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
半个月后,二月十八日,星期日,下午。
宋晚云午睡醒来,见到了守在病床前的儿子秦涛。
秦涛握住她的手,“妈妈。”
宋晚云露出笑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已经守了大半天了。”
“妈妈,我哪里也不去。”秦涛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我只想陪着您,和您好好说说话。”
宋晚云笑着说:“你天天陪我,我们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了。你说,你还想聊些什么?”
秦涛问:“妈妈,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因为治疗已经没有意义,只会徙增痛苦。”宋晚云苦笑,“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医生。”
秦涛马上说:“当初为什么不做手术?如果做了手术,结果或许不一样。”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宋晚云看着心爱的儿子,“有些事情早已注定,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了,我是心甘情愿走这条路的。”
“妈妈,您和爸爸是不是有秘密?”
“为什么这么问?”
“您梦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又来了,”宋晚云苦笑,“梦里的事,妈妈醒来就忘了。”
秦涛不可能相信,他说:“您多次梦见她,可见她不是一般人。妈妈,她究竟是谁?是多年前那盆野姜花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爸爸最爱的女人么?”
宋晚云马上说:“不是她。”
“那是谁?”秦涛问,“我问过爸爸,爸爸说不知道。可是直觉告诉我,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肯说。”
宋晚云无奈地说:“他不知道我做过什么梦,你不要逼他。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陪伴我,已经很累了。你不要再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去烦他,好吗?”
“妈妈,您真的好爱他。”秦涛叹气,“为什么会情深至此?”
宋晚云笑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秦涛忙问:“我还要等多久?”
宋晚云说:“快了。”
秦涛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宋晚云问:“秦涛,帮我买一束花,好不好?”
秦涛没多想,“您想要什么花?”
宋晚云答:“野姜花。”
“野姜花?”秦涛一愣,“为什么要买这个花?”
宋晚云由衷说:“我照顾过那盆野姜花多年,可能是悉心照料久了,竟然渐渐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种花。”
“这让我想起小王子与玫瑰花的故事。”秦涛笑了,“……正因为你在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如此重要。”
宋晚云颌首,“……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一方面,另外,长久的期待与等待,也会让你对一个人格外珍视。”
“长久的期待与等待?”秦涛敏锐地问,“妈妈,这似乎另有故事。”
宋晚云嗔怪:“你这个孩子,我只是随口说说。”
秦涛不知道那些往事,所以他没有多想。
宋晚云幽幽地说:“可惜,那盆野姜花莫名地死掉了。”
秦涛想了想,“好像是在九八年。”
“是的。”宋晚云叹息,“后来,我还想再养野姜花,你爸爸不同意。”
秦涛说:“也许,他是想和往事诀别?”
宋晚云苦笑,“可是我却真心地喜欢上了这种花。”
秦涛马上说:“妈妈,不要说了,我这就出去给你买。只是这种花不常见,我该去哪里找?”
宋晚云答:“南城的花店有。”
她把地址给了秦涛。
秦涛拿到地址,见母亲状态不错,于是出门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谢蕴华进来了。
宋晚云一见到她就问:“秦复呢?”
“他在外面等着,我们开完会就过来了。”谢蕴华走到床前,“晚云,你怎么样?”
宋晚云说:“蕴华,扶我到书桌前。”
谢蕴华立刻明白了。
她强忍泪水,扶着好朋友在书桌前坐下。
在夕阳的光辉中,宋晚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交给了谢蕴华,叮嘱说:“这里面是明湖的那些往事。只有在解决了李秋冰的事情后,才能把这封信交给秦涛。”
谢蕴华终于落泪,“晚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不要哭。”宋晚云给她擦眼泪,“我还要你帮我寻找虞新月呢!”
谢蕴华颌首,“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
宋晚云笑了,“我信任你。”
谢蕴华一把抱住她,泪流不止。
宋晚云也是泪流满面。
过了半晌,她说:“我想见秦复。”
谢蕴华马上松开她,“好。”
接着,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出去了。
秦复进入病房,见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宋晚云。
他快步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晚云。”
宋晚云对他说:“我刚刚给秦涛写了一封信,把明湖的那些往事告诉了他。你放心,我跟蕴华说,解决了李秋冰的事情后,才能把信交给秦涛。”
秦复明白她的用意,他轻轻颌首。
宋晚云说下去:“那些真相,由蕴华说给秦涛听吧?”
秦复仍是轻轻颌首。
宋晚云凝视着他,恳求说:“将来找到李秋冰,不要做得太绝,好吗?”
秦复叹息,“晚云,你实在太善良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宋晚云抚着他花白的两鬓,“就像我支持你和苏晓一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希望你的后半生能幸福快乐。”
秦复一声叹息,接着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宋晚云无奈地说:“可惜现在才是二月份,离樱花盛开的日子还早着呢!”
