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天后，正月十七，星期三。
早上，徐云清刚踏进校务处，同事们就告诉他，秦复辞职了。
“辞职？”徐云清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同事们说：“他父亲代他向学校递了辞呈，他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了。”
徐云清忙问：“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同事们倒不意外，“秦复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一直做老师？他肯定要子承父业的。”
紧接着有人问：“他是不是快娶孟素琴了？”
徐云清没有回答，他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转头就出了校务处。
出得校务处，徐云清原本是要找孟素琴的，可是他惊讶地发现，孟素琴竟然也没来学校。徐云清顿感大事不妙，于是他快速返回校务处，直接给秦家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徐云清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哪位？”
“老大，是我，云清。”徐云清的心跳在加速，“你怎么突然辞职了？还有，素琴今天怎么也没来学校？”
那边的秦复答：“云清，你稍后会知道的。”
徐云清不放心，“不会有事吧？”
秦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短暂的沉默后，徐云清听到秦复问他：“云清，你真的想跟着我？”
虽然徐云清是个大老粗，虽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他，时机到了。于是，他诚挚地说：“老大，我永远跟着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边的秦复在沉默了几秒钟后，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通话结束了。
一旁偷听的同事们立刻凑过来问：“云清，出什么事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徐云清没有回答，几秒钟后，他哈哈大笑。
同事们吓坏了，纷纷问他怎么回事。
这时候，徐云清停止大笑，接着吐出几个字：“老子不干了！”
说罢，他扬长而去。
同一时间，贝家巷，孟家。
狭窄的客厅内，孟素琴坐在简陋的小圆桌前，她的面前是父亲孟国文和母亲袁婉华。原本用过早饭，她应该坐上秦复的骄车去学校上班的。可是秦复的骄车并没有到来，而父母却要她留在家中。
敏感的她直觉有大事发生，但她以为是那件喜事，于是她期待地问：“爸，妈，出什么事了？”
老实人孟国文不善于表达，他看向妻子袁婉华。
袁婉华轻轻颌首，接着对女儿说：“素琴，你和秦复到此为止吧。”
孟素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愣了几秒钟后，她颤声问：“妈妈，为什么这么说？”
袁婉华只得将宋晚云对秦复一见倾心的事情说出来。
孟素琴听完，眼泪落了下来。
孟国文见到女儿这般模样，十分心痛。
袁婉华忍痛说下去：“宋家才是秦家理想的亲家，宋小姐也对秦复一见倾心。虽然在元宵晚宴上，秦复没有留意到宋小姐，但是昨天晚上，他父亲把他带到了宋家。在一些接触后，宋小姐坚定了她的决心。于是，秦家和宋家决定联姻。”
孟素琴喃喃地说：“难怪，昨天秦复并没有到学校来。我以为他是因为没课才留在家中休息，没想到……”
她泪如雨下，说不下去了。
孟国文走到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说：“素琴，做个普通人挺好，咱们不稀罕那些富贵。”
孟素琴摇摇头，“我爱他这个人，不是因为富贵。”
孟国文连连点头，“爸爸知道。”
袁婉华也是泪流满面，但是她不得不说下去：“秦太太跟我说过，秦复这辈子将有两次婚姻，第一次是今年，第二次是他五十多岁那年。所以，即便你能和他结婚，你们也是走不到最后的。”
听到这里，孟素琴问：“宋小姐知道这个事情吗？”
袁婉华答：“知道。”
孟素琴问下去：“她是什么态度？”
袁婉华答：“秦太太说，宋小姐不在乎。”
孟国文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袁婉华望着女儿，眼含热泪。
过了半晌，孟素琴轻轻说：“爸爸，妈妈，我离开他。”
说罢，她哭倒在父亲的怀抱中。
袁婉华也泪如雨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处响起了敲门声。
孟国文说：“我去看看。”
孟素琴站了起来，“爸爸，我知道是谁，我去。”
孟国文不放心，但是袁婉华对他摇了摇头，他只能让女儿出去了。
孟素琴来到前院的大门前，对门外的人说：“你回去吧。”
果然，秦复的声音传来，“素琴，出来见我。”
孟素琴说：“自你跟你父亲去宋家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
秦复深深叹息，“素琴，给我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没有必要解释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孟素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秦复，我祝福你们，再见。”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门。
与此同时，海曙区某宾馆。
高级套房内，宋晚云和虞新月躺在大床上聊天。
“晚云，你是认真的？”
“再认真也没有。”宋晚云把玩着虞新月的头发，“见到他，我才知道什么是一见倾心。昨天晚上，他来我们家打麻将，我们有了一些接触，这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心意，非他不嫁。”
虞新月哀叹：“好一个善变的女人。”
宋晚云翻过身来，支着下巴问平躺着的虞新月：“你会怨我么？”
“傻丫头，”虞新月温柔地看着她，“你找到意中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怨的？”
宋晚云却懊恼地说：“你说说，我是怎么回事？先是喜欢女人，后来又喜欢上男人，而且每一次都是发自内心的。”
虞新月笑了，“还好，物种不变。”
“去你的！”宋晚云脸红了，“我又不是变态。”
虞新月抚着她的脸说：“你不是变态，你是至情至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宋晚云握住她的手，“新月，永远陪着我，好么？”
虞新月娇嗔：“你都有他了，还要我做什么？”
“那不一样。”宋晚云撒娇，“你们是不同的，无法互相取代。”
虞新月捏捏她的脸，“嘴真甜。”
宋晚云叹息，“以后不能给你吃了。”
虞新月笑了，“吃过就够了。”
“新月，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和他一样重要的人。”
“有这一句话，足矣。”
两个人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感慨万千。
过了半晌，宋晚云小声说：“新月，有件事，我不是很敢告诉你。”
“还有你不敢说的事？”虞新月意外了。
宋晚点了点头。
虞新月坐了起来，接着也扶宋晚云坐好，“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宋晚云低着头，“秦复，他原先有对象。”
虞新月愕然，“真的？”
