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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司长


严铮的眼里闪烁着泪花,嗯?我的严铮回来了?

        “陈乐,我好想你啊!”

        他张开双臂,牢牢地把我抱在怀里。

        不知怎的,我眼睛有些酸涩,这个久违的拥抱我舍不得离开。

        “你的腿……受伤了吗?”

        分开的时候我看到他难过得直掉眼泪。

        “嗯,被一个坏人打伤了。别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抚上他脸庞,指腹抹掉他流淌下来的泪水。

        我一时之间五味交杂,不知道是该庆幸我的严铮回到我身边,还是该担心被打乱的计划。

        严铮的两个魂魄很容易辨认,严家能同意一个小孩子进入禁区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推测他是进来后才转换了另一个严铮出来。

        还好转换了,我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然指不定我碰到严铮会缺胳膊少腿。

        太暴力了,这样不好。

        严铮说他醒来就在一片血雾中,走了很久才走出困境。

        “我看见你,倒在地上,全是血,”严铮和我坐在地上,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两片漂亮的唇瓣微微颤动,他又陷进了害怕的回忆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啊,一整个地板都是,你会死的,没有人救你,没有人救你……”

        “严铮,不要想了,你看着我,我现在就在你眼前,那不是真的。”我强迫他和我对视,试图驱散他心头的恐惧。

        “陈乐,你不要死。”他拉下我的手臂紧抱在怀中,“你不要死。”

        “好,我不会死的。”我安慰着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触发严铮魂魄转换的一个契机?

        严铮来了之后,我在禁区的生活明显得到了质的提高,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经历一样。

        难道,之前严铮被绑架到南边,走的是禁区这条路?

        冒出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推翻,因为如果那个时候能有成功通过禁区的人,老不死的不会坐以待毙,甚至后面还妄图利用我开拓禁区。

        我找到一块沙地,从头开始复盘推理。

        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此刻清清楚楚地在沙地上联系起来,给我提供了思考的方向。

        严铮被绑架到南边实验基地的事,很大可能幕后指使人并不是老不死,他没有蠢到引火烧身的地步。处死了一个实验基地高层,之后研究人员也全部大换血,很明显这件事被压下来了。

        一旦散播出去,北边一定会以此为机会攻打南边,名正言顺,还能借此散布南边违背伦理道德的实验的谣言,从而收获人心巩固权位。

        然而被程安截胡,严铮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北边,很有可能还忘记了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哑炮。

        想要逼停实验工程,企图两国开战的人是谁?我眯了眯眼睛。

        那个实验放在当年的环境下确实会引起众怒,信息素改造工程,现在已经普遍接受,而且还有不少人通过改造变成自己想要的信息素,获益最大的是omega。

        我在中间画出一个圆圈,里面打了个问号。

        十几二十年后,程安因为我,又间接地和严铮关联上了,我更倾向于是有人在故意引导而不是偶然的巧合。

        现在南边政场因为程安的强势介入,不可控因素增加了,局面大不同以前稳定,又是一个可以攻打的好时机。

        而我,无疑就成了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北边大可以给我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给他们一个“正义之战”的名号。

        南边司长潜伏在北边多年,居心何在。

        我脸上血色尽褪。

        南边我已经“死亡”,北边我被追杀,出了禁区,我竟是无路可逃!

        之前还以为程安坐稳位置后我能回南边,如今看来这个可能微乎极微。

        这场战争,一触即发。

        严铮在血雾中看到的我,或许不是幻象,而是预知未来。

        会死吗?我不知道,但我以后定是,生不如死。

        毕竟,司长这个职位,太高了。年纪轻轻能当上司长,我身上有太多信息值得他们北边的人挖出来好好利用了。

        不行,我要活命。

        我沉下心钻研我的未来之路。

        对不起,严铮,恐怕又要利用你了。

        我心里默默给严铮道歉,怀揣着愧疚之心,我对严铮是有求必应。

        在禁区的日子大概是我最后的温存了,我缠住严铮的舌头,一点一点展开攻势。

        “标记我吧,严铮。”我向他主动发出邀请。

        “可,可是,你会疼的。”

        我感受着他紊乱的呼吸,暗示性地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

        撤掉止咬器后,他在发热期身体再也没有出现过炎症反应,然而放大的敏感爱哭情绪仍然存在。

        我被严铮的爱意包围。

        严铮发热期一过,我跟他严肃地说明了当下的局势,他本就该知道我的处境。

        两个魂魄之间的记忆并不相通,但他不能对目前的形势一无所知。

        “你身体里有第二个人格,严铮,你空白记忆的这段时间,都是他占领着意识使用身体。我……你愿意模仿他吗?”

