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素玄谷-成年礼II
众人听到顾臻的惊呼，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此时也明白了鬼族所谓的“成年礼”并不是人族传统意义上的生辰庆贺，而是一场以命相搏以证实力的试炼。而此时因着楚星曈《幽冥言诀》的特殊身份，竟引得这些鬼族前辈以“释煞之灵”来测试他。
楚诫表情未变，似是早就猜到这群大能要以此阵为题。
此时的楚星潼在“释煞之灵”中过的并不轻松。倒不是他应对这阵法无信心，毕竟他使用《幽冥言诀》操控万鬼已有十几年，对于鬼术的使用还是颇得心应手。这难的部分反而是控制《幽冥言诀》的力度。
因着这古老大阵的召唤，楚星曈觉得他体内《幽冥言诀》的众鬼愈发不受控制起来。
这还是他修炼《幽冥言诀》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力不从心的恐慌感。他若失去对众鬼的牵制，那这些被困在《幽冥言诀》里万年的厉鬼就会重返人间，后果危如累卵。
众人并不知楚星曈此刻的危局，他们只见黑白煞气阵中，他银瞳毕现，衣裾纷飞，强悍的灵力席卷大阵，但口中迟迟未吐真言。
“好小子，有两下子，居然镇的住我这狂沙百鬼！哥几个，别留手了，来吧。让我们看看这《幽冥言诀》的传人是否能抗下‘释煞之灵’的全力一击！”
霎时间，大阵中黑白煞气愈加浓郁，众人已看不到楚星曈的身影，只能看到四处乱窜的煞气夹杂着白色闪电一道道在阵中炸开。
他们听见无数鬼魂惨烈的尖叫悲鸣声，那声音蕴含霸道灵力，连大阵之外的众人也不得不开启防御，以防被误伤。可想而知，在阵中的楚星曈该是承受着怎样大的压力。
“星曈！”
顾臻与几个伙伴甚是担心，他们想靠近大阵，但是都被无法抗衡的力量阻止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强有力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退！”
阵中呼啸盘旋的黑白煞气，闪电还有鬼魂嘶叫的声音彻底消失了。那些灵牌也从刚才的叽叽喳喳变的默不作声了。铁块又重新归位，一切重归平静。
楚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哪怕再难，楚星曈也一定可以获得老祖的认可的。他从没让他失望过。
“太好了，星曈！”
几个伙伴也是一阵欢呼雀跃。
阵中的楚星曈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并未回应他们。这次，没了黑白煞气的遮掩，众人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楚星曈仍然保持着他一开始的姿势，但是他呼吸沉重，眉头紧皱，汗水涟涟，银瞳与黑瞳相互交叠出现，似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走！”
忽然，楚星曈勉强看向顾臻他们，吐出一字。
“星曈，发生何事？”
楚诫也意识到了楚星曈的异常，他向前一步，想要查看他的状况。谁知，还未触碰到楚星曈，他便被一道隐形的强大灵力震开了。
此时“释煞之灵”阵法已破，楚星曈身边应无任何屏蔽之物，那这看不见的灵力是来自何处？
突然，几个黑色的影子夹杂着尖锐的啼哭声从楚星曈体内飞出。他右手快速地掐了个咒诀，硬是将那胡乱飞舞的黑影抓回到了身体里。他似是受了什么重创，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星曈！”
他这一下可是吓坏了众人，众人立刻催动灵力想要破掉这无形的屏障。但连楚诫都被震开的屏障，又岂是他们几个小辈可以破开的。
“师，师父，带，带他们，走！”
楚星曈看向楚诫，一字一句、极其艰难地对他说道。
每说一字，嘴角都有鲜血溢出。
“星曈！师父来救你！”
楚诫看着受伤的楚星曈，肝胆俱裂。他一边说着，一边与顾臻他们几个小辈使了眼色，双方第一次为了楚星曈将过去的恩怨放下，通力合作，使出了他们的最强一击。
“啊！”
那道无形的屏障破的同时，楚星曈也发出惨烈的痛呼声。从他体内瞬间涌出无数颜色形态各异的鬼魂，他们虽无实体，但众人仍能从那团团雾气中感受到滔天恨意。
霎时间，天气骤变，乌云密布，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在众人耳边炸开。
“我终于自由了！”
“自由了！”
“活过来了！三千年了！”
“我要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死！死！死！”
那无数黑影有的在半空中盘旋，有的趁机飞出屋外，不见其踪，有的对众人发起了攻击。他们都如沾了鲜血就不罢休的疯子一般，享受着毁灭一切的快感。
“《幽冥言诀》！是《幽冥言诀》里的万年煞鬼们出来了！”
众人一边在与这些鬼魂缠斗，一边拼凑出了真相。
“星曈，星曈！”
顾臻终于能触碰到楚星曈的身体，他扶着已是半昏迷的楚星曈，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
