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几乎一样
特疗药对江尤的效果微乎其微，乔博士等了片刻没有反应，立即让方以南把人转交到了塔楼十二层。
虽然特疗药没能帮江尤恢复，但多少替他止住了血。
只是江尤浑身上下几乎沾满血迹，那些红色衬得他肤色青白几近透明，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
把人安置在治疗舱内，乔博士立即转身来到光屏前，飞快开启治疗程序。
治疗舱边缘闪烁着白光，很快变成常亮状态。
紧接着，轻柔的水波声响起，治疗舱内的银环缠绕到江尤身上，泛着蓝色光芒。
乔博士沉着脸，在光屏上输入一道又一道数据程序，直到银环上的光从蓝色转换为浅绿色，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抹掉一脑门的虚汗，大步来到治疗舱之前。
躺在里面的江尤紧闭双眼，头部以外的部位全部浸泡在液体之中。
乔博士目不斜视地盯着，治疗舱的药液换了三四轮，江尤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乔博士皱紧眉头，重新回到光屏前面。
再次调出数据，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江尤正处于治疗，所有身体数据都应该有所变化才对。
但他现在的一切数值，都跟最初在六层做的检测数据相差无几。
乔博士面露不可思议，立马调出江尤当初的数据进行对比，毫无二致。
且不说他正在治疗中，在躺进治疗舱之前，江尤可是被重伤到失血不止。
可他的身体数据却没有丝毫改变，完全是正常状态下数值。
“这怎么可能……”
乔博士一再确认，只是无论他怎么测试，指标都全部在正常范围。
他望着治疗舱沉默片刻，拿过通讯仪发了一条讯息。
没多久，房间的机械门滑开，有两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乔博士，怎么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神色都很焦急匆忙。
话是女人问的，男人一进来，便直接凑到治疗舱跟前上下打量着。
“麦迪，别乱动。”乔博士反手站在光屏前，先出声制止男人准备上手的动作。
麦迪连忙收回手，无辜道：“抱歉，博士，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啊……”
乔博士略过他，对女人说：“卡娜，过来看这个。”
卡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盯着光屏上两组数据：“这是尤多恩博士的身体数据？”
“左边是一个月前在六层存档的检测报告，右边是当前的。”
乔博士在光屏上敲击着，调出其中一组数据链对比。
卡娜张大眼睛：“几乎一样？”
她侧头看向治疗舱，边缘的白光亮着，证明还在运行中。
乔博士神色严肃：“这种情况我们从未碰见过。”
卡娜垂下目光思考着，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这个现象。
就在此时，一直堵在治疗舱的麦迪忽然惊叹一声：“尤多恩博士身上好像有东西！”
乔博士跟卡娜同时抬头，只见治疗舱内的药液慢慢褪去，边缘的白光再次闪烁起来。
而躺在治疗舱里的江尤，胸口同样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
江尤一直都没有失去意识，甚至被放进治疗舱的时候，他都是清醒的。
只不过在药液漫上来的时候，他被迫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与此同时，大量记忆同时涌进他的脑海。
江尤之前回忆起来的一切，都是细水涓涓，而这次的记忆就像是巨浪翻滚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来势汹汹。
最先浮现的是小时候的记忆。
他跟随妈妈去生态站的实验室，被一群研究员围住逗弄的画面。
他们似乎都很爱跟他玩闹，江尤也常常跟他们互相斗嘴，明明还是个小不点，愣是次次占了上风。
江尤的性子一点都不像江如烟。
江如烟是一个温婉又聪慧的母亲，南岸基地都很敬重她。
江尤父亲则是北岸总部的军官，一年都不一定能够见一次面。
江尤从小跟在江如烟身边，玩得最多的便是实验室里的各种设备跟机械。
说来江如烟并没有放养江尤，到哪儿都会带着，甚至手把手教他学着怎么操纵光屏，怎么测算数据。
但江尤的性子就是完全不像她。
江尤一直都是得理不饶人的臭脾气，半点没从江如烟身上学到什么是温和。
不过在研究方面，他倒是跟江如烟一样有天赋。
稍微长大一点，江如烟有什么项目都会试着跟江尤讲解，然后再从他的角度获取新方向。
人类芯片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项目初期阶段，江尤就被江如烟带着接触了，并且一直都有跟进项目进展，不少环节甚至经过他手，只是没多少人知道。
他十五岁那年，也有跟着江如烟来过一次北岸总部。
为了见他父亲，也为了江如烟这个研究项目。
塔楼地下一层的芯片，便是在那个时候秘密运输进去的。
北岸总部有不少居民排斥关于人类的研究，江如烟是知情的，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
江尤当时与她兵分两路，先去基地大楼见了父亲。
那时候，他还碰见过一个小男孩。
一个非常不爱说话的男孩。
