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楚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荒唐而离奇的情绪里走出来。

        她居然被勾引了——对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妖精般的女人。

        经过刚才那一下，楚见要是再不懂顾惜的意图，那她就不是楚见，该改名叫愚见了。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主要还是因为楚见没有过这种经历，她气质冷冽，脾气称得上古怪，即便是学生时代也没几个异性向她告白，更别谈同性。

        因此，即便顾惜的言行从一开始就充满暗示，她也迟钝地没能嗅出那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楚见从思绪中剥离出来，正打算说些什么，顾惜好似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一般，快速塞给她一张名片，然后朝后退去：“楚小姐，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欢迎随时来找我。”

        “欢迎”二字说得极轻极慢，落在楚见耳里便充满了别样的意味，仿佛眼前这个人，连声音都在极尽所能地勾引她。

        话说完，顾惜便不再留恋，转身直接朝会场外离去，留下楚见对着手上的名片神色莫名。

        齐怀月找到楚见时，她正对着手上的名片发呆，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楚见知道自己实实在在地被困惑到了。

        首先是对于顾惜暧昧的暗示，以楚见的角度，是觉得很奇妙的。

        楚见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毫无性吸引力的人，起码楚父楚母遗传给了她一张挺不错的脸蛋，但是，对于顾惜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的示好，她仍是觉得十分意外，而就在刚刚，楚见正准备拒绝对方时，顾惜却又表现得毫不留恋，留下名片就走，这让她未说出口的话语堵在咽喉，产生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微妙无力感。

        这段经历对楚见来说很陌生，也很新奇，以至于她一时间拿着这张名片不知道怎么处理。

        齐怀月身上染了些许酒味，靠近楚见后好奇地“咦”了一声：“顾惜刚才那位美人给你名片干什么？她有什么生意想找你做吗？”

        楚见被她的声音惊醒过来，目光渐渐幽深，又变回原来那个齐怀月熟悉的“女魔头”，她把名片对折，直接丢到垃圾桶里：“走吧，这场宴会没什么好待的了，去看看我亲爱的叔叔又折腾了些什么。”

        顾惜从宴会出来的时候，接到顾望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里，有没有吃晚饭，需不需要来接，顾惜一边对着路边的计程车招手一边简短地回答：“在会场外面。吃了。不需要。”

        顾望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顾惜弯腰上了车，一边看着外面的霓影车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嗯，好，我一会儿就到家。”

        顾宅离宴会的地点其实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顾惜便看到顾宅外面青绿的园林，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点，顾宅还是灯火通明。

        顾惜迈进门的时候，顾长鑫和林芸坐在一堆，正在和顾望闲话家常，一家子和和爱爱，衬得她这个骤然进门的外人格格不入，分外不识时务。

        顾惜看着因为她进门谈话戛然而止的三个人，笑了笑：“你们聊，我回房间去了。”

        话音落完，顾望便急忙站起来：“惜惜，厨房热了银耳羹，你喝一点再去休息吧，看你这么晚回来，爸爸妈妈也是担心所以专门在等你”

        顾惜的房间在二楼，她一边朝楼上走去，一边拉长语调：“不打扰你们享天伦之乐了吧——”

        话音刚落，顾长鑫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林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余光望去，只有顾望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关心。

        顾惜轻笑一声，高跟鞋敲在梯步上噔噔作响。

        在她快要走到二楼时，顾长鑫终于忍耐不住，用力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多年我们亏你短你了吗？天天有家不回，在外面鬼混，一回来就阴阳怪气，有什么女孩子的样子！”

        有顾长鑫这么一开头，林芸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了，她长年养尊处优的面庞看上去宛若三十几岁的妇人，但一旦收敛起表情，深深的法令纹总会让她显得刻薄寡相：“惜惜啊，不是阿姨说你，你看你，从国外回来到现在还没个稳定的工作，听你肖阿姨的女儿说她上次看到你在酒吧卖唱，这像什么样子！”

        “之前我就跟你爸说让你进公司给阿望帮忙。也是造孽的，阿望这几年来为公司鞠躬尽瘁，好不容易才把公司效益提高了一大截，我想着你回来就能给她搭把手，也让她轻松点，可你爸担心你搞不懂公司情况，反而让阿望更累。刚好肖阿姨的侄儿上幼儿园想补习美术，你不是学了这么多年画画吗，阿姨就替你答应下来了，酒吧那边就别去了啊，抛头露面的”