楚星曈认出顾臻的声音，虚弱地对他说：“臻，臻哥。快，快走。”。
顾臻道：“走，我们一起走。星曈别怕，我在这里。”
众人将顾臻和楚星曈围在中间，护着他们。
“楚谷主，如今能与他们有一战之力的只有您了！您还在等什么？难道要等到我们全死在这里吗？为何不用全力？！”
竺逐发现自从屏障破，万鬼齐出后，楚诫就没再对这些鬼煞下过重手，好像他们比这群小辈的命还要重要。
“星曈，把他们收回去。你可以的！你是《幽冥言诀》的传人，只有你能做到！这些都是《幽冥言诀》吸收了千年万年的鬼煞之气啊！不能就这样浪费掉了！星曈，醒过来！为了你这群朋友，你也要做到！我不会对他们再施以援手了！星曈，你这群朋友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了！”
楚诫对着楚星曈大喊道。
众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哪怕知道鬼族人一向狠辣无情，楚诫更是其中之最。但他们都没想到，原来楚诫对楚星曈的师徒之情竟然是建立在《幽冥言诀》上，并无半点疼惜珍视之情。
楚星曈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他看见顾臻和好友忧虑的神情，他也听到了楚诫的话。与这群凶恶鬼煞相处多年的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也自然知道没有楚诫的帮忙，他的这群朋友，他的臻哥，定然活不下来。
他不能让他们死，他不能让他死，他的光，怎能堕入黑暗？
因着《幽冥言诀》,他与这群无家之魂争斗数年。每每经历他们生前所受，都痛不欲生，犹如摘胆剜心。他因它得来的盛赞与荣耀都不及他在夜深人静里无数次咬紧牙关地饮泣吞声。
多少次，他想就这么算了，就让自己沉沦在那苦海中，被这些恶鬼吞噬殆尽。但多少次，他都被那微弱的光照醒，哪怕再远再难，他都想要再次触碰到他。
现在那光就在他身旁，站在他无数次站过的深渊前，他怎能，不为之一战？
他怎能，就这样让那光消散？即使再微弱，也是，他的光。只有，他能护的光。
楚星曈沉下心来，默默感知着体内《幽冥言诀》的力量。那把黑红相间的小锁剧烈地震颤起来，他默念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咒诀，让远古的力量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归！”铿锵一字说完，他口吐鲜血，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无数只四散在各处的凶鬼恶灵似是被何种不可违抗之力召唤了回来。他们绝望而愤怒地惨叫着，怒吼着，挣扎着，诅咒着，正如第一次被《幽冥言诀》所挟制一般。他们急速地飞回到了楚星曈的身体里。
躺在顾臻怀里的楚星曈银瞳愈来愈亮，但他除了睁着眼，再次默默承受《幽冥言诀》万年来幽魂生前的所经一切之外，别无他法。他不能言语，不能行动，也不能停止这场绵延了万年的凌迟之刑。
他感觉到自己有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下，他看着顾臻和伙伴们泪痕满布的脸和绝望忧伤的神情。他多想伸出手再去摸摸他的脸，拭去他的泪，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做不到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越发模糊。他感受到一个强健地怀抱，他隐约听到几声沉沉地低喃，不知是谁的泪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了衣衫里。他好似看到一道红光闪入他的体内，那把黑红相间的小锁又剧烈颤动了起来。
片刻后，他发现一枚红色的戒指漂浮在小锁旁边。
他想去触碰那戒指，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受他控制。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举起自己的手。他太累了，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好似倒着过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他看着自己在阳春渡的一吻定情，在穹雪崖的相互守护，在筑灵大会的惊鸿一瞥，与木偶阿臻的十年岁月，与程烨的相识与决裂，自初生时身边就毫不间断的阴森鬼气，还有与《幽冥言诀》永生难忘的初始。
他每忆过一段回忆，那回忆便像燃烧的烟花般，一点点消散了。他看着自己最终变成了婴儿的样子，额头一点红。当他睁开眼，一双银色眸子水静无波，如白纸般一尘不染。
他静静地看着那婴儿，就这样，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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