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漠、离
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画卷，哪怕是自己摔伤，也不舍让画卷沾上一丝灰尘。
“画中的……可是那位小芸姑娘？”
“嗯。”男子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我与小芸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他们家的客栈生意做大了，伯父和伯母就不让小芸和我往来了。”
洛笙歌点点头，示意青年继续说下去，这话本子种看到的故事，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给碰上了。
“可是小芸却从来都不曾嫌弃我出身贫寒，私下……还常常帮助我和我娘。”
“那听上去这位小芸姑娘还是一位挺善良，重情重义之人了。”
“没错，小芸她哪里都好，我本来也是打算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但我却真的不擅长读书一类的，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画这些画了。”
“原本我靠着卖画也赚了一些银两，可谁知道……我的眼睛……在某一天突然变成了这样，大家都说我是怪物，也不再来买我的画，见到我都绕着我走，甚至还有人……拿东西砸我。”
洛笙歌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熙泽，见他仍旧是一脸淡定，连眉毛都没因为青年的话而有任何的偏差，云淡风轻地只看着洛笙歌，就好像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似的。
本来洛笙歌还担心，阿泽听到了青年的这些遭遇，会不会联想到他小时候的遭遇，毕竟半妖的存在……在人与妖之间都是被排斥的对象，会遇到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尽管如此，洛笙歌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了熙泽的手背，仿佛是在告诉他，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熙泽感觉到姐姐微凉的手心碰到了自己的手背，他手背颤了颤，随后手指又忍不住地抠了抠桌面，姐姐真好，姐姐这是怕自己听到了产生共情吧，所以才会这样安慰自己。
总觉得指尖痒痒的，想挠一挠下面的木板，更想翻过来跟姐姐的掌心对掌心，要是能十指相扣就更好了。
“那这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之前我答应过小芸，要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了。”
“那你把礼物送出去之后，又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他这样的怪物，根本不配跟小芸那么好的姑娘在一起，就算小芸不嫌弃自己，但……他真的怕自己是个怪物，万一哪天发疯起来伤害了小芸怎么办？
“我想，也许我会离开这里吧。”
“离开？那你娘呢？”
“我娘在今年开春的时候便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才告诉了我，我的真实身份，她说我爹是一种叫狸力的妖怪，她从来都不后悔跟我爹生下了我。”
“是啊，孩子能有什么错呢，没有任何人一出生就是错的，不过你爹又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我娘也不知道我爹去哪儿了，我娘说，我爹他答应过我娘，办完事就会回来与我们母子团聚，可是我娘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我爹回来。”
洛笙歌的情魄已经归位，此刻她共情的能力比之前在九凤山的时候要高了不少。
“那你……可曾怨过你爹？”
“肯定是怨过的，但后来想想，他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缺少父亲陪伴的这段时光，是补不回来的，我娘终究也没等到他，再埋怨也是于事无补，倒不是选择放下怨恨，要来得轻松一些。”
洛笙歌忍不住为眼前这个青年的认知，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一丝敬佩，要知道在这世间能够做到放下的人，才是真正难得。
“行吧，那你这个忙，我们可以帮你。”说完，洛笙歌看向熙泽，想寻求他的意见，但熙泽只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是自然的，只要是姐姐想做的事情，他都是支持的，只要姐姐不再抛下他一个人就行。
“不过事成之后，你得跟我走，你的金瞳已经显现出来了，恐怕离身上出现其他迹象也不远了，到时候很有可能你的皮肤会皲裂，然后皮肤上长出岩石块，你的头上还会出现角，长出獠牙，到时候周围的老百姓恐怕只能把你当成是妖怪给烧死吧。”
洛笙歌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故意吓青年才说的，半妖的特性就是如此，不是生下来就是金瞳，如果一生下来就是金瞳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只妖怪是个大妖，比如上古四大凶兽一般强大。
随着半妖孩子的长大，根据继承的妖力强弱，会逐渐觉醒妖力，呈现出金瞳，有的可能是一只，有的可能是两只，金瞳澄澈度也根据妖力而不尽相同，金瞳一旦出现，后期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各个地方出现一些该种妖怪的其他特征了。