        顾惜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阖上房门后顺手反锁，将顾长鑫暴怒的摔杯声和林芸茶言茶语的相劝声都隔绝在外。

        她扑在床上，深深地吸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期间顾望来敲过门，顾惜不应，她便把端着的银耳羹放在门口：“惜惜，今天爸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肖阿姨侄儿补习的事情我帮你回绝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直到顾惜把东西收拾完，她才给顾望发了条消息：“有没有马上能住的房子？我今晚过去。”

        顾望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她信息：“有一套小独栋。惜惜，你要搬出去？”

        顾惜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让她把定位和密码发过来。

        见得不到回答，顾望也聪明地学会了不再追问，她很快把定位和一沓资料照片发过来，顾惜点开定位才发现，这套独栋居然就在今晚宴会所在地的对面。

        顾惜视线在楚宅的小红标上停了停，轻轻挑起眉。

        楚见和齐怀月对完公司最近的账务时，时间已经将近凌晨，楚见觉得三月份的账务有些问题，便让齐怀月带回去再核对一下。

        齐怀月走后，秘书在一旁问她回哪里，楚见想了想：“回老宅吧。”她每个月都会回老宅几天，这次既然出席了宴会，便正好留宿老宅，也省得楚母念叨。

        秘书于是拨通司机的电话，叮嘱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

        司机是楚家的老人，一向开得平稳，楚见上了车便在后座打开电脑查阅消息，并不担心颠簸不适的问题。然而这次，快到楚宅门口时，司机却忽然一个急刹车，低声咒骂了起来。

        楚见从电脑前抬起头，皱眉：“怎么回事？”

        司机连忙解释：“小姐，前面有个出租车不守交通规则，在我们转弯时从旁边急插进来了。”

        透过窗户，确实有一辆橙色的出租在前方横冲直撞，楚见揉揉眉心，把电脑合上：“没事，我们开慢点吧，离他们远点。”

        司机应了声是，把车速降得更低了。

        没一会儿，车子便到达楚宅，司机将车子停下，意外道：“咦，他们也到这附近？”

        楚见瞧见那辆橙色的出租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还没等她细看，那身影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白色的余影。

        楚见觉得那抹身影有几分眼熟，心中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随即又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楚见回到家，楚母已经睡下，只有驻家阿姨还守着门，楚见嘘了一声，独自回到自己房间，没有惊醒任何人。

        回到房间后，齐怀月给楚见发来消息，说她核对三月份账务后没有发现问题。

        “没有问题吗？”楚见皱着眉头，点开齐怀月给她传输过来的文件快速扫视了一遍，从数据上来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有古怪，就像从秘书那里得知楚东收购散股后一直没有其他异动一样，越是平静，她越觉得下面应是波涛汹涌。

        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问题，楚见叹了口气，换上浴袍到浴室去洗漱。

        她刚把头发冲好，正打算抹上沐浴乳，忽然听到窗户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击声，楚见关掉花洒，披好浴袍朝窗户处走去。

        从浴室门口到窗边几步路的过程，楚见甚至还回忆了一下窗户对面住宅的情况——楚见记得楚家买下这幢住宅时便发现二楼她居住房间窗户外的小阳台和旁边一幢小独栋的阳台离得太近，出于安全考虑，楚家曾要求连带买下这幢小独栋，但是却被告知这幢小独栋已经有了主人，后来对面一直无人居住，楚家便才渐渐作罢。

        难道现在这幢小独栋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楚见拉开窗帘，明亮的月色晃住了眼，好一会儿，楚见才看到对面的身影。

        面对面的两户阳台上，搭了块一人宽的木板。

        顾惜穿了件细肩带的真丝睡衣，猫儿似地趴在木板上，她抬头望着楚见，连声音都像小猫呜咽：“楚见，好黑。”

        楚见按住额头，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一带的电室搬迁过，如果没人打理的话，对面的独栋应该已经断电很久了。

        她低着头，默想今晚喝了几杯酒，在反反复复确认后，楚见才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喝醉酒。

        荒诞的想法居然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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