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历练之纯迦镇-曲觞IV

这是白晞他们第一次听到关于源之五族的故事，听着曲觞为他们娓娓道来玄清族的始与终。她的故事那么沉痛哀伤，但她的声音却还是孩童般天真甜美的，这样强烈的反差更让众人对玄清族的灭亡唏嘘无限了。

        故事讲完，曲觞靠在她的座位上陷入了沉思，似乎被带入了回忆。

        白晞叹了一口气，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她似乎被这举动惊醒了，呆呆地望着白晞。然后，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曲觞，怎么了？”白晞担忧的问道。

        “没事，太子哥哥以前也这么摸过我的头，我，我只是想他了。白晞哥哥，我知道太子哥哥他们早就不在了。若他们还在，绝不会不来找我。但我还是继续骗着自己，希望有一天，他们会出现。哪怕他们一直不出现，我，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的。你能和我讲讲玄清一族究竟是如何灭亡的吗？我知道那晚袭击镜花渊的是煞族，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其他四族也灭亡了吗？”

        曲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道。

        “古籍上关于源之五族的记载并不多，我记得书上只写了玄清族是源之五族内战的开始。玄清族是煞族第一个下手的族群，之后便是魅族，言灵族，最后是兽人一族与煞族同归于尽了。曲觞，你可知为何煞族会先攻击玄清族吗？煞族与兽人一族靠近北边，却先从最南边的玄清族开始，这是为何？”白晞道。

        “玄清族是鲛人一族，我们善于控制天气。兽人一族善用自然元素，因此只要有我们玄清族在，兽人一族的力量就大有增幅。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煞族先灭我玄清族的原因吧。若是北黎哥哥在，我们就不会那般被动了。”

        “白晞哥哥，你知道太子哥哥究竟有没有找到北黎哥哥吗？”

        曲觞低低说完，又抬头问白晞。

        白晞愣了一瞬，又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自然是找到了，所以最后兽人一族才能灭掉煞族，你哥哥最后一定与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替其他无辜枉死的族人们报仇了。”

        曲觞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奇异笑容，她点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也好，哥哥死的时候不是一个人。白晞哥哥，我喜欢你这样的兽人。若是当年兽人一族都像你这般聪明，我们的结局大概也会不一样了。”

        “这是何意？我与其他兽人有何不同？我知道他们一向单纯轻信他人，智力不算出众，但我与他们真有很大区别吗？”白晞问道。

        “有的有的。兽人一族之所以天真轻信他人，是因为他们的智力和七八岁孩童一般。他们自然行事如同孩童般无所顾忌，没有成人的算计与谋划。太子哥哥与祈哥哥多次与北黎哥哥说过煞族的阴谋，想要其他四族迁徙至一处，避免被一一击破的结局。”

        “但北黎哥哥还有其他几部的兽人们并不能理解哥哥的担心，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这么做。所以，看到你修为不错又这般机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为你，为北黎哥哥，为兽人一族高兴！”曲觞解释道。

        众人被曲觞的一席话惊呆了，他们从不知道原来兽人一族的行事方法是源于如孩童般的智力。原来书上记载的“智力平平”居然是字面意思。那为何白晞会如此聪颖明朗，是因为半人半兽，接收了来自人的一方的智力吗？

        “那，那兽人一族如何繁衍？他们不是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商吗？如何理解男女之事？”明皎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

        众人被她的话说的一惊，白晞呆若木鸡，就连一万零八岁的曲觞也红了脸。

        “这，这我怎么知道。他们就是好像天生就知道啊。虽然他们智力是七八岁小孩的样子，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喜欢的能力啊。我六岁的时候就喜欢过我们鲛人族丞相的公子呢。你八九岁的时候没有过喜欢的人吗？”曲觞被明皎皎的问题问的有些尴尬，遂没好气地回呛道。

        明皎皎呆了几秒，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原来如此”。竺逐咳了几声，赶紧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免得她又问出什么惊人之语。