而半妖还有一个点，就是不能化身为妖怪形态，他们只能变成一半，半人半妖的姿态，会出现妖相，但却变回不了真身。
所以说，洛笙歌才总是说，六界之中，人类才是强大的种族，实力最弱，但生生不息，靠着种族同化，甚至都可以灭掉纯种妖族。
“我可以帮你把小芸姑娘约出来见面，地点和时间你来定。”
“好，事成之后，我就跟你们离开这里。”
“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答应的这么爽快。”
“反正我现在也是什么都没有了，孤身一人，你们又能图我什么呢？”
“呵呵，说的不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哦，我姓齐，单名一个行字，我娘说是因为我爹擅长行走，所以……”
洛笙歌笑了笑，可不是擅长行走吗，猪突猛进四个字没听说过吗？
决定好了之后，青年就带着画卷离开了，他一个人先去了约定的地点等着，反正他一个人回家，家中也没人，回去也无事可做，倒不如早早去约定的地方看看风景也好。
洛笙歌和熙泽在吃饱喝足之后，才开始行动，先是使用了隐身术，成功跟在店小二的身后找到了小芸姑娘的房间，并且溜了进去，待店小二出去关门了以后，他们才显现出来，把小芸姑娘吓了一跳。
洛笙歌随即使了个噤声术，“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替齐行传句话的。”
一听到齐行的名字，小芸立马冷静了下来随即点了点头，而且她看这两位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凭空出现，但是他们面貌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坏人，倒像是修仙之人。
“齐行说有样东西要亲自交给你，所以让你今晚子时去城西桥头见。”
小芸再次点了点头，洛笙歌撤掉了噤声术之后，就带着熙泽又悄悄离开了客栈。
“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随处走走看看吧，毕竟现在离子时还为时过早，去早了也没用。”洛笙歌朝着一个方向就沿着街边开始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虽然已经在茨金城待了好几天了，该逛的也逛的差不多了，但是……”
“但是姐姐还是很喜欢人间的繁华与热闹，或者说是风俗人情。”
“没错，毕竟这些可是在天庭和深山老林看不到的美景。”
“确实。”
“那阿泽你喜欢怎样的呢？”
“什么？”
“是寂静的深山还是喧闹的尘世？”
“这要取决于姐姐了，我只喜欢……有姐姐在的地方。”不论是寂静的深山还是喧闹的尘世，甚至是冰冷残酷的修罗地狱，只要有她的存在，便是一片乐土。
洛笙歌眨了眨眼睛，情魄回来之前，她也不是没少听过阿泽说这样的话，但如今听上去……怎么感觉怪怪的，感觉耳朵有些痒痒的，还有些发热，怎么回事？
“咳，那什么……前面好像有说书的地儿，我们去坐着听书消磨下时间吧。”
“好，都听姐姐的。”
洛笙歌带着熙泽一起走进了这家茶馆，因为她出手就是一颗上品灵石，茶馆小二迅速将两位上宾带到了二楼包间，很快又上了茶水和果仁盘。
“啪——”
“今天我们要说的是继上回之后，魔尊生漠离独自一人冲破妖界结界，与妖帝大战三百回合一事！”
一上来就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洛笙歌整个兴趣都被提上来了，立马聚精会神地听书。
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现任魔尊生漠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单枪匹马地杀到了妖域，并且与妖帝打了一架，打的那一架是惊天地泣鬼神，最后竟然还把妖帝给打成重伤，魔尊更是平安离开了妖域。
听到这里，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其中的真假如何，洛笙歌只是觉得有几个点很疑惑，一个是现任魔尊，那上一任魔尊怎么样了？
还有就是妖帝指的是煜白吧，他被魔尊打成了重伤，还让魔尊堂而皇之地离开了他的地盘，如此奇耻大辱，他怎么忍得下？虽然煜白确实实力也不咋地，但是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后起之秀的魔尊吧。
最后一个点就是，这个魔尊的名字……听上去有些……
洛笙歌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熙泽，他依旧是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纤长的手指不停地给她剥着瓜子，手指尖稍稍一用力，瓜子壳就裂开了，完好无损地将瓜子仁从壳中吐了出来，然后他再将瓜子仁放到一旁的碟子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笙歌的视线，熙泽立即抬眼看了过来，“怎么了，姐姐？”
“呃……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魔尊的名字好奇怪啊，啊哈哈。”
“怎么奇怪了？”
“就是……生漠离啊，你说谁会给自家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啊，生离死别什么的，多不吉利。”
熙泽停下手下的操作，垂下的眸子中深邃的目光被睫毛挡住，“也许……那三个字并不是生离死别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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