“晚云,如果你想,你一定能看到樱花盛开。”
“没关系,我已经看过最美的樱花。”宋晚云幸福地笑了,“那是明湖江厦公园的樱花,八六年的时候。”
秦复吻她花白的头发,“那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樱花。”
宋晚云把头倚在他的肩上,“秦复,我困了。”
秦复马上说:“晚云,你不能睡。”
“不,我真的很困了。”
“晚云,听话。”
“秦复,你能为我唱《外婆摇》么?”
“晚云……”
“秦复,我没有听你唱过首歌,但是我知道,你是会唱的。”宋晚云落泪了,“你就唱一次,好么?”
秦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晌,他搂紧宋晚云,唱起了这首明湖老歌:
忖起外婆桥,河塘里小船摇啊摇。
宝宝摇篮里厢困晏觉。
外婆看张宝宝咪咪笑,手推摇篮轻轻咯摇。
忖起外婆桥,树高头小鸟叫啊叫。
宝宝朝勒外婆嘎嘎咯笑。
外婆抱起心肝小宝宝,对勒宝宝唱歌谣……
宋晚云窝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细细地听他唱歌。
忽然,她感到大量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是他的,而且是滚烫的。
足矣,足矣……
她幸福地笑了,进入了永远的梦乡。
这时候,秦涛回来了。
他捧着在南城花店买到的一大束野姜花,兴冲冲地赶回来见母亲,不想却在病房的门口看到了谢蕴华。
他敏锐地问:“谢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你父亲和你妈妈在说话。”谢蕴华强作镇定,“你去哪里了?”
秦涛扬扬手中的花,“妈妈派我去买野姜花。”
谢蕴华忙说:“我们进去吧。”
“好。”
他们进去后,看到秦复背对他们抱着宋晚云。
秦涛大惊,“爸爸,妈妈她……”
秦复没有说话,他的肩膀在颤抖着。
秦涛和谢蕴华都明白了,他们的眼泪顿时决堤般涌出。
“妈妈……”秦涛想过去。
谢蕴拉住了他,“不要打扰他们,我们先出去。”
也就是谢蕴华,抱成别的任何人,秦涛都不可能听得进去的。
病房外,秦涛在谢蕴华的怀中哭成泪人。
不,所有人都成了泪人。
城市的另一边,苏晓正在忙碌。
这一天虽然是周日,但是她临时接了一些儿童杂志的插画,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她不得不和安妮一起加班。
此时,苏晓的工作室仍在装修,所以她和安妮还得窝在原来的小公寓搞创作。这间公寓既是她们创作的地方,同时还是安妮的住处。
苏晓感慨地说:“安妮,再辛苦几个月,我们就有新地盘了。”
“好说,我不怕吃苦。”安妮给她调颜料,“可是说实话,老大,工作室开张在即,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苏晓愣住了。
没想到,她的表现得如此明显。
是的,她确实不太开心,因为秦复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她联系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所谓的一段时间竟然是这么长。同时她也格外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安妮见她发愣,忙问:“老大,怎么了?”
苏晓摇摇头,“没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喉咙发甜。她本能地捂住嘴吧,紧接着,她吐了什么东西出来。一看,竟然是血!
虽然只是一口,但却是鲜红的热血。
苏晓怔住了。
安妮也看见了,她大吃一惊,“老大,你怎么了?”
“不知道。”苏晓看着那鲜血,“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安妮马上拿来纸巾,“老大,快擦干净。”
苏晓二话不说把那鲜血擦掉了。
安妮说:“吐血不是小事,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晓点了点头。
她们马上出发去医院。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说,苏晓什么事情也没有。
苏晓和安妮面面相觑,“这……”
“是真的吐血了?”医生也懵了,“你们没有搞错?”
安妮失笑,“这种事情也能搞错?”
医生问苏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晓苦笑,“一点没有。”
医生看她和安妮实在不像没事找事的样子,于是说,“要不,住院观察一个晚上?”
苏晓一听到住院就头大,“不用了,既然查不出什么,那算了。”
可是安妮不放心,“老大,吐血可不是小事。”
医生想了想,说:“不住院也行,明天再来做一个全身检查。今天这个点晚了,好些项目做不上了。”
苏晓忙说:“好。”
就这样,她和安妮离开了医院。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场葬礼之中。奇怪的是,她看不清所有人的面容,包括那位逝者。但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十分伤心,好像那位逝者是她的什么至亲似的。
蓦地,她醒了。
她发现自己正在流泪,而且心口发痛。
这是为什么?
第二天,她并没有去检查,因为她直觉自己没事。另外,为了不让周思楠和梁自得担心,她命令安妮不得将此事外传。所以,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安妮知,她知。
正因为如此,吐血迷题,几年后,她才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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