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你以后终会后悔
薛家众人闻听此言登时骇做一团,有人隐隐抽泣,却不敢嚎啕大哭,只能死咬住唇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之声。
小华佗心惊肉跳,跪行至皇帝脚前不住磕头:“皇上饶命,家父当年辞官也是被逼无奈,陈其翼以薛家老小性命恐吓家父,当时家父上有高堂,下有年幼懵懂的孩子,这才不敢与之抗衡,家父自知罪孽深重,自回乡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施粥济贫,遇得穷困人家免费赠药.......”
小华佗脑袋的脑袋磕出血来:“自卑职儿时以来家父便就谆谆教导要懂韬光养晦,坚信邪不压正,臣遇见秦爷之后,家父得知此事鼎力相助!甚至告诉卑职,烈烈男儿忠君为国,绝不能做苟且偷生之事,若卑职因得守护正义而玉石俱焚,家父以我为荣光!家父甚至还亲自把我送来了太医院,与薛闻洪认错道歉,这才蒙蔽了薛闻洪的眼睛,使得卑职得以为朝廷尽忠啊皇上!”
小华佗生死关头语气激昂高亢,与他先前不情不愿搀和此事判若两人。
尽管他说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由于惊惶之下小华佗带着哭腔说出这慷慨激昂的话,加之额头流淌着的鲜血,却又显得饱含真情。
尽管皇帝知道这些全是空话,可他强压下了心口的怒火,移目不再看薛闻广,只冷声道:“朕自赏罚分明,念在薛宗晏弃暗投明的份上,朕饶你们薛氏宗族不死,除薛宗宴留于太医院述职以外,薛氏余人,即刻滚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薛家众人叩首谢恩。
黄昏的阳光洒在太液池上,照得水面波光淋漓,一处偏僻的院落里,皇帝和秦风对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壶清酒,皇帝的眼中凝着些许血丝,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疲惫的神情。
秦风:“一夜未合眼?”
“哪有空闲。”皇帝深深吸口气,沉声道:“老狗贼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从他党羽府里抄出的银子比国库还多。”
秦风笑了笑,没说什么话,静默一阵。
皇帝抬眼凝视秦风一阵,终是问他:“阿青,不走了行不行?”
皇帝还不待秦风回答,又道:“咱们兄弟分别这么多年,一朝得以相见又要天各一方,阿青,我实在不舍得你,我知道你素来喜欢自由,无拘无束,可......可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挂念你。”
秦风扯了扯嘴角,撑起一个笑意来:“你挂念我的话可以去微服私访啊,又不是生死离别,以后日子还长着,何愁不能相见。”
皇帝聒噪挥了挥手:“走走走,全都走吧,让我慢慢的真正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一个连兄弟都没有的可怜虫。”皇帝饮了口闷酒,沉声道:“这么多年,我时常想起咱们儿时的往事,我更知道你千山万水前来救我不是为了报答昔日我偷偷用计放你回大漠的恩,是你真的把我当做兄弟。阿青,留下来吧。”
秦风没有说话,仰头饮尽杯中酒,须臾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空空如也的酒盏,眼中凝聚着哀伤,他哑着声音回:“我娘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里于她来说是伤心地。”他眨了眨眼睛,移目看向别处,冷声道:“不说这个了。”
秦风转了话锋:“玄令司被你遣散了,昔日那群御林军呢?”
“杀了。”皇帝冷声道:“当日情急之下对他们许出过诺言,其实也非我所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群曾效忠于陈其翼的狗,我一个不留。”
秦风:“我有个朋友,诨号叫黑水,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那群混混不良习气倒是有,但有一点,他们以忠义为天,不做仗势欺人的恶事。昔日督粮道以权谋私,于地方堂而皇之征粮纳税,大搞踢斛淋尖,欺压百姓,我那朋友颇为看不惯,你如果需要用人,那群人稍加调教,应该能为你所用。”
皇帝点头:“锦衣卫有追鸿颜凤在,我倒是放心的,御林军中确实需要安插自己人的眼线,既是你推荐的人,必然可靠,让他们来京述职吧。”皇帝顿住移目看向秦风:“督粮道......姓马的......”他转过头对月洞门外道:“小豆子,你将花册取来,朕要瞧瞧有没有这个督粮道。”
“是。”
花册取来,皇帝找了一会儿,便就于当中找到了督粮道马大人的名字,皇帝满意的合上花册,又打开了官员更替的名单,在督粮道上面看到了一个名叫白梦生的人,皇帝道:“裴卿办事还是放心的,可担首辅之重任。”
静了良久,皇帝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的话:“你问过逐星在宫里的事么?”
