姐撮合到一起。

        好在王霖和梁自得的新居餐厅够大，这么一堆人也能轻松坐下。可是做饭就不轻松了。原本姚春林是打算亲自操刀的，但是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只好请了米其林的大厨代劳。但是她感激苏晓，所以还是亲自做了几道她爱吃的客家菜，比如酿豆腐，蚵仔煎和炒红薯叶等等。

        饭桌上，虞新月毫不留情地打趣：“谢超群，人家原本没请你，你干嘛非要掺和进来？”

        “不掺和进来，我能见到晓晓吗？”他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苏晓，“当然，我衷心祝贺王霖和自得。”

        梁自得一边表示感谢，一边给王霖夹菜，他已经习惯了谢超群的风格。

        庄小姐坐在谢超群的旁边，默默地用饭。

        虞新月对她说：“家璇，你真是好脾气，他这样胡闹，你一点意见也没有。”

        谢超群一听这话就不痛快：“她凭什么有意见？她又不是我的谁。”

        这话虽然冷冰冰，但是庄家璇毫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她是秦复和谢蕴华钦点的谢太太人选。不，不单是他们两个，苏晓也是她的支持者。甚至苏晓的作用，可能比秦复和谢蕴华加起来还要大。如此，她拿下谢超群只是时间问题。几句胡话，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果然，苏晓说：“谢大哥，庄小姐很好，你待她温和些，好吗？”

        谢美麟也说：“爸，庄小姐可比你以往那些女朋友强多了。漂亮大方不说，美国名牌大学博士，金融公司高管，三十七岁有此成就实属难得。坦白说，我也期待她能成为你的新太太。”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庄家璇一直淡定地面对这一切。

        谢超群向苏晓卖惨：“这顿家宴是来给我说亲的吗？”

        苏晓也不忍心太逼着他，只好说：“谢大哥，我们只是关心你。”

        谢超群看向王霖，“现下最需要关心的是梁太太。”

        “谢先生，托您的福，霖霖很好。”姚春林满脸笑容，“这么多人关心她，还有明玉和晓晓两位过来人传授经验，她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霖由衷说：“我只求孕反不要太强烈，最好是像晓晓那样，一点也不吐。”

        “晓晓是没吐，可是顶会胡思乱想。”周思楠看向沈明玉，“还记得她的那些光辉事迹没？”

        苏晓立刻脸红了，“明玉，你可千万不能说出来。”

        沈明玉忍着笑意说：“放心，我不说。”

        谢超群可是来了兴致：“思楠，你来说，晓晓当时在想什么？”

        可是周思楠想起苏晓怀孕吃醋的那段时间，正是秦涛和耿冰川在宝琳村的日子，她的心中一阵刺痛。没错，她就是放不下他。不，她永远也放不下他……

        苏晓看在眼里，不禁秀眉微蹙。

        梁自得以为她是怕被外甥女捉弄，于是改变话题：“思楠，还是说说你和秦涛吧？你们还没打算要小孩吗？”

        周思楠不假思索：“我们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

        “又是这套说辞，”梁自得拿她没办法，“秦涛也真是惯你。”

        谢美麟问：“怎么他今晚没过来？”

        “他陪他父亲应酬去了。”周思楠答，“你的唐奉玉呢？还在深圳？”

        “是了，还留在那家摇摇欲坠的破公司卖命。”谢美麟没好气，“我姑姑要给他介绍工作，他死活不肯，非要陪老东家走到最后。”

        “这叫实诚，这年头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呢？”谢超群说完，看向了苏晓，“不对，我对面就坐着一个更实诚的。不，她简直是实诚到傻气了。我也是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苏晓想起自己做的傻事，顿时脸红了。

        庄家璇只是温柔地微笑着。

        虞新月可是看不下去了，“谢超群，你有完没完？”

        “我说真话也不行？”谢超群不以为然，“我真是嫉妒秦复，竟然能找到晓晓这种女人。他上辈子是积了多大德？”

        大伙都知道谢超群就是这么个性情，所以只是当热闹看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谢超群接下来竟冒出那样一句话。

        他问苏晓：“假如，有一个和你父亲很像的年轻人出现，你会心动吗？”

        此话一出，大伙都愣住了。

        苏晓更不用说，她怔怔地看着谢超群，说不出话来。

        虞新月第一个反应过来：“谢超群，你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鬼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晓晓傻气，这种问题会把她问懵的！”

        谢美麟也说：“爸，你这是怎么了？”

        谢超群这才回过神来。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好像是有什么人指使我这么问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的心怦怦乱跳，头皮也在发麻。

        谢超群忙说：“晓晓，我那都是胡话，你千万不要生气，更不要往心里去，好吗？”

        虞新月，周思楠和沈明玉等人也好言相劝。

        苏晓这才回过神来，“谢大哥，我知道您是无心的，我不生气。”

        可是，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个预感。因为她知道，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是上天的启示。就看听者能不能捕捉得到。捕捉得到了，能不能参透。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梁自得把话题转到了自己和王霖的身上，大家伙热烈地讨论起新生命的事情来。气氛又回归轻松愉快，好像刚才谢超群那些话不曾说过一般。

        庄家璇坐在谢超群旁边，也就是苏晓的对面，所以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那个“假如”留在了苏晓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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