        严铮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家里照片里的人不是我!我从来没做过那些事情!大家都不相信我,你之前也不相信我——”严铮越说越委屈,“怎么还要我模仿他?”

        “他就是个疯子。”我沉默了一会儿,“我的腿是被他用枪打伤的。”

        严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他的手掌轻轻地覆在我大腿上。

        “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做的。”我也将手盖在他手背上。

        “我明白了,如果我能成功模仿他,我们出去以后我就不会被限制,对不对?”

        “对。”严铮说对了一半,他很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做什么事情,去哪里都处处受限,就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不正常的存在。

        在他们眼里,只有手段强硬处事决绝的严铮才是“被需要”的。

        “你是不是有危险?”严铮把手翻过来,和我十指相扣,“你不要骗我。”

        ……

        “是。”良久,我才回答他,“所以我需要你。”

        “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教严铮如何模仿另一个他。

        第一个要装出来的是面无表情,任何时候都不能表露出一丝情绪或者内心想法的微动作。

        “怎么可能像个机器人一样呢?”严铮不太理解。

        我撑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嗯,不是不表露,是直接用动作解决了这些情绪,比如他二话不说崩了我一条腿,比如他塞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话。

        “你想做什么直接做出来,如果你生气,那就去解决生气的来源,不要把情绪写在脸上。他非常我行我素,嚣张得很。”

        “是吗。”

        严铮突然变换了一个语气,我楞了一下,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把我绑在家里的严铮。

        “嗯,就是这样。”

        “哦,我哥哥教过我,他说我只要像没睡醒的样子就可以了。”

        ?

        好像还真是,高冷的表现往往只需要简单的抬不起眼皮。

        “陈乐,你会喜欢他吗?”

        严铮并排和我躺在草窝里,拿着我的手一根一根地捏了捏。

        “不会,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是有斯德哥尔摩症吗,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对我施暴的人?

        “你杀了他的话,”严铮侧过身来面对着我,“我也会死的。”

        “我杀不了他,我也不会让你死,严铮,你一定要跟他争夺身体使用权,明白吗?你才是主人格,你拥有完整的童年记忆,你已经被他霸占了将近十年的人生。”

        “我……才是主人格?”

        “对,你是主人格。”

        我虽然不太明白所谓的魂魄分离,但强化严铮的人格意志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百益无害。

        万一他真能跟另一个严铮抢夺身体控制呢?

        “我爸爸,妈妈,哥哥,他们都跟我说,严铮,你快点好起来吧,这样下去算什么事儿啊,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傻傻的小孩子,然后搬出他跟我对比。陈乐,”严铮听起来有些许的伤感,“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医院偷偷溜出来吗?”

        “嗯?不是跟你爸爸吵架吗?”

        “对,医生说可以多带我去熟悉的环境,可以让我有相关的联想,有利于我病情恢复。”严铮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们安排我去了很多地方,搏斗场,机甲战斗舱,审讯室……有一天我到了射击场,他握着我的手强迫我开枪,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就没了。”

        “我当时吓哭了,我哥哥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我爸爸,他扇了我一巴掌,命令我赶紧恢复。可我就是严铮啊,我要怎么恢复呢?”

        “我家里人要的是他,而不是我,什么都不会的严铮。”

        “你给我听好,严铮,他们不要你我要,他们要你消失我偏要你留下,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你还有我。”我坐起来,坚定地和他对视。

        他搂住我的腰让我躺下,然后开心地在我颈窝间嗅了嗅,重重落下一吻。

        “好,你就是我留下的理由。”

        可惜惬意的日子并不多,严铮在下一个发热期时,被他抢夺了身体控制权。

        他用笨钝的兽骨边缘,沿着我缝合的刀口划开,我当时还在睡梦中,硬生生被疼醒。

        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在禁区生活了这么久,我头一次觉得,比怪物,比巫术更可怕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程乐,或者叫你程司长?”