“是真的。”宋晚云的声音小小的，“那个姑娘叫孟素琴，她和秦复上同一所小学和中学。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又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但是秦复的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因为孟家只是普通人家。再加上我们家的原因，总之，秦复不得不和她分开了。”
宋晚云说完，不敢抬头看虞新月。
果然，虞新月说：“晚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
宋晚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拆散他们？”
“我太喜欢他了，加上他父亲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这不足以成为你拆散他们的理由。”虞新月摇头，“晚云，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你把秦复抢走了，孟素琴怎么办？他们交往这么久，周围人肯定认为他们是一对。现在分手了，你让孟素琴如何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宋晚云小声说：“我可以补偿她。”
“补偿？怎么补偿？”虞新月冷笑，“给钱，还是再找一个秦复出来？”
宋晚云说不出话来。
虞新月柔声劝她：“晚云，放过他们，好不好？”
“可是，我放过不了自己的心。”宋晚云落泪了，“我从未如此地喜欢一个人，我不能放他走。”
虞新月的语气冷淡起来，“晚云，我不赞成你的婚事，虽然我的意见微不足道。”
宋晚云握住她的手，“新月，我的婚姻不能没有你的祝福。”
“我无法祝福你。”虞新月抽回自己的手，“我还是那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
宋晚云落泪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虞新月起身下床，“晚云，做人不能太自私。”
宋明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虞新月拿起外套和包包，“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宋晚云仍不死心，“新月！”
虞新月摇摇头，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这样，一份从十六岁就开始的深厚情谊产生了裂痕。
宋晚云泪如雨下。
晚上七点，江北区某饭馆。
徐云清与秦复在临窗的座位上对酌。
“没想到，你去了一趟海曙，竟然引发这么大的事情。”徐云清给自己倒酒，“按说你们两家都是生意人，明湖又不是太大，你们之前居然不认识？”
秦复说：“我和宋小姐都不爱社交，加上之前都在上学，所以不认识。这回是父亲认为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算是长大成人，这才让我去参加那场元宵节晚宴。”
徐云清苦笑，“你父亲和宋先生绝对是商量好的。”
秦复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是的。”
徐云清小心地问：“老大，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宋晚云看上你的事情告诉素琴？为什么要跟你的父亲去宋小姐的家里？”
秦复凝视着他说：“云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相信我。”
徐云清点了点头。
秦复说下去：“我现在深刻地体会到，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即便家庭条件再好，也是没有选择权的。”
徐云清又点了点头。
“苦了素琴了……”秦复深深叹息，“我已经从学校那里得到消息，她已经辞职了。我想见她一面，把事情说清楚，但是她执意不肯。”
徐云清说：“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秦复无奈地叹口气。
徐云清说下去：“素琴那么善良，她一定是祝福你的。”
“我知道。”
“老大，什么时候结婚？”
“六月八日。”
“请善待宋小姐。”
“我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饶是徐云清再大老粗也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握住秦复的手说：“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就好好奋斗，做出一番成绩来。别忘了，你五十多岁的时候还要再结一次婚呢！”说到这里，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啊，不对不对，两次。”
因为是好哥们，所以秦复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云清。
“你这个徐头，三十多年后的事情，讲它做什么？”秦复来气了，“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竟然要娶她两次。”
徐云清憧憬地说：“不用想，她一定是个绝代佳人，而且肯定比你小得多，搞不好还跟你差着辈。不得不说，老大，你真的很有艳福。”
“别胡说，”秦复瞪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素琴。”
徐云清忙说：“老大，我还没有那么蠢。”
秦复这才满意地颌首。
“云清，你以后就跟着我。”
“老大，我求之不得。”
秦复开始交待：“结婚之后，我开始带着你做事情。在那之前，你要帮我照顾好素琴。她不愿意见我，但是肯定愿意见你。她有什么动静，你要立刻告诉我。”
徐云清拍拍胸脯，“老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复将酒倒满，接着举起酒杯，“云清，我不会亏待你。”
徐云清马上与偶像碰杯。
他因为感慨良多，所以喝了一杯又一杯，没多久就倒在了桌上，最后是由秦复和司机将他送回徐家的。
离开徐家后，秦复叫司机绕到贝家巷。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加上天气寒冷，所以巷内空无一人。秦复叫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自己孤身走入巷中。
最后，他来到孟家大门前。
他注视着那木门，知道自己再无进门的资格。
……此生无缘了。
虽然无缘，但是他会尽可能地补偿她。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愿望也是要到三十多年后才能实现。
蓦地，他想起母亲说的那件事。
五十多岁时，他将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且是结了又离，离了又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他如此折腾？
更要命的是，他提前三十多年知道了这件事。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就要开始想象她，念叨她——是的，他的好奇心与征服欲完全被激发了。可是有什么用？他还要再等三十年多年，也就是说，他还要被吊三十多年的胃口。
可恶，太可恶了！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怀揣着这个问题，他走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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