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为什么要学数学
终于将鱼刺夹了出来之后，裴知之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下。君殷忙打发了小鹤去倒了温水来给他润润嗓子。
经历这么一遭，眼下他大概不会再有继续吃饭的胃口了。
“感觉好些了么？”君殷关切问道。
“嗯。”裴知之只瞥了君殷一眼，看起来不大高兴。
君殷见状眉头一跳，忍不住在内心咆哮起来：
这小子是……冲我翻了个白眼吗？！
真就转性了啊？？？不当乖孩子了？
不是，你吃鱼太快被卡怪我咯？
虽然很不爽，但是君殷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他不会和学生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于是君殷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暗搓搓磨着牙收拾起了餐具。
却一时没有注意到被他用来当手电筒照明的羽毛还捏在手上。
裴知之再次转为好奇的语调指着那发光的羽毛开口问道：“师尊，这是什么？”
少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鹤羽，嘴角虽扬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君殷闻言身形一顿，愣了半晌后整理好了措辞再次开始庆幸他是好忽悠的裴知之。
“这就是一根……会发光的羽毛。嗯……是不是很神奇？”君殷打着哈哈掩饰道：“夜里放进灯罩里，或许能当一盏长明灯。”
“噗，哈哈哈哈哈……”裴知之忽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长明灯么，原来这么神奇啊。”
君殷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疑惑。
总觉得这孩子话里有话的样子，却又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心事。
“可以送给我吗？”裴知之问。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直勾勾盯着君殷。
“好啊。”君殷觉得他这个反应倒是挺正常。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对于新奇的玩意儿总会充满好奇。
未想对方却表现得有些惊愕：“真的可以？”
“那你学会了算术便奖励给你，好吧？为师说话算话。”君殷笑道：“休息一会儿，便来书房吧。”
裴知之凝视着他背影，似是想要用视线把那人望穿。
却又觉得此时的君殷他怎么也看不透。
为什么那高高在上的人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鹤羽送予了旁人？
还是说他早就看穿了……故意用羽毛来刺激自己露出破绽？
可这些日子看来，君殷简直就像真的成了个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晨出暮归。居然还生活得如此习惯……
怀着试探的心思，裴知之进了君殷的书房静静等待着。
桌上陈列着的是他先前放来的书籍与学算筹要用的东西。
宣纸散发着草叶的清香，裴知之见砚台上却并未着墨，鬼事神差地挽起袖子磨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他又嫌弃地将松烟墨丢下，掸了掸手。
少年的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这几日分散的分神化身混在人间，明明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这身体竟真染上了人类的习惯了？
他叱咤一世，也从未有闲心管到凡间这些弱小的人类身上。
他们明明那么弱，却还在互相掠夺着自相残杀，不用异族动一根手指就能自取灭亡。心高气傲的魔族根本没有心思统治他们。
师尊啊，你来这里躲着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不想面对我么？
思绪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到眼前。
裴知之所处的此处窗口可以看清君殷这间小院的全貌。
先前并未在意，如今一瞧，这陈设倒是一改那人向来喜爱的清雅风格，变得……有些杂乱？
院中泥土被一格一格种植了各色植物。君殷说那些菜都是他亲手种植的……可是他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么？
若换作在壶山的那副样子，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可是眼下见识过了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之
后，却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违和感。
裴知之听脚步判断君殷快要走到书房门口了，忙将身子坐直了起来，半天却没见房门有动静。
而后他从窗口眼睁睁看见他走回了厨房，蹲下身子在灶台底下翻找着什么。
……君殷到底想干嘛？
裴知之有些不耐烦端着样子了，他甚至开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装模作样来这儿待着了。
原本只是想贴身监视君殷，想在他彻底放下戒备，以为自己是他的“好学生”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可如今他竟然真的正儿八经在学这些凡人的学问了？！
虽然已经将散布在各地用来寻人的分身回收了，但是现在为了让裴知之分身脑袋灵光一点，他还得从本体分出更多的精神力……
他自己又是图个啥啊？
这计划越想越不对劲，好像随着君殷行为举止异常以来自己也被影响到了。
思及此，书房门终于被推开。
裴知之看见君殷手里拿了两根削尖了的碳条。
他不解地问道：“师尊，这也是学算筹要用的东西么？”
“这是代替笔来写字的。为师算术还是习惯用硬笔，这样写出来的字细小一些，也节约纸张。”
君殷说着用炭笔在纸上写了九个符号：123456789。
方才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少年瞬间变得警觉。君殷笔下的这些东西这在裴知之眼中就像是他前世咬破手指画的那些符文，像是随时要用出什么法术似的。
看裴知之这欲言又止，疑神疑鬼的反应，君殷笑着解释道：“这是为师的习惯。用它们代替数字一到九，算起来会方便些。”
裴知之看着纸张，半信半疑地记下了。
他又拿来了国子监中发的算筹与算盘，问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君殷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道：“知之啊……为师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裴知之眉头一挑。
“我不会算筹。”
裴知之：……
君殷也不觉得尴尬，只道是：“术业有专攻嘛，我也有不会的东西。”毕竟他是个文科生。他大学里学的专业甚至连高数都不用学的。
他又开口道：“不过呢，为师有一套自用的算术方法，可以教给你。用来应付一下考试还是可行的。”
“自用的方法？”裴知之看起来有些感兴趣了。
君殷一看有戏，夸张道：“没错。天下唯你我二人知道，想不想学？”
“想。”他果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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