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叛乱
江修远登基已经许多个年头。
他膝下子嗣单薄,唯有长子端王江柏和幼子江允是发妻所出。
唯一的女儿永宁公主江卓到了年岁不愿嫁人,居然在和亲北晋的路上大闹一场,跑到青州隐姓埋名做了军人。
江卓的治军才能在这时展现出来,等江修远再有她的消息,她已经率兵击退了几波北晋的敌军,当上了青州营的校尉。
江修远从此放下了要让独女嫁人的念头,只是,他之所以放下,不全然是为了父女之情——而主要是怨江卓的叛逆丢了大殷的脸面,再是想起了逼迫女子嫁人,会带来怎样的惨剧。
他已故的发妻、明德皇后黎采薇,就是死于与他的婚姻。
黎采薇少女时冰肌玉骨、顾盼生辉,京中世家公子皆爱慕她的容颜,其中,也包括太子江修远。江修远求父皇赐婚时,并不知道黎采薇已心有所属,但圣旨已下,哪怕黎采薇到东宫哭求,也没能取消数月后与太子的大婚。
自两人成婚,黎采薇便终日郁郁寡欢,长子和幼子的两次生产伤了她身子的根本。江允出生后不过五年,黎采薇便撒手人寰,江修远的身体因思念亡妻而每况愈下。
他喜欢立在皇宫最高处远眺,这里能看到风云变幻,看到世事无常,甚至他还能隐隐预感到皇后病情的回天乏术。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惠王江竞会谋反。
江竞是淑妃所生,虽不聪慧,但江修远却喜欢他的乖巧。
几日前,江修远正在勤政殿处理朝政,殿前侍卫心急如焚地进殿告知他,惠王,反了!
江修远顿感头昏目眩,他不明白,次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是谁给了他如此大的胆子!
伺候他的太监平荣连忙上来搀扶,江修远沉声传来暗卫,道:“司影,想法子出宫报信,请宋将军来护驾。”
暗卫司影鬼魅般出现在殿里,接过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
江修远再这时想起了做父亲的责任,皱眉问平荣:“朕的其他孩子在何处?”
平荣略一思索,回道:“端王殿下应该身在王府,小殿下今日一早便去南山跑马了,这会儿还没回城呢。”
“切勿让他回城!先在京外把允儿安置好,待京中平定,再接回来。允儿不可涉险。”
平荣以为江允是出城跑马,实则却有人抢先一步,早在惠王江竞带领叛军入城前,便送走了江允!
明德皇后黎采薇出身书香门第,被困在宫中后,常以读书作消遣。为此,她特设了“侍书女官”一职。此番送走江允的,即是昔日对黎采薇忠心耿耿的侍书女官文璧!
那日天不亮,代替旧主明德皇后守在江允身边的侍书女官便唤醒了小主人,她语气舒缓,谦卑地说:“殿下,皇后殿下生辰将近,她从前最爱南山秋季的红叶。殿下您何不趁着晨时的清爽,再尽一尽孝呢?”
就这样,女官文璧把江允“哄骗”出了城。待主仆二人到了南山,文璧却拿出藏了许久的“圣旨”来:惠王欲谋反,三皇子无需留京护驾,望远离京城。
江允起初难以相信,二哥怎会谋反?父皇怎会提前得知?但当他接过“圣旨”,见到父皇的字迹时,才真的相信确有其事。
他合上明黄色卷轴,忧心忡忡:“可若我走后,父皇有了危险,我愧为人子,我必须现在回宫。”
“殿下!”文璧跪在地上,眼中泪水点点,急切解释道:“您是皇后的幼子,若您有危险,臣如何面对皇后!陛下与宋将军已谋划好一切,只待捉惠王一个现行。若您打乱了计划,才是真的置陛下于险地!”
文璧的声泪俱下和江修远手书的圣旨,令江允不得不相信。他接过文璧准备好的衣物盘缠,照文璧的嘱托朝西逃亡,想必到了荇都一带,就会安全。
然而江允刚到荇都不久,便有人朝他放了一记冷箭。他惊骇地穿梭于人群中,未曾预料,居然有杀手追杀他到了荇都!他武功拙劣,要想活命,只有继续逃亡!
江允回想完这几日的坎坷经历后,裴雁晚也已经处理完了与京城的联系,前来看望江允。
许成玉见院落的主人回来,立刻向她抱怨:“这小公子好生呆傻,我同他说话,他居然一直在发愣。”
这话说完,江允仍未回神,直愣愣地盯着窗外翠竹。他这幅样子既显得呆愣,又好像有重重心事。
“想什么呢?”雁晚见了江允的模样,觉得他有三分好笑、三分可爱,于是迈着大步靠近床沿,轻轻敲了敲江允的额头。
江允被雁晚的手敲醒,一仰头,便看见雁晚浅浅的笑颜。他摇摇头,满怀歉意道:“方才在想事情,走了神。这位大夫,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许成玉抄起床头落灰的铜镜递到江允手中,让少年看着镜中的影子,继而冲雁晚笑道:“我说,这小弟弟长得像你昔日的情郎!”
