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memory11
“烤红薯，烤鸡蛋，烤玉米。”
小贩的吆喝声在寒寂的冬日显露出几分温暖。
陆归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杵在原地，愣了几秒。
像是在思考什么有力的反击。
宋皖着不自觉紧张起来。
他不会生气了吧。
以她的武力值明显打不过陆归齐，要不要先溜啊。
思绪越飘越远，宋皖着不断胡思乱想着。
而陆旧齐却再没有了下文。
他清楚地意识到今天晚上执意送她回家的举动越界了。
面前的女生明确表达出拒绝的态度，再坚持，他就是耍流氓。
一句玩笑似板块碰撞形成的山脉，把两人的距离隔开。
让人措不及防。
他们仅剩的默契是都不再说话。
小贩的吆喝声渐渐远去，冰冷的空气钻人肺腑。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动声色地扼住他们喉咙，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归齐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
他低头望了眼宋皖着，扯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那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随后便在岔路口干脆地离去。
宋皖着也跟着转身，她一个人踩在铺满石板的路上，石板偶尔发出“吱嘎”细碎的声音。
很轻，却又一下一下敲于心扉。
宋皖着被刮过的风激起寒颤，她搓搓胳膊，抬头是掺着树梢上枯枝残叶的夜色，月影黯淡隐匿于云里。
好冷。
街边的各种小店源于周末的原因，十分热闹。
宋皖着看见了一家好像哪里都有的烧烤店。
不自觉，她想到陆归齐。
遇见陆归齐后，她从来没有真正仔细思考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感情也好，他这个人也好。
他们之间的一切发生的事情如有剧本般顺畅。
情愫产生得快，亲近得也快，可破灭得快，隔阂来得也快。
她一直清楚真正对陆归齐开始感兴趣的地方。
是他的气质。
骨子里的气质无法改变。
是烟霏云敛下，纵使孑然一身也不惧滚滚浪涛。
是跌落在灰烬中，依旧气概凛凛，仍能逆境逢生。
他有一股，决绝不屈的力量。
而这些日子里的所有，此刻齐齐涌上脑海。
宋皖着感到茫然。
前所未有的焦虑围绕着她。
宋皖着慢慢地将她所认识的陆归齐拼凑起来。
打架特别狠，和社会上的人有过节，把万金勇踹翻在地时眼尾的狠厉以及那天在烧烤店他眉骨上的伤。
宋皖着注意过他面色上偶尔挂着的漠然。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他的性格本应该更加偏向于叛逆桀骜，而不是温温和和会对大街上随便一个陌生女孩施以援手的模样。
矛盾。
可是她所认识的陆归齐，会偷摸进学校给她送鳕鱼卷，冲她温柔地笑着问吃不吃独食。
这样一个人，也会在她晒伤时递来一瓶芦芸胶，也会拉着她带她离开打架的混沌场面。
在她面前，陆归齐是一个写不来数学题，受了伤死倔也不肯说的少年。
只不过这份好于她太过于突然，宋皖着自诩并没有为陆归齐做过什么事情。
这份好，无比突然。
甚至受之有愧，会叫她感到隐隐不安。
“喂。”陆旧齐迈上台阶，接起电话，声线很平静。
“今年寒假你给我住回来，我帮你找了个数学老师。”
不容拒绝的祈使句。
陆归齐顿住步子，收回一只刚刚跨上一阶台阶的脚，走到阶边的扶手旁，单手支着。
“行。”他的回答不是陆系国设想的任何一种拒绝。
电话那头传来难抑的咳嗽声，陆归齐静默一会儿，别扭地问：“你最近身体怎么了。”
咳嗽声止住，取而代之的是陆系国不自然的回答：“没有大问题，你不用糟心。”
眺望远处繁华，璀璨的装饰灯欲叫人迷了眼。
心中的沉闷挥之不去。
陆归齐抬手：“那我挂了。”转念一想，又补充道：“有时间你还是去趟医院吧。”
陆系国搪塞过去：“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和奶奶。”
抬手挂断这通难得父子俩都心平气和的电话。
晚风的冷意却让人出乎意料的平静。
风鼓起他的外套，陆归齐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不光是今天，他一直以来的举动都有些越界。
对宋皖着的那些特别于宋皖莫名其妙。
于他……
他喜欢宋皖着吗？
陆归齐的心绪杂乱，答案约莫明了。
但是宋皖着呢？
今晚他本不应该坚持。
拒绝就是拒绝，她只会厌恶一直纠缠的人。
