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恶鬼
从青州官府的大门进去,先能看见一方空旷的院落,正前方便是公堂,两侧则是连廊。顺着连廊再往前走,又会出现一方四合院落——雁晚上次便是被关在这方四合院中的某间厢房里。
这些,便是雁晚对官府格局的全部了解。至于再往里走是各种光景,她不得而知。
面对被十数人包围的危局,雁晚丝毫不紧张,反而兴奋地摩拳擦掌,要检验自己养病的成果。她唯一的忧虑,便是护不好身侧的江允——若江允有个好歹,大殷岂非又要变天?
雁晚转转左腕,眼中明明含满了奕奕的神采,眉尾却是下垂的。她看了眼小皇帝,轻轻问:“我若杀了他们,是否会影响两国邦交?”
江允笑出了声,他的双眸映出雁晚微蹙的眉,沉声道:“殷晋两国,原本就无邦交可言。他们夜袭官府,意欲不轨,我还得找他们算账呢……天塌下来,我替你撑着。”
他见跃跃欲试的女剑客眼中的烈火更加炽热,便又给雁晚喂了一剂定心丸:“我会护好自己的。”
二人对话时,为首的蒙面人亦在和同伙私语。他们不知达成了各种共识,竟盯着江允悄声指点了两句。
话音一落,为首者便提刀冲了过来。他如猎豹般敏捷,出手却没有杀心,雁晚为此疑惑,自己既已经撞破他们的行动,为何不杀了她和江允灭口?
然而雁晚杀心已起,根本不愿多想,索性跨出一步,一脚踢在为首者的脸上,并顺势缴了他的刀,把这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雁晚把染血的刀塞进江允手中,嘱咐道:“谁靠近你,你便抡谁。”
余下的蒙面人见首领身死,个个义愤填膺,竟一股脑冲了上来。雁晚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剑,反手割了这人的喉管。
上回逢这般月色,她也是两只手各握剑一把。但眼下的情形,已与她和江允上次遭难时大不相同。
上次的危难,是早有预谋的刺杀,雁晚尚且只会使右手剑。而这次,则是她和江允误打误撞,闯进了这起莫名的纷乱。
况且,此时的雁晚无论用哪只手拿剑,都令人畏惧。
雁晚看准了蒙面人出手的时机,先解决那些出手快的,或是割喉,或是刺入心脏,有不少血渍溅在了她的身上,但她毫不在意,只管享受战斗。
忽地,有一蒙面人欲从雁晚的目光死角处偷袭江允,却被江允漠然地在头顶砍了一刀,天灵盖顿时开了花。
雁晚终于察觉了身后的异样,回头看时,只见江允脸上的漠然瞬间变成了惊恐,他甚至发着抖道:“我杀人了!”
“……”雁晚没有在意江允奇怪的变化,而是急着去刺另一人的眼睛,剑尖把这人的眼珠子给带了出来。
很快,地上便躺了十几具尸体,江允轻轻瞥了他们一眼,重新牵起雁晚的袖口,道:“咱们去里面看看。”
雁晚为自己的表现心满意足,她点点头,暗道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原来两把剑一起使,是如此地凶猛!
两人一同穿过连廊,欲往公堂后面的院落中一探究竟。谁料,他们刚在四合院中探头,雁晚便用力推了一把江允,急道:“躲开!”
同时,雁晚朝江允原本站着的位置砍了一剑,又一个蒙面人应声倒地。
随着这一声闷响,四周的房梁上竟冒出了更多的黑衣人。雁晚略一数,这些人与死在前院的十一人加起来,刚好二十个。
到底是什么事,弄出如此大的阵仗?
“我不能跟他们打车轮战。我有一计,你随我来。”雁晚轻皱眉头,暂且归置一把剑入鞘,随后拽住了江允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跑了几步。
雁晚只使出了寻常的力气,却在无意间拉扯到了江允的肩伤。江允疼得龇牙咧嘴,仍要装作无事发生:“什么计策?”
“我的计策就是……”雁晚惊喜地发现,关押过她的那间厢房居然没有锁上屋门。这正合了她的心意,她突然夺过江允的刀,用力推了江允的肩背一把,把人推进了厢房中,喊道:“计策就是,你给老娘滚进去呆着!”
“裴雁晚!你疯了!”江允霎时慌了神,他被雁晚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铁锁响动的声音,江允忽地明白,雁晚是要把他关起来!
江允急忙扑到门口,胡乱扯了几下门闸,却无济于事。雁晚已经在门外用剑鞘插好了门,他只有冲门外吼道:“放我出去!裴雁晚!”
他不能,留雁晚一个人在外面!
雁晚见计谋得逞,便得意地解释给门内人听:“你在外面,我会分神。”
她一说完,就有蒙面人冲下了房顶。雁晚朝前上了几步,将剑一横,挡住了其中一人的攻击。但她也因这一招防御而暂时失去了攻击的机会,竟被人推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了厢房的门上。
“你有没有事!”江允听见声响,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明明不似从前弱小,明明可以替雁晚分担一些压力,可他却被雁晚锁了起来,只能白白听着门外传来打斗声!
