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惧幻谷
竺逐听到小霜花里伙伴的声音,心里的恐惧之意消除了少许。无人知晓堂堂流渊阁少阁主是个怕黑的主儿。无人知道他刚才是用怎样的心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一致。
他不知他是不想让他的伙伴担心,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此时的他将后背紧紧靠在洞穴里的一处岩石上,他靠着岩石坐在地上,脸上布满汗水。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寄梦”,一只手将灵力不断注入“明光咒”,为他提供小范围的光亮,教他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他试着使用灵力想要进入他所创造的幻境,但不知为何,他无法使用任何与操控幻境有关的灵术,应是这秘境的缘故。
竺逐知道自己在一个洞穴之中,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一小片光,整个洞穴幽深黝黑,除了偶尔的滴水穿石之声和自己响亮的心跳声,四周一片寂静。他把头埋在了臂弯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这一切开始之时。
竺逐自小便喜爱亮晶晶的东西。幻花森林奇异植被众多,哪怕是深夜,也闪着星星点点、影影绰绰的光。他从未见过如此黑如此静的夜,直到他九岁那年。那晚深夜时分,他被一阵浓烟呛醒。
他嗅到了火烧的烟熏味,他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热度。他一睁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居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惊慌失措地一边喊着觅湖,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摸近身武器,却发现“竹凛”剑不在身边,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从床上跌了下去。他此时才发现,平日里一片热闹的幻花森林此刻万籁俱寂。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捡到了在地上一片狼藉中的“筑梦”。
他想要去觅湖的房间查看,他一路喊着,一路被屋里的陈设物件磕磕碰碰,不肖说,身上肯定青紫一片。他的心跳的那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目不能视,屋子好似火烤一般的热。他满头大汗,他不知那个一直保护照顾他的人去了何处,内心惶恐不安。
忽然,他感受到一丝极危险的气息出现在他身体周围,他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哪怕他看不见,但他感知到他前面站着一个人。
“觅湖?觅湖是你吗?”竺逐神情焦急地问道,双手摸索着向前走去。
前面的人未开口,也未动。
竺逐停了脚步,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呼吸变的厚重起来。他的手颤抖地握住了“寄梦”,快速把它放到了嘴边,正要吹奏,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了。
“阿逐,是我。”觅湖的声音响起。
“觅湖,是你吗?你怎么不回话?发生了何事?着火了吗?我,我看不见了。”竺逐赶紧抓住觅湖的手,心里稍安。
觅湖任由竺逐抓着他的手,片刻没有言语。
“觅湖,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怎么了?有人,有人在我们身边吗?”竺逐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没有消散,他试探着开口问道。
觅湖没有回应,但竺逐感知到了兵刃在空气中震颤的寒意。
“觅湖,你被他们控制了是吗?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是吗?他们,是来杀我的。”竺逐声音颤抖,说到最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知为何爹爹的结界被这么轻而易举的破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毫无预兆的死于今晚,一个和其他日子毫无区别的夏日深夜。
他还有许多想做之事,想见之人,他还未曾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妖修,未曾好好看看这世界。如今,怕是再无机会了。他虽遗憾,但至少他有真正的朋友,至少,他还可以护他周全。
“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与旁人无关。此人只是我的一介仆从,与我并无深交,你们且放他走吧。”竺逐说完,他迅速向后退数步,想将他们引开。
他手持“寄梦”,眼神充满杀气,笛音响起。这首“寂魂曲”是他的最强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他必不会用。
因他年纪尚小,灵力不够深厚,他还无法驾驭这曲蕴含的强大杀气,因此他需以消耗灵魄灵识之力为代价才催动此曲。或许这样,他对上这些不知来头的敌人尚有一拼之力。
哪怕他只有九岁,但他是竺逐,他仍会选择背水一战来求一线生机。
“寂魂曲”的力量再强悍,凭着竺逐目前的灵力,也只能挡住他们片刻。竺逐感受到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杀气和灵力。他已到极限,无法再撑下去了,他倒下的瞬间,心里是庆幸的。他心想,幸好,幸好觅湖可以活着。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感受到一阵风迅速地把他带到了一处,他听到觅湖沉缓的声音:“阿逐,别怕。你会没事的。”