        “曲觞，你饿了吗？我做几道拿手菜，让你尝尝吧？”纷桡听了曲觞的故事，顿时觉得这个小公主可怜得很，于是一颗“慈父”之心蠢蠢欲动。

        “你做拿手菜？你又要煮我和我的族人们？！你敢！”曲觞眼睛一瞪，警告地看着纷桡。

        纷桡看着天空聚集的几道白色闪电，赶忙摆摆手道：“不不不，不煮你们。我们煮火锅吧，我调制些不同的汤底，去市集买些禽类蔬菜，又方便又好吃。最适合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了！我想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曲觞被火锅这个主意吸引住了，于是众人就分工为这顿火锅做起了准备。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当。

        众人看着纷桡拿出了一个巨大的九宫格铜制锅具，一看就是他自己做的。然后把他熬得香味四溢的不同汤底分别倒在了这九个格子里。他笑眯眯的向大家解说着哪个汤底涮哪种食材味道更加鲜美，又给众人发了他自制的蘸料。

        曲觞看着众人忙活着准备食材，她也想屈尊降贵地想去帮忙，只是她拒绝从她的坐骑上下来，能帮的很有限。于是纷桡把摆盘的重要任务交给了小公主。

        小公主坐在桌子旁抻着脖子认真摆盘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脖子上还有手腕上的旧伤，想来是当年煞族屠玄清族时留下的。众人看了之后虽没人说什么，但都心疼地更加积极地投喂她。

        一时间，热气滚滚，食物与汤底的香味将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引了出来。他们看着食物如同饿狼扑食般，嘴上不停，手上的筷子也是刀光剑影般的你争我抢，连最端方的顾臻也在这场抢食大战中战果不俗。在美食和好友之间，众人的心情放松，欢声笑语不断。

        “白晞哥哥，我好像知道你说的哪怕只有你自己也不孤独的意思了。你有这么多好友在身边，真好。谢谢你们，陪我过了迟来的生辰礼。我很开心，不再难过了。等我见到哥哥，一定会告诉他的！”

        热气缭绕间，曲觞的视线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眼中的水光，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又忆起了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他也是自己钻牛角间了数年，在自己的师父师兄弟以及这群好友的陪伴下，才能说出那样的话的。但实际做起来，确实是难上加难。哪怕曲觞现在做不到，但只要她愿意打开心扉，接受他人的好意，就总会有那一天到来的。

        众人酒足饭饱，共度美好时光后，就要和曲觞告别了。他们的历练才刚刚开始，虽然一开始的旅程就与源之五族扯上关系，实在是又惊吓又忧心。但在这经历中，他们又认识遇到了一个新朋友，还有幸得知了玄清一族的兴衰始末，实在是收获满满。

        曲觞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些失踪的居民还了回来。正如她所说，那些居民毫发无伤，只是陷入了噩梦之中。希望等他们醒来，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做出对的选择，请求家人的原谅。

        曲觞也给他们吃了鲛人族的药物，他们醒来之后不会再疯癫痴傻了。曲觞也给了白晞他们同样的药物，让他们把药给已经发疯的居民们。毕竟她想要的不是哭哭啼啼的疯子，而是被给予了能与家人和解的第二次机会。

        曲觞还是会留在云月山附近水域活动，她再继续等下去的同时，也会隐藏自己的身份，偶尔去陆地转换下心情，认识些新朋友。

        临行前，她给众人一人一颗透明的珍珠，名为万顷琉璃。此物是玄清族圣物，有短暂控制天气的作用，也可作为避水珠在水里正常呼吸，衣不沾水。

        “曲觞，待明年，我们再相聚如何？”白晞他们心疼曲觞一人孤单单留在镜花渊，问道。

        曲觞回过头，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没说话，只是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向他们摇了摇鱼尾，便没入了水中。

