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怜蛾不点灯

裴知之歪着脑袋，一脸天真，佯装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啊我没有啊。就是你们谈话的时候声音传进来了而已。”他道。君殷磨了磨牙:

        “该听的都听见了吧”裴知之笑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似乎有个挺好的消息。”君殷回忆着方才自己与虞帝的交流，好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尴尬。原本是为了婉拒虞帝的赐婚，没想到似乎阴差阳错之下被学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且重点是，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那句话没有。

        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君殷清了清嗓子，决定暂时转移话题。

        “咳。知之啊，你去厨房看看看看烧点热水去晾凉，一会儿要用。”裴知之欣然答应，竟然像个孩子似的一路步伐欢快蹦哒去了。他走后君殷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浑身不自在，便伸手掀开石桌上的茶壶盖子将里面早就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却还是烦躁得很。

        这时，府门被敲响。

        “是君大人家吗，您的货送到啦!”外边的伙计喊道。

        “来了!”君殷应声去开了门，见是两位壮汉带着新制的木榻。

        他将工人领进卧室，就在屏风隔断的一处空位将这新床做好了最后组装。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君殷付清了银两又好生与木工们道了谢，送他们出府的时候一可头恰好撞见从厨房走出来的裴知之。

        “他们是做什么的”他提着铜壶望着那些人的背影，面露疑惑。6210510424

        “是木材店的工人，来送方才在街上买的木榻。’君殷回答道。裴知之眉头微蹙，问:“师尊

        “给你睡呀。这样我们就不用挤一张床了君殷话音未落，却听“哐当”一声碰撞-定睛一看，见是裴知之手中那满是开水的铜壶脱了手，砸在地面的青砖之上!君殷眼睁睁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从壶口溅了出来，一大半都浇在了裴知之的小腿上。开水的温度与冬日寒冷的空气接触后瞬间释放出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而那孩子居然只是闷着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显然是很痛苦，却始终隐忍着不喊不叫。

        “裴知之!!!”君殷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迟了。

        他直接将人扶着坐在了庭间的石凳上，拧着眉头小心翼翼褪下了少年的鞋袜，将裤脚卷起后直面那惨不忍睹的烫伤。伤成这样，他哪里舍得让这孩子再多疼一刻

        “你方才是怎么了”君殷一边心疼地问着，一边毫不犹豫动用仙术直接将那烫伤治愈了。光芒闪过，被滚水烫得皮开肉绽的伤口瞬间变得光洁如新。沉默了许久的裴知之终于开口:师尊是要疏远我了吗”未想这回自己的心思竟然直接被点明了。1292615君殷扯了嘴角挤了个笑出来，只是问他:“还疼不疼”裴知之也答非所问:“师尊今日去那木材店，就是为了与我分床睡吗”君殷心知这问题逃不脱，便叹了口气回答道:“嗯”

        “为什么师尊嫌弃我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他言语之中有万分困惑不解，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不你别多想。”君殷将他的裤脚重新技好，无奈道:"是我自己偷懒一直没有给客人准备客房和卧榻。既然知之你要在我府中长住，不如趁这机会直接把东西置办了。”未想裴知之听了这话，居然冷笑了一声。

        “呵，你就打算用这个理由搪塞我“

        君殷闻言一怔。

        这孩子居然，没有再用尊称7果然，他生气了吗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决心要这样做了，面对眼下的局面也是在所难免。

        “为师并非是搪塞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的度可能无法自己把控。”君殷道。裴知之垂着脸，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师尊是觉得我太黏你，让你

        困扰了”

        “为师是为了你好，知之。”到了这个份上，君殷索性也把话说明了:“你是个好孩子，前景一片光明，不该把心思耽误在我身上。

        “这便是师尊说的’怜蛾不点灯。’是么”裴知之忽然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向君殷身前逼近。君殷被他这架势震慑了一瞬，竟然不自觉退后了半步，差点就这么坐上了身后的石桌。

