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赖作风
方以南苏醒的时机掐得太准，江尤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但方以南眼中却尽是茫然，他问江尤：“站这里干什么？”
“……”
江尤垂着眼：“看你醒没醒。”
方以南无言片刻，哦一声作回应。
他这次醒来后比初次苏醒要精神很多，声音也不再沙哑，甚至打算离开治疗舱，只是江尤没允许。
方以南也没坚持，但那些银环全部被他拆下来了。
除此以外有变化的，便是房间内逐渐诡异的气氛。
上次方以南虽然醒的时间不长，但是跟江尤之间的相处依然很正常。
这次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变得特别复杂。
比如，方以南跟江尤会同时开口，然后又默契地把话咽回去。
再比如，他们的视线总是莫名撞在一起，可能是一个抬眼或回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杜来记录新一轮数据，才终于被打破。
小杜总是会在无意间踏入这两个人的气场当中。
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加入。
小杜在一室寂静中记好指标数据，小心翼翼挪到治疗舱那边，对着方以南左瞧右瞧：“小少校，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方以南说。
小杜点头，正准备火速逃离现场，只听方以南又问：“我能冲澡吗？”
“……”
明明是很普通一个问题，小杜却在一瞬间承担了两个人的视线攻击。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很难，直到江尤跟小少校开始频繁出现在他面前。
小杜深吸口气，紧紧抱着数据面板：“博士说只要您再次苏醒，除了剧烈运动，别的啥都能做。”
话音落下，房间里又一次陷入死寂。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反正方以南跟江尤同时低下了头。
小杜：“？”
很长一段沉默过后，方以南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江尤紧跟着开口：“衣服在那边柜子里。”
小杜眼珠子转了又转，慢慢挪到了机械门边。
他以生平最快的语速丢出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嗖一声转身离开。
机械门刚缓缓关上时，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无影无踪了。
方以南从治疗舱下来，慢步走到柜子边，却在看见那套军装时动作顿了顿。
江尤站在不远处，视线随着他移动：“拿衣服的时候顺手带的。”
“我现在穿不到的。”
“知道。”
当时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这几天江尤再看这套军装时也觉得它放在此处非常没必要。
非要说江尤带它的目的，只能是因为那张照片了。
方以南没再继续军装的话题，他翻出简单的衣物，转身时背后却多了个人。
江尤抬起手臂撑在方以南耳侧，将他困在柜门处。
他低垂着眼眸，声音放得特别轻：“方先生，先跟我谈谈？”
“好。”方以南仰起目光：“谈什么？”
语气一贯的清冷又平静。
江尤直视他双眼，不准备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之前是不是已经醒着了？”
起初方以南那种刚睡醒的茫然确实骗过了江尤，但后来他的种种反应都太明显了。
“嗯。”方以南诚实回答。
“什么时候醒的。”江尤问。
“很早。”
“多早？”
“……”
方以南眨了下眼睫：“早上，检查的时候。”
江尤又靠近些许，嗓音低沉：“所以什么都知道？”
“你指什么？”
无论江尤是否缩短彼此的距离，方以南始终没有退后过，目光也没有一刻回避过。
江尤明明是在逼问，却硬是被他的态度搅和得像是……
在调/情。
那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又弥漫开来，房间内还有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但他们靠得太近，这方天地便只剩下彼此的气息声。
良久，方以南率先动了。
他直起身，向江尤倾靠。
很轻的一个吻。
轻轻印在江尤下巴处。
同时，因为方以南靠近的动作，江尤的唇在他鼻尖碰了一下。
像是他们彼此在交换。
方以南很快退开，微微侧头：“你是指这个？”
“……”
江尤攥起手指，垂下困住人的手臂。
他放下手之后，方以南径直抬脚走向淋浴室。
他们的谈话结束得措不及防，以至于江尤在原地干站了好半天。
似乎只要事情跟方以南有关，就总会脱离江尤的掌控。
原本他跟方以南谈话的目的，是要坦白自己。
哪曾想，这小孩比他还爱乱出牌，直接把他干的事情加倍还了回来。
江尤瞥一眼浴室的方向，又垂下目光，敛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
有治疗舱的辅佐，方以南的恢复速度远超江尤当时在二层的速度。
