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杀人犯
陆大山:“秋收那天,催债的疯了一样缠着我,我为了躲债,慌不择路,朝着兔儿山上跑,那里头有个山洞,你也知道,我平时都爱往那躲,那天还下了秋雨,那叫一个凉,冷风往我脖子里头灌.....”
陆暄暄红着一双眼睛指着陆大山鼻子警告他:“你给我捡重点说。”
陆大山猛点头表示明白:
“当时我在山洞里蹲着,听见了脚步声近,我还以为是追债的来了,便就慌张的躲到了洞里的大石头后面去。
结果走进来了两个女子,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这个女子,你们大概是进来避雨的,两个人始终不说话,看上去好像闹别扭了,过了好久,你站在洞口,突然开了口,说:姐姐,爹如今也不在了,咱们姐俩举目无亲了,就别再互相吵嘴争吵了吧,若是以前我哪里做得不好,我这个当妹妹的给你赔罪便是了,你别跟我计较。
那个女人听了之后阴阳怪气儿的笑了一下,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你要想朝我要银子就直说,别跟我说这些套近乎的,咱们从小争到大,从前有爹娘这层关系维系着咱俩,也不好撕破脸皮,如今爹娘也不在了,咱们更不用虚情假意的了,我告诉你,爹一辈子就攒了那么点积蓄,都给他这一路奔丧花光了。
你一听这个,就翻了脸,指着她鼻子嚷,她也不甘示弱地还嘴,你们吵吵嚷嚷的最后竟然动起手来了。
当时你们二人纠缠之际,自她身上稀稀落落掉下了一沓子银票,你俩去抢那银票,你姐姐抄起了地上的石头照着你脑袋就砸,血当时就下来了,你也急了,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你姐姐砸去,后来你骑在她身上,两个人扑在地上翻翻滚滚的,不知道怎么的,朝着这大石头撞过来了,你磕到了后脑,她磕到了前额,你二人两败俱伤,双双昏死了过去。我当时想,我不能见死不救......”
陆大山讪笑了一下:“当然,我也有私心,我觉得天上平白掉下来俩仙姑散财吵架,说明这是我的运气,我私心想着把你们带回家,养好伤,或许卖去青楼又能换不少钱花。结果我就把银票揣进怀里,找唐家的借了辆驴车回来,我把你们用稻草盖着,双双带回了家里,你还有气儿,可你姐姐早就摸不到脉了。我一瞧这个,心里也害怕,唐家的人爱说闲话,我怕他们起疑,更害怕我到了官府解释不清楚这事了呀,所以就给她埋在这了。”
陆暄暄听完之后,经久回不过神来。
陆大山:“你叫什么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称呼她为姐姐,她称呼你为妹妹。不过后来吵起来的时候,你骂她母夜叉,她骂你贪财鬼。这显然也不是你的名字呀。”陆大山顿了顿,道:“我把你将养了两天,第三天,我去找到了村长,找了个我闺女被大户人家打了,我给她赎回来了的借口,我重新给你登了户帖,你如今户帖用着她的,你就偷着乐去吧!否则你知道你是啥么?”他眉毛撇成了八字,浑身一哆嗦,瞪圆了眼睛低声强调道:“杀人犯!”
陆暄暄踉跄两步,怔在当场。
陆大山:“闺女,你遇见我,真的是你走运,我一把老骨头,目的明确,我只图财,不图色。万一那一晚是旁人躲在那石头背后,变节丛生,毁你清白都有可能,再不然碰见个见死不救的,拿着你的银票扭脸就走,你就跟你姐姐在地府里头见面了!再不然若碰见了个胆小鬼跑去衙门报官,你早就去菜市口砍头了!闺女!”
陆暄暄终于给陆大山松了绑。
两个人合力把陆暄暄那倒霉的姐姐又重新埋好了。
陆家的屋子从来没有上锁的习惯,因为里头蹦子儿找不到,耗子都不来,更莫说是贼。
陆大山推开了破木门,掸了掸身上的砂石尘土,一屁股坐在了厅堂里,陆暄暄就坐在门槛上,望着自己脏兮兮的手。
夜阑人静,她就那么垂着眼望着手心发呆。
那夜遇到刺客,她奋不顾身朝着敌人举步奔去,一刀致命,秦风问过她,你是第一次杀人么。
看来还真不是第一次了,那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陆大山所言,与小华佗先前所言不谋而合,又况且,陆大山面对刀架之下,应该完全没有必要又扯出她亲姐姐这条性命来企图蒙混过关的。所以此刻,她虽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而来,但的确是一路奔丧而来,而至于父亲葬身何处,陆大山显然也不清楚,若是找到了又如何,自己有脸去父亲的坟茔前上一株清香吗?
她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啊!
陆暄暄懊恼的抱着脑袋瓜,恨不得撤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成了个杀人犯呢?再大的事,也不能杀害自己姐姐啊。
她的头好痛,如若有蚂蚁啃噬着她的头顶,搅得她不得安宁,在这种无助的时刻,她心底里竟想起了秦风,那双手徐徐的替她摁着太阳穴,可是不行,理智告诉她,秦家不能知道这种事情,本来秦家就已经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会容得下另一个杀人犯。
陆暄暄扶着门框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下意识回头看向屋子里坐着发呆的陆大山。
陆暄暄恍惚的看了陆大山一眼,她定定的想,陆大山这种陈年烂赌鬼,日后会不会以此为要挟不断去秦家找她借钱呢?
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连同陆大山一起干掉以绝后患吧。
可这成什么了,三条命了,彻底沦为杀人女魔头了。
她过不了自己心坎这关。
她竖起指头指着陆大山恐吓他:“这件事,如果你敢以此来要挟我,我就敢去官府来个恶人先告状。”她停顿住,强撑起几分精神,仍能唬住陆大山:“我会对官府说,你拐走我姐妹,我姐姐呼救,被你掐死了,你将我卖去秦家,又企图把我卖往青楼,以你在青云村的人品,你自己大概心里也有数,衙门里的县令是信你,还是信我。”
麻杆打狼,两头怕。
陆大山一听这话噗通就跪下了,不住给陆暄暄磕头:“闺女,你就是我亲闺女,我肯定不往外头乱说,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往大了说这是对你有再造之恩!我求求你别吓唬我了!我老骨头一把,还能蹦跶几年啊我?!”
陆暄暄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最好是这样。”便就离开了陆家。
她忍着脑袋的疼痛,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哪里是她的家呢?她到底是自何处而来?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可还有家人么,这些都是未知的,越是深深地想着,心中越是悲凉,晚风骤起,朔风肆虐的吹打着她的衣摆,她走不动了,头搅得她步履踉跄,她扶着大树,缓缓地坐下,脊背贴着树干,抱着脑袋将头深埋着。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四个男人将她围住,陆暄暄抬头,望见了四张焦急的面孔。
秦力,秦泰,柳季榕,还有屈膝蹲在她面前的秦风。
秦风眉梢眼底凝着担忧:“暄暄,你跑哪去了?”
在对视上秦风的一刹那,陆暄暄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到了秦风的怀中,颤声道:“秦大哥,我头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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