何况宋皖着或许一直把他视为不太熟悉的朋友，是他一次又一次理所当然地越界。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荒唐。
这一晚，在误会下，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胆怯地收回试探的触角，没出息地缩回了壳里。
日子还在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时间紧迫，学习之外的时间，大家都为了海选而准备着。
和于雯婷的歌已经磨合得差不多。
不得不说，跟老搭档合作就是轻松。
凌徽偶尔会来指导一下她们班的广场舞大制作。
他依旧打趣几声宋皖着，只是没有再提及过陆归齐。
海选在哄哄闹闹中拉下帷幕，宋皖着的两个节目都被选上。
之后便是彩排，挑选服装。
宋皖着没再与陆归齐有任何交集，忙于自己的事情，闲暇时间会盯着和陆归齐的聊天记录发呆。
但始终没有问陆归齐来不来看她表演。
就这样迎来了晚会的开始。
八班的广场舞有足够的热场作用，被安排在了第一个。
宋皖着和于雯婷的歌排在倒数第三个。
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换衣服。
广场舞上场之前，她犹豫片刻还是编辑了一条问陆归齐来不来的信息，匆忙按下发送键。
熟悉的曲蝶山环绕着礼堂。
许庚杰画着妖娆的妆，带领着气氛组挥起真正的扇子跑了起来。
气氛一时推向高潮。
表演效果很棒，同学们的辛苦排练没有白费。
台下时而爆发出哄堂大笑，时而在杜嘉豪的戏下沉默为之感动。
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热场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凌徽在帷幕后满意地看着，颇有几分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结束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拿出手机给陆归齐发了条消息。
“你真的不来吗？宋皖着的节目在倒数第三，过时不候哦。”
说完，他关掉了手机。
低头沉思好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这两人怎么好好地闹起了别扭。
舞台的光暗下去。
终是赶来礼堂里的陆归齐在黑暗中摸索着。
他自欺欺人地扣了顶黑色帽子，在后排落座。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时间掐得很巧。
最先响起的是悠扬的钢琴声，一束光打在于雯婷身上。
紧接着，又有一束光散落。
宋皖着画着淡妆从帷幕旁边走来，身穿如晚霞时分般的绯色渐变礼服，精致的锁骨，微卷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前，肩颈漂亮。
“滂沱不息流水的脉络，泛舟搁止在澄澈之上。”
一个休止音符，宋皖着开口轻声唱道。
她的声音并不甜美，但是很温柔，抚人心弦。
像把一生的故事揉碎进歌里，裙摆摇曳，她将歌里的画面娓娓诉出。
“短暂的雨季过后，漾开的笑映人眼泊。”
陆归齐隐在远处凝望她的脸庞，每一句歌词都稳稳地戳在他心里。
她的脸模糊在舞台灯光下，陆归齐勉强看得见她的轮廓，宋皖着看不见他。
于雯婷一边弹着钢琴，一边默默感叹。
宋皖着的嗓音无论听多少次，仍是很惊艳，仿佛自带音效。
台下如镭鼓的掌声响起，她置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歌里。
“谁会停留参横里，谁会伫立苍惶间。”
陆归齐没由来得屏住呼吸，身在此间他仿佛只能听见宋皖着一人的声音。
“唯忆危崖多巍峨。”流畅自然的琴声转而急促，又倏然静默一瞬。
“提及汪洋不题过往。”
越来越高昂的琴声，是谁跌宕起伏却直指苍穹的一生。
迷离的灯光四处闪烁，斑驳在陆归齐的脸上。
琴声趋于平缓。
宋皖着终于往观众席聚焦，神色有点落寞。
她徐徐唱：“湮没于纷乱的我们，是飘忽的微尘。”宋皖着似逢情至深处，不知道望向哪里：“哪管天风狂骤，咏颂一触即逝的平常。”
随之响起升调的旋律，像是悲哀更像是释然，宋皖着放下话筒。
于雯婷的钢琴声回荡在耳边，礼堂里合时宜地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她站在台上，眼前模糊一片。
而台下，陆归齐的脸掩在帽檐下，蓦地泛红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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