仅仅两天，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重伤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江尤更觉得当时捎带上那套军装非常错误。
“不行。”
江尤抱着胳膊挡在方以南面前，语气不容置喙。
方以南抿起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知道分寸的。”
“……”
江尤半眯起眼，冷声道：“知道分寸就回去躺着。”
方以南不动，依然直勾勾盯着他。
他们就这么对峙良久，谁也不肯退步。
那套军装已经重新穿在了方以南身上，现在两人就在机械门的位置，一个想出去，一个不让出。
方以南恢复过来后，根本不肯继续待在十二层，谁劝都不管用。
只有江尤稍微让他犹豫了几秒，但也就几秒。
“你们上校让你好好休息，基地没有你的事。”
江尤毫不心软，一点商量余地都没给。
方以南沉默半晌，抬起右手：“掰手腕，赢了你听我的。”
“……”
什么玩意就掰手腕了。
江尤一动不动，无视伸到眼前那只劲瘦的手臂。
方以南一歪头：“你不敢吗？”
江尤神色淡淡：“激将法对我可没用，长官。”
方以南轻叹一声放下手臂，脸上终于出现少有的无奈：“江尤，我已经恢复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你们不用这么谨慎。”
他语气很认真，诚恳地告诉江尤他并没有无理取闹。
江尤跟他对视片刻，终究是妥协了。
他让出位置，在方以南动作前，语气不明道：“你可以去，但如果再随便受伤……”
方以南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等待后文。
江尤撩开眼皮，眼眸深处是一片黑沉。
“如果再随便受伤，我就把你关起来了。”
“……”
好半天，方以南都没有抬脚。
他小声地嘀咕：“受伤是一件不可控的事情。”
军方的职责，便是冲在危险最前线。
受伤这种事是家常便饭。
哪有用不准受伤来威胁人的……
江尤往后靠在墙上，语调闲散：“话已经放这里了，其他的我可不会管。”
妥妥的无赖作风。
短暂无言片刻，方以南顺从着回答：“我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机械门轻轻滑开。
他走出去后，江尤紧跟着也转身迈了出来。
“你去哪里？”
他们并肩往升降梯走去，因为还在十二层，方以南的音量放低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轻，江尤略微弯腰靠近轻声反问：“什么？”
气息铺洒在耳廓，有些痒。
方以南抬手捻了一下耳垂：“问你要去哪。”
这次江尤听清了，他扫一眼方以南停留在耳侧的手指，重新直起身。
“去六层。”他说。
“去做什么？”
“找人。”
踏进升降梯，方以南先在屏幕上按了六层，然后转头问他：“去找乔博士？”
江尤颔首：“真聪明。”
小杜之前来记录数据时有跟江尤提过，乔博士已经给他开放了通行权限，江尤随时能去六层。
但江尤主要目的是为了跟乔博士讨论克里斯的过去，而乔博士最近忙得影子都见不到，所以权限开放以来，这还是江尤第一次过来。
六层依然安安静静，寥无人烟。
江尤径直来到检测中心，刚刚站定脚步，机械门就自动滑开了。
小杜还是趴在显示屏之前，手指飞速在上面敲打着。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讶异道：“江先生，您怎么来了？”
江尤答非所问：“乔博士呢？”
小杜挪了张圆椅给他坐下，说：“博士在基因化验处，很快回来。”
说完，他忍不住问：“小少校呢？您不是一直寸步不离的吗……”
声音在江尤的眼神中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小杜默默闭上了嘴。
只听江尤幽幽回答道：“你们小少校用不着我。”
“……”
小杜不敢接话。
这话听上去就不像是能接的样子，总觉得接了必死无疑。
经历过江尤无数次摧残之后，小杜也学乖了，老老实实转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没多久，检测中心的门再次打开，乔博士慢步走进来。
他一来便看见了江尤，眼尾一扫说：“把人哄高兴了？”
江尤面不改色：“没哄。”
“……”
乔博士翻了个白眼，任他自生自灭。
他走向小杜，把数据调出来投放在显示屏上说：“这是昨天那组数据的对照，你帮我把差值算出来，晚上我要用到。”
小杜连声应好，一头扎进了数据堆里。
乔博士这才重新看向江尤：“那孩子真是命不好，怎么就摊上你了？”
江尤不置可否：“这种事向来讲究两厢情愿，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乐意？”
“嗤，乐不乐意我是不清楚，看起来就挺憋屈的。”
“是吗？”
江尤转而问他：“你在这方面受过挫折吗？”
“……”
乔博士吹胡子瞪眼：“闭嘴，目无尊长的臭小子！”
江尤点点头：“看来确实有过。”
他无视乔博士冒着火的目光，轻叹道：“不是每个人的感情经历都一样的，你的结果不好并不代表别人也是坏的。也一把年纪了，多吃些好的，少操心。”
“……”
没一句是人话。
乔博士气得咬牙切齿，怒吼一声：“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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