        “这样好吗？我们骗了她。”楚星曈看着白晞，问道。

        “我不知道。”白晞垂下了眼，语气低了下来，“但我知道渊澜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曲觞可以一生欢愉顺遂。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只能是徒增伤悲罢了。”

        “若煞族在曲觞生辰之后来袭，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沈兰因喃喃的开口道。

        众人看着白晞修长的影子在月夜下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他与世界格格不入。这是第一次他们真正理解了白晞和曲觞于他们的不同之处。

        他们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不是世间最后的、唯一的人，鬼或妖。他们能做的，就只是抱紧那影子，叠加那影子，让它不再是形单影只，而是并肩作战，风雨同舟。

        几个伙伴相顾无言地搂住了白晞的肩膀，孤单的影子成了圆圆的一团，就像今晚的火锅，烤的白晞心头一片火辣滚烫。

        这是白晞人生中第一次说谎。不论是作为兽的天性还是人的坦然，对于他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他一向尊崇的是坦诚的光明，认为任何谎言都没有存在的价值。

        但是今日，当他看着曲觞满怀期待的双眼，他忽然明白了，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比真相更重要，比如守护与希望。

        所以，他告诉曲觞，渊澜逃出了镜花渊，找到了北黎，二人合力完成了对煞族的复仇。但事实并非如此，渊澜至死都未能离开镜花渊，玄清一族的求救声彻底被那黑夜吞噬了。

        玄清族有一秘术名为恍若隔世，它可以撕裂时空开启一道门，此门位于时空裂缝之中，除了施法者与进入者可感知其位置所在，旁人不会发现，因此是绝对安全的避难之所。

        此名是源自门内时光停滞，门外斗转星移，岁月荏苒。当这道门再被打开之际，门内人的所思所爱都已不复存在，恍若隔世。

        这秘术由于功效太过逆天，不为天道所容。施术之人需要把自身的天之神力全数返还，且抱有献祭般的死志，并且施术过程需要精确无误，才能成功打开此门。

        此术对天赋血脉要求奇高，只传给玄清族皇室之人。一般会在他们八岁生辰宴，他们的身体足够强壮时，举行传授仪式，用来保证种族血脉的延续。

        玄清灭族是煞族剿杀其他四族的第一战。那场战争发生在午夜时分，煞族蓄谋已久，封锁了镜花渊的出入口，不放过任何一个鲛人。玄清族被打的措手不及，整场战役惨烈而迅速。

        失了神力的渊澜，就是一只失了自保能力的待宰羔羊。在被煞族围攻的镜花渊，看着他们毁他家园，杀他至亲，最后被煞族附体，丧失神志记忆，变成一团不死不活的黑气。

        骄傲如他，作为玄清太子，哪怕知道结局如斯，仍然那般决绝的承担了责任，保存了玄清最后的血脉。温柔如他，作为哥哥，以命换命，总算也是护了想护之人吧。

        就算再等三日，曲觞得知了恍若隔世的用法，渊澜也绝不会牺牲她，让她成为那施术之人的。渊澜与曲觞，他们兄妹二人相互成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玄清族的存在，让这段湮没在历史长波中的故事得以重见光明。

        “古籍记载，自天地初开，源之五族获天之神力。玄清一族系鲛人一脉，头有双犄，下身鱼尾，发色呈霁，擅控天气，长居于水域。有一秘术恍若隔世，可停时光流转，施术者需以自身神力为献，心诚则灵。”

        “天昭四十五年夏夜，遇煞族强势袭击，求救信号未能发出。全族被屠戮殆尽，无一人幸免，存世三千二百余年。灭族消息于三日后传出，震惊大陆，从此打响了源之五族之间内战的号角。”白晞翻着古籍，默念着。他想了一会，拿出自己的随身游记，提笔写了上去。

        “岁昭八年，晞与友途经洛川河，遇玄清七公主曲觞，容似孩童，心善性坚，以鲛人秘药唤民良知，盼浪子回头，家和亲睦。小隐于野，玄清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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