        钝骨割肉,每一下都在凌迟着我的痛觉神经。

        “还是废了一条腿比较听话。”

        “怎么办,被你伪装的安安骗过去了呢。”他替我擦掉额头的冷汗,“很疼吗?可能没有我心疼吧。”

        “那你,杀了我吧。”我咬着牙,才勉勉强强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哦,司长还不能死,不过我现在索取一下补偿也是应该的。”

        “是吧?”他说着,把兽骨插进了我的皮肉里。

        “啊——”

        我奋力挣扎着推开他,然而一切都是无用功。

        “真好听。”他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看看,我生不如死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我像一条狗一样被他牵着行走,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编织草,做成了一根简易的绳子套在我脖子上。

        途中有好几次,我绝望到产生放弃的念头。

        就这么勒死我吧不如,我不想活了。

        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我血肉模糊的大腿开始感染发炎,除此以外,还有脖颈处旧伤不去新伤又添的割痕。

        “你这是虐待俘虏。”我沙哑着声音抗议。

        他停下前行的脚步,不徐不疾地走到我跟前。

        “我记得,程司长是被我抓回来的呀。”

        “哼嗯——”

        他一把扯紧了绳子,将我呼吸道里的空气尽数挤了出去,我开始变得呼吸困难。

        看着我渐渐因憋气而涨红的脸,他弯曲了食指在我鼻子下试探我的呼吸。

        “咳……咳咳……”

        得以松解后,我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程司长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

        那叫满足我吗,是满足他自己吧?

        他拉了拉绳子继续往前走,他在寻找回北边的路。

        “你什么时候能出禁区还说不定,但我伤口感染不处理的话,你猜我有没有命活到出去?”

        我的嘴唇干裂到脱皮,当初带出来的止痛消炎药还剩了一些,现在全部都在他身上。

        局部感染会引起全身系统出现不同程度的功能影响,最明显也是最早出现的,就是发热。

        重度感染容易引起休克,再拖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对哦,还好你提醒了我。”

        他塞了两颗药在我嘴里。

        “没有水,我咽不下。”我喉咙里实在分泌不出一丁点儿唾液。

        “嗯,是个问题。”他改变了路线,把我牵到溪流边。

        我只得缓缓跪下还健在的左腿,再拖着伤腿摆放成同样的姿势。

        我洗了洗风尘仆仆的双手,合并起来做成一个碗状,舀了满满当当的水往嘴里送。

        他双手抱臂站立在我旁边,无动于衷地看着我。见我喝完,他拉扯着绳子示意我赶紧起来回到主路上。

        他可能也意识到我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行走的时候明显加快了步伐。

        他做事是不是真不考虑一下后果?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只为了当下的报复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在禁区里弄伤我一条腿,不是给以后添堵吗。

        看来他也不是毫无弱点可寻。

        冲动是大忌啊,年轻人。

        他那张脸和残暴的手段,太有欺诈性了,加上天生自带的气场,会让人误以为他难以打败。

        我在严铮身上看到了严少帅的影子,也看到了严颂的一部分。

        我能不能做一个大胆的推想,他其实是在模仿他人?

        一个严铮是完完全全从新生儿开始,一直长大到十几岁,一个是十几岁后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纯纯的一张白纸,他接触到什么就会学到什么。

        唉,想不下去了,我脑子好晕。

        我的呼吸变得浅快,自己都能感受到鼻子里喷洒出的是灼热的气息。

        前方的路也逐渐模糊起来,我几乎迈不开脚。

        我该不会真的要交代在这里吧?

        我没了意识。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已经脱离了禁区。

        这里是病房。

        滴——

        耳边的监护仪器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左手的手背上扎了针正输着液,明显低于体温的冰凉甚至让我产生冷痛的幻觉。

        我动了动,试图温暖一下左手。

        唉,好像不行,另一只手上了手铐。

        我还是被抓回了北边。

        我的腿呢,不会没了吧?!我心下一惊,什么生病的疲态一时间都被吓没了。

        我本想靠自己撑着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躺了太久的原因,我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我试着抬腿感知一下我的腿的存在,稍一用力腿间就传来剧烈疼痛。

        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幸中的万幸,我的腿还在。

        病房里除了我就没有第二个人,他们可真放心。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再多装几天死的时候,严颂进来了。

        哦,我他妈差点忘了,这种特殊病房都是装有摄像头正对着床位,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他在病床边站定,似笑非笑地说:“程司长,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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