待他醒来,他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已经消散了。他仍然看不见,灵力也因施“寂魂曲”而消耗殆尽,灵魄灵识受损,如今动都动不得。四周静的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虚弱地叫了几声觅湖的名字,没有任何回音。他就在这样万籁无声的黑暗里惊惧着,绝望着,孤独着,他多希望此刻能有人找到他,给他一道光,破除这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附在他的眼睛上,一股暖流袭来,他又感觉到了光亮。后来他才知道,那夜,妖族宁鸢、愿景和非墨三部族各部族首领意图谋反,攻占流渊阁。
竺若轩和楼倾之分身乏术,也认为他布的结界足以保竺逐无虞,因此未能及时赶过来救他。觅湖以一己之力将来杀他的妖修击退,自己也重伤昏迷,三日之后回来才发现躺在地上的竺逐。
竺逐没有太多关于那三日的记忆,只是那对黑暗的恐惧,对被遗弃的孤独感深深刻在他身体里,从那以后,他无法再忍受黑暗。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深陷过去回忆的竺逐拉了出来。
“阿逐,别怕。深呼吸,你所怕之物在你心里,静心凝神,感受你与身边事物的联系。你知你身在何处,你知这是假象,你很安全,我在这里。”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明皎皎神情担忧的眼,他的心终于定了。
“皎皎,你来了。”竺逐看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带了丝自嘲的语气继续道,“被你看到我这幅鬼样子,真是太糟糕了。”
“不糟糕,阿逐无论怎样,我都喜欢!阿逐怕黑,我便帮你把这里都点亮!”明皎皎语气俏皮地说道。
下一秒,竺逐的眼前星光闪烁,明皎皎为他开启了星辰大阵。洞穴亮如白昼,少女沐浴在一片耀眼的星光下,笑靥如花,竺逐的心瞬间滚烫起来。
“皎皎,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是那道光,破除无尽黑暗。
“阿逐,你刚才想到了什么,你为何如此怕黑?”明皎皎坐在竺逐身边,心疼地问道。
“我想起了觅湖,就是小白团的主人。我九岁那年因妖族内部分裂而遇袭。我目不能视,身不能动的处在一片无声黑暗中。我不知时光流转,不知觅湖是否会回来,不知爹爹和楼叔是否赶得及来救我。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儿。无声无息,无人知晓。那种感觉真的是太难熬了。”
竺逐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渐渐轻了下去,仿佛又被回忆带回了那段经历。
“阿逐,你没有死在那里,你得救了。你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你握着我的手,是热的,我是真的,我会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了。”
明皎皎看着竺逐有些失神的眼,她紧紧握住了竺逐的手,坚定地说道。
竺逐感受到明皎皎微微出汗的手心,他的意识又回到了当下。
“是的,我还在这里,你也在这里。”
竺逐呼出一口气,对明皎皎露出一个笑容。
他并没有告诉明皎皎之后发生的故事。他恢复光明后看到觅湖的第一眼,觅湖目光里的冷冽和转瞬后温和的笑容,那固若金汤唯有他与觅湖知晓如何破解的结界,皆是为后来他与觅湖的结局埋下的伏笔。
但往事随风,如今他还活着,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阿逐,你好些了吗?我来的路上发现野火四起,唯有这个洞穴仿佛形成了天然屏障,野火并不往此处蔓延,所以我躲了进来,没成想你居然在这里。阿逐,那野火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明皎皎看到竺逐脸色如常,她问道。
“我原身是芦苇,因此我确实是怕火的。想不到惧幻谷如此厉害,既能感知到我内心所怕的黑暗,也知晓我身体所惧怕的火。皎皎,你这一路过来,可有受伤?”
竺逐已觉无脸可丢,于是十分坦诚地告知了明皎皎此时惧幻谷中的一切皆由他的所怕之物幻化而成。
“没有,没有。我星悬宫阵法举世无双!论防御,没人敌得过我们。我只需开启不同的防身阵法即可护身,阿逐不必担心我,我可以护着我们出去。”
明皎皎骄傲地看了看竺逐,笑道。
竺逐看着她的小模样,轻笑出声,“那可要明小宫主多多保护我喽。”
说完,他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明皎皎虽然可用阵法护着他俩,但她不能一直进行灵力输入。哪怕二人合力,也最多撑个两日,还需一日灵域之门才打开,因此他们还需弄清楚这个试炼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
按理说,有了明皎皎的帮助,竺逐此时心里一片宁静,并不觉得害怕,但幻境仍未消除,那就证明还有什么东西被他们遗漏了。
“皎皎,你所怕之物是什么?为何此处只有我所怕之物化为幻境?”竺逐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明皎皎问道。
“我所怕之物?我所怕之物有很多啊,比如我怕你们和爹爹如娘亲一样受伤,甚至离开我,比如我怕星悬宫无法自保,比如我怕兰因生我气,你不知道,兰因生气比她冷着脸可怕多了,她。。。”明皎皎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的对竺逐说她害怕的东西。
终于数完了,明皎皎对上竺逐疑惑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害怕之物有很多,但这些都在这里。”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不在这里。因为这里,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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