雁晚见另一人挥刀要砍过来,立刻往下一蹲,这一刀只在门板上砍出了一道痕迹。借着下蹲的力量,雁晚突然从地上暴起,并把腰间的另一把剑抽了出来,手中的两把剑瞬间没入两名黑衣人的小腹。
方才她一蹲一起,本就因打斗而松动的发带就此散落,如瀑的长发瞬间倾泄下来,迎着寒风飞舞。
雁晚无暇顾及此事,她咬咬牙,又了结了一人的性命,并朝门里答了一句:“我无事。你安心等着,姐姐很快便放你出来。”
江允见正门不能打开,便去查看屋里的唯一一扇窗户。但这窗户也被紧紧上了锁,江允面色蓦得一寒——他得尽快把门砸烂,从这里出去!
他在昏暗的夜色里扫视一了圈四周,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一把木头椅子。
于是,江允只有抄起椅子,向房门狠狠砸去。他用了很大力气,门不仅严丝合缝地紧闭着,他肩头的剑上甚至为此再次发痛。
这阵疼痛牵动了江允的浑身,令他本能地跪在了地上,捂住肩头的伤口处,冒出几滴冷汗。
如若没有“萤茧”,他的伤早该愈合了。
但江允没有时间去管身体上的痛苦,他心急火燎,只想寻一个出口。
正在此时,乌云散开,雪也不再下。官府的四合院中倾泄进一抹惨白的月光,既照亮了再也不能开口的尸首,也照亮了雁晚的背影。
女剑客逆着月光而站,她的脸藏在发丝的阴影处,可她浑身的血迹却那么醒目。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把十九个人送上了黄泉路。
四合院的角落里,只剩下一个蒙面人还活着。他跌坐在地,惶恐地看着杀死自己同伙的女人缓缓靠近自己。
她出剑的速度是何等可怖,割喉的角度又是何等刁钻,剑身捅穿人的心脏时,又是何等果决。
那女人的长发迎风飘扬,手持双剑,鲜血顺着她的剑汩汩淌下。而她胸前佩戴的玉坠形状,正是一只张开大口的凶兽穷奇。这只凶兽身上亦染了血,原本通透的玉坠为此变成了一块血玉。
随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蒙面人看清了她的脸。高鼻薄唇,凤眸微挑,脖颈间更是斜亘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女人不知为何,竟露齿微笑,阴气森森,声音寒意浸人:“狗贼,你可还有同伙?”
厢房之内,江允终于离破门只有一步。就在他连砸带踢地在门上弄出一个洞,迎月光入屋时,官府里突然响起异常凄厉的几声嘶吼:
“鬼啊!有鬼!!!”
“鬼!!!”
嘶吼声太过凄惨,刺痛了江允的耳膜,也令他不得不提心吊胆地把手从洞中伸向门外,好打开门锁。
门破的一瞬间,月光毫不吝惜地照在了江允身上,把他衬得清俊出尘,与一派肃杀之气格格不入。
而那如同从地狱归来一般的女剑客,正缓缓转过身,杀意未歇的双眼刚好对上江允慌乱的眸子。
寒凉的月色之下,一人浑身染血,而纤尘不染的另一人则奔向前者,把她用力揽进怀中。
她是恶鬼,也是照在江允心头的月亮。
雁晚吃了一惊,想要挣脱江允的怀抱,冷声道:“陛下,您逾矩了!”
江允却不管不顾,把雁晚抱得更紧,他把脸埋在雁晚颈间,几乎快要啜泣出声:“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一个人涉险?!”
雁晚为江允的失态而眉目轻动,但她脑海中的理智显然多于江允。于是,她果断地推开了江允,指着身后形状疯癫的蒙面人,语气从容不迫:“陛下,我闯祸了——唯一的一个活口,被我吓疯了。”
这便是了,月亮是抓不住的,地上的行人只有去追。
江允的心绪难以平息,他忍着失落,望着仍在哭喊的黑衣人,强装镇定道:“你去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我去街头看看,兴许能碰见夜巡的守城队伍。”
他说完此语,又问雁晚:“你浑身是血……”
“这些不是我的血。”雁晚抚平领口,神色如常道:“我身上只有几道小口子,不碍事。您快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巡城兵罢,我去找绳子,再看看官府中有无其他活人。”
她挽起了袖口,便于寻找东西。江允见她神情冰凉,便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唯有去官府门口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极好,刚巧碰上一路巡城兵。领头的士兵见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从官府大门中走了出来,不禁疑窦丛生,主动上前询问:“什么人?为何三更半夜在此鬼鬼祟祟?”
江允让出身位,令巡城兵看清了门内的惨状。那巡城兵大为惊骇,理所应当地认为江允就是屠戮者,便一声令下,道:“把他给我擒住!”
“谁敢?”江允不慌不忙,他漠然地睥睨着这队士兵,语调冷冷,一如寒凉的冬夜。他这般神情语调,和身上不凡的气度,真的把士兵们唬住了。
仍旧是领头兵先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江允拆下腰间刻着“信之”二字的玉佩,把它扔到领头兵手中,寒声下令:“去传永宁将军与知州董亮,朕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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