“没有,我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噩梦了,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在介怀着什么。”秦风说着话,双掌攥成了拳头,沉声道:“又况且,我答应了她留沈朝一命。”
秦风带着陆暄暄回去春风城的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陆暄暄和秦风怀中各自抱着两个小孩儿坐在马车之中,秦泰的伤势没养好,躺在后面的马车之中。
车夫笑呵呵的挥鞭:“咱们北方大年初二有回娘家的老例,爷这是带着媳妇回娘家吧?”
车厢里的秦风转头看了陆暄暄一眼,见得她正抱着孩子出神,便也只是应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尽管事情皆已尘埃落定,可陆暄暄始终像丢了魂儿似的,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都好起来了,可似乎没有什么用,她始终郁郁寡欢。
她不知道秦风会不会介怀沈朝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他或许知道了,可他却没有问过。
陆暄暄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儿,轻声问秦风:“女儿以后就叫珍珠吗?”
秦风没回陆暄暄这个问题,而是问陆暄暄:“儿子的大名是叫陵游?”
陆暄暄眼眸轻轻一颤:“那是沈朝起的,你若不喜欢咱们可以不用。”
秦风抬手心疼的把陆暄暄揽住,轻声道:“陵这个字不好,有丘陵之意,就叫凌游吧,凌霄九天,任他遨游。”
陆暄暄没想到秦风会沿用这个名字。
她以为那是秦风心里的芥蒂。
可秦风这样云淡风轻的话却让陆暄暄发现,这似乎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她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些许。
秦风望着陆暄暄怀中的女儿,慢声道:“女儿呢就叫凌霜,凌霜傲雪,无畏严寒。”
陆暄暄望着秦风脸上舒朗的笑意,绚烂的光透过车帘落在他英挺的脸上,陆暄暄望着秦风半晌,终于扬起一个微笑来。
一个月后秦泰的伤势也休养好了,架着马车于前方带路行驶,路过一处城门外时,秦泰忽而勒停了马车。
他看见了秦力蹲在城墙下,手里拎着个包袱,看上去已经等了不少天了。
秦泰跳下马车跑到了秦力身前:“爹,您怎么来了?不是给您去信让您先回春风城吗?”
秦力:“老大信里说丫头身体不好,我不放心。”他说着话朝着马车走去,见得秦风自马车上跳下,欲搀扶陆暄暄下车,秦力连忙阻止:“别让丫头下来,外面冷。”
秦风:“我扶您上车。”
秦力摆摆手:“我不上去了,我身上带着寒气儿,你把这个拿给丫头吃,里头是奶皮子奶酪,还有些肉干,咱们那妇人生产之后都得吃这个,补气血的。”
陆暄暄挑起车帷望着秦力被冷风抽打得有些红肿的手背,眼眶酸了,秦力见得陆暄暄憔悴的模样,沉声道:“快把车帷放下,别受了寒,等到家了好好补补身子。老大小时病恹恹的,都让我给调理成了小牛犊。”
陆暄暄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到了春风城时正值盛夏,黑水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秦风回来的。
不到两年的光景,黑水大病了数场,在得知秦力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在那院落之后,黑水手下所有的小弟兄都告诉他:大哥,你被骗了。
只有黑水顶着奇强的重压之下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秦风这趟回来不仅把欠他的银子连本带利的还清了,还告诉他让他去京城述职。
黑水听罢愣了良久,一遍遍反反复复的问着秦风:“秦爷,您不是在这跟我说笑呢吧?”
秦风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面露担忧:“我家娘子病着,我没心情跟你说笑,以后在皇上面前当差,伴君如伴虎,时刻谨记着安守本分,挑几个聪明伶俐身手好的,你们暂时不能于御前护驾,怎么也得历练个两三年,记着多带着些银子打点上下,这些想必也不用我教你。”
黑水点头:“嫂夫人的病你放心,我去京城给你打听着消息,哪有好大夫我让他们来这找你。”
秦风草草嘱咐了黑水,便就转头去了灶房。
灶房里围着三个男人,秦泰正蹲在地上给才宰杀完毕的鸡烫毛,秦力正埋头做着奶酪。
秦风:“我去买几个丫鬟婆子来吧。”
秦力:“不用,别人做不如咱们自己做精心,我怕她们糊弄。”
秦泰点头:“就是,我病的时候大嫂一天一碗鸡汤喂给我,如今她病着,正是我献殷勤的时候,把大嫂哄好了,还靠她给我找媳妇儿呢。”
秦风犹豫了一阵,看向秦力:“您什么时候回大漠?”
秦力:“我们都商量好了,等老三老四把灵柩护送回大漠,他们还回来这,以后咱们就在这安家啦。”
秦力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暄暄的房间,叹声气:“沈朝那个王八蛋小畜生,把我好好的丫头折磨成这样,丫头心软也就罢了,你却怎么还留他一命?”
秦风没有开口。
秦力:“你以后终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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