江尤嘴欠非要去逗人家玩，结果把那个男孩气得不轻。
再然后，他就被父亲拎过去教育了。
因为他罚站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射击训练，江尤远远就瞧见那个被他三两句话就逗红了眼的男孩，架着一把枪，次次命中红心。
后来江如烟安置好所有芯片，带着江尤回到南岸基地，突然就开始把项目慢慢转交到江尤手中。
江尤一开始以为江如烟是在锻炼他，直到第二年，江如烟跟着渡轮一起葬生海底，他才明白，江如烟是早有预料。
在江如烟离世后，江尤有一阵子特别讨厌实验室那些东西，也讨厌那件纯白色的工作服。
他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睡过一天又一天。
结果没多久，噩耗再次降临。
远在北岸总部的父亲，也因为前往海洋而牺牲。
北岸总部在三天后发来讯息告知江尤，他的父亲还遗留了一些关于他的东西，询问是否需要送回。
鬼使神差地，江尤回复想要自己去取。
于是他又一次踏上北岸的这片土地。
他的父亲并没有留下什么贵重物品——两张江尤跟江如烟的合照，以及一副金边眼镜和一封信。
信里说，眼镜是送给他的成人礼。
江尤在十六岁的时候，提前收到了十八岁的礼物。
收好父亲的遗物，江尤没有打算多做停留。
只是在离开北岸之前，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孩。
那个漂亮又安静，枪法又好的男孩。
他蹲在阶梯的角落，眼眶一片通红。
江尤这次没有欺负人，甚至没有过去跟他说一句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靠着拐角处的墙壁，陪那个男孩无声落泪。
直到有人过来把男孩带走，江尤才起身离去。
这并不是多重要的回忆，但他还是把人记住了。
以至于，在方以南护送北岸研究员前来南岸基地时，江尤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再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而为。
故意输给哈德一次午休，只为了去见他一面。
故意加入他们的射击训练，只为了引来他的注意。
故意露出自己不擅长的笑容，只为了能够拉近距离。
故意说一些平时根本不爱说的话，只为了跟他扯上那么一丁点儿关系。
江尤接手了江如烟的项目，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又会失去什么，所以最开始并没有动真格。
偏偏方以南像是在纵容他一般，不仅不躲不避，甚至自己走向了他。
在很多事情上，江尤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
而且他跟方以南之间，属实谈不上谁招惹谁。
毕竟江尤一步步靠近时，方以南也在放出诱饵。
非常顺理成章的，他们在一起了。
哈德是第一个知道情况的，头一回敢指着江尤鼻子大骂他薄情寡义。
江尤当时正在处理错误程序，眼也没抬地回了句：“以后别惦记，不然给你丢海里喂鱼。”
哈德咬牙切齿地反问他：“你就没想过，之后他要怎么办？”
“想过。”
江尤语气平淡：“那又怎样，万一我成功了呢？”
哈德一脸绝望，抬手捂住脑门：“我就不该拿你们开玩笑！”
“脸别太大，跟你无关。”江尤说。
“你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下！”
“……”
江尤如他所愿，一声不吭了。
结果哈德自己又闲不住，围着江尤绕来绕去打转，嘴里还一直叨叨：“你一定是疯了，克里斯，你绝对是疯了……”
江尤忍无可忍。
他停下手中的事情，眼尾一扫冷冷道：“哈德，如果不想打架，就立刻闭嘴。”
“……”
哈德老老实实闭上嘴，让他安静解决那堆乱七八糟的数据。
直到江尤敲击光屏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哈德才敢再次凑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说：“克里斯，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江尤毫不留情面：“我不想回答。”
“……”
哈德自顾自往下说：“我仔细想了想，那位小少校比你小了六岁吧？这你都下手？畜生！”
“……”
江尤淡淡地笑了一声，直把哈德吓得倒退三大步。
他抬手做出防御姿势，强装冷静道：“开个玩笑，克里斯，你可千万别动手！”
在哈德预料之外，江尤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甚至都没起身，依然懒懒靠在座椅上。
良久，哈德听见他又轻叹了一口气。
“确实比我小很多啊。”
“……”
明明比他小六岁，胆子倒是跟江尤不相上下。
敢跟他互呛，敢跟他较量，敢对他放冷脸，也敢抛开一切接近他。
其实方以南调派到南岸基地的第一个月里，江尤算是收敛着的。
但这个小孩一次又一次的，用认真又专情的眼神盯着他。
就好像他看破了江尤真正的心思，并且不允许江尤把这份爱意藏着掖着，偏要江尤表现出来。
于是江尤如他所愿，将方以南再次调来了南岸。
他没有再止步不前，而是势在必得。
人类芯片，他按照计划交到了方以南手中。
与此同时，他在计划之外允许方以南彻底踏入了他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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