        “可是师尊可曾想过。飞蛾扑火，是因为它们真心眷恋那一抹温暖的灯火，哪怕是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也无悔无愧。”裴知之道“我也是真的很怕冷，所以就算被烫伤都不怕的，师尊。”被少年的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君殷也有些心虚了。是了，若是真的动心，这时候再说什么保持距离才是自欺欺人吧。

        “嘘。”君殷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他唇上，缓缓开口道:

        “那”裴知之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如蒙大赦般重获希望。

        “接下来若还有什么话，以你我师生之名道出怕是有违道德人伦了。”君殷轻轻抚过裴知之蓬松的发顶，道:‘就等你从国子监毕业，考取了功名之后再来同我说吧。”裴知之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君殷会是这样的回应。

        “呃。”

        君殷点头:

        “嗯，届时你也到弱冠之年了，裴知之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君殷诧异道:“额你为什么要说又’”难道这孩子过去也曾因为年龄的缘故被心仪的对象拒绝过吗

        “是不是等我成人后，能够独当一面了，就有机会了”裴知之认真问道。

        “咳。现在你不要想这些。”君殷转移话题，道:“那么为师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往后你就回家去住，私下里不必再与我来往。不过若有学问,上的难题还是可以直接在国子监中问我，为师随时恭候。”裴知之听了这话立马摇起头来:“不选这个，我不要走!”

        “其二，忘掉我们今天的对话，一切照旧。今日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只是为师给你买了个卧榻而已。”君殷补充道:“井且需要约法三章，在你还是我国子监学子的这三年，都不可再做出逾越的事。”

        “你可愿”裴知之嘟囔道:“若是不愿，我就得回家去了。那我也就与其他监生根本没有区别君子之交淡如水，师尊课上教过的，我明白。君殷忍俊不禁:“你倒是心如明镜。”

        “那我们就此约好了，师尊。”裴知之认真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语罢，君殷站起身，上前拾起了方才被裴知之打翻了的铜壶。他回过头，以一个平淡的语气冲裴知之道:“知之，你休息会儿。为师再去烧壶水来，准备包饺子吧。”未得回应，他见裴知之只坐在原处，微微点了头。君殷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这样也好。★是夜，一顿简单的年夜饭就在这奇妙的氛围中进行了，庭院之中，君殷给裴知之、阿呜和小鹤都分了饺子。

        “很好吃，谢谢师尊。”裴知之细细咀嚼，冲君殷礼貌地点头。君殷也回以微笑，道:"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

        这师生相处和睦的景象，让阿呜感觉心里区得慌。主人倒是没什么反常，他向来是温文尔雅，对所有人都很好的。只不过另外一位就万万不应当是这副模样的!但是她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了那位大人的神情，却见他并没有暴露出先前的威压与阴沉气场。好像真的就只是在平平淡淡地吃着饺子。

        这也太诡异了啊!阿呜心中充满了疑惑，又无法出言询问，只得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没心没肺吃着饺子的小鹤，把他惊得差点被呛到。

        “咳咳咳阿鸣你干什么啦。”阿呜一把拽过小鹤的胳膊，凑上他的耳边悄悄道:“你有没有觉得主人他们不大对劲。”757350363

        “有什么你不要天天想东想西的。快吃东西吧，一会儿都要凉了唔。”小鹤塞了满口的饺子，吃得正高兴，似乎全然没有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阿呜找不到认同，只得无助地抬头看向天井外的夜空。

        这时候“咻一一”的一声，有个小小的光点飞上了天空，而后又“嘭”地在夜空中绽出彩色的流光四散开来。

        “哇”这个好漂亮。”阿呜虽然玲珑心思，终究还是个孩子，很快又被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呃，这个火苗飞得好高啊。如果在天上被它打中会掉下来吧小鹤只觉得一片漆黑中那烟花晃眼，根本没法仔细看。

        “嘁，真是不懂得欣赏。”阿呜双手环绕在胸前，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新年的烟火祭典开始了啊。”君殷放下碗筷，仰头望着夜空:裴知之抬眼，紧紧盯着君殷淡色眸子里反映出的流光溢彩，也轻轻叹了一声:“属实绝色。”

        “嗯”君殷没有听清。

        “我说。今晚的烟火，真的很好看。”他注视着君殷的双眼，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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