“什么情郎!”雁晚与江允同时傻了眼,一个朝后猛退一步,另一个险些从床上弹起。
雁晚捂住许成玉的嘴,粗声粗气道:“许大夫,你不要乱说!黎允哪里像那王八蛋了!”
“你看小弟弟的鼻子,绝对有两成相似!”
江允目瞪口呆地看着嬉笑打闹的俩姐妹,对着铜镜抚摸上自己的鼻梁,茫然无措地心想:“裴雁晚看起来十分痛恨她昔日的情郎,如若真的如许大夫所说,那么裴姑娘会不会把对另一个人的恨转移到我的身上?”
这想法,太惊骇世俗!
江允为自己的惊人想法感到羞耻,鬼使神差般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巴掌。
手掌与脸庞相击的声响传进裴、许耳中,二人皆是疑惑地扭过身子。
雁晚蹙起细眉,问到:“黎允,你疯了?!”
“我……我长得像你的故人?”江允朝前坐了一些,好让雁晚将自己看得更加仔细些。
他与雁晚相处了一天多,从交谈中知晓了雁晚年值十九岁,年长自己三个春秋。假若结过亲事,或者与心仪的男子交往过,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到这里,江允又责怪自己思绪跳跃,没有桎梏。裴雁晚是他的救命恩人,哪怕要他以命相报,也不算过分。而自己居然在这里揣测恩人的过往,不知将礼仪丢去了何处。
“我是医者,对人的五官自然会敏感些。你们别太在意,只当我是随口一说罢。”许成玉已处理完了江允的伤,便起身收拾药箱,临走前叮嘱了许多:“我开几幅敷在伤口的药,每日需换新。这几日忌生冷辛辣,忌酒。可以外出走动,但不能累着……”
许成玉的叮嘱虽像是说给江允听,却是对着雁晚讲的。雁晚不置可否,将许成玉送出了门。
这间屋子不大,但采光极好。而且雁晚的院子处在山庄偏僻处,十分清净,正适合养伤。
江允他的命暂时无忧,唯有担忧京中的父兄情境如何。
按文璧所说,父皇和宋将军早就知道二哥的异心,提前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只是父皇怕二哥攻城时不顾及兄弟情谊,伤害到他,才命文璧送他出城。
在云州,江允是外来客,人生地不熟,又无人脉。如此看来,只有将叛乱一事连同遗失的玉佩一起,请裴雁晚为他打探了。
“裴姑娘,我有一事,能否请你为我打探?”江允穿好了衣服,恳切真挚地请求。
雁晚关好门,坐到床边望着江允,神色平静如常。她猜,江允不是要问遗失的玉佩,就是要问京城的近况。
果然,江允摸摸鼻尖,开了口:“我是从京中逃来的。我家中生了变故,不知现状如何,而我也不能一直借住在这里,总归是要回家的。我在逃亡的路上,听说京城那边似是打起仗来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竟有此事?”雁晚故作惊讶,凤目微瞪。她的惊讶之态因刻薄的长相而显得平淡,脸上只有微微的波澜,“既你牵挂家中,待我得了闲,便替你打听。”
江允见她应下此事,又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事。我本有一块玉佩,是亡母所赠,意义非凡。我进云州地界前,它还挂在我腰间,如今不知何时丢失了。”
他话音未落,雁晚已从袖中拿出那个绿色的小物件:“可是此物?”
小巧的玉佩躺在女子手心,于晨光下反射出耀眼的暖芒。
江允大喜过望,笑逐颜开,连连向雁晚致谢:“你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可有心爱之物,待我回京,请人转交与你!”
雁晚见少年笑容清俊独绝,不禁多看了几眼,连自己的心情也灿烂起来。
她始终不以美作枷锁来束缚自己,但不能阻止她有一双爱欣赏美的眼睛——若美人就在眼前,何不多看几眼?
就连她恋上曾经的情郎,也是因为面如冠玉的那张脸。
只是朱颜辞镜花辞树,万物都会凋零,美人也会老去。若是腻了,果断地分开、丢弃便是。
几日前,江允还未逃到云州时,二皇子惠王江竞就已兵变失败,在勤政殿前自刎,鲜血染红长阶。
在这场谋逆中始终守在皇帝身边的大皇子端王江柏,离皇位了又进了一步。
夜色浓重,江柏进宫昏定完回府时,特意绕了远路。
无人的死胡同里,文璧按照约定在等他。
他眸色沉沉,道:“你做得很好,将三弟骗出了城,让我能将他讲成不忠不义之徒。但你做得又不够好——文姑姑,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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