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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吴王


太子府,书房。

        “现下因着科举改革,这群文人世家可算是胡乱抱成了一团,你看看这奏本!”

        男人将桌上的那几个折子重重一摔,霍世君不看也知道是那几个人在作妖。

        他眼皮子跳了跳,“殿下,如今朝中反对声一片,可不能再杀下去了。”

        再这么杀下去,只怕暴君的名头是要按在祁良夜的脑袋上下不去了。

        祁良夜冷笑一声,狭长的眸子在灯光下闪出光泽,他毫不客气地嗤笑道:“也只有这群蠢人还以为能用他们的性命威胁到孤,这群文人自古以来就空谈什么圣贤道理,但是一个个政绩平平,端的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不如放慢一些速度,毕竟改革太激烈,效果倒行逆施就不好了。”

        这话戳在了祁良夜的心窝子上,他身子靠在宽大的背椅上,双手交叉放在额前,良久,他抬头,同站在案几前的霍世君缓缓说道:

        “谢瑜想要把整个匈奴都打下来,她要打持久战,估计至少几个月才能回京,现在不对这些奸佞下手狠一点儿,只怕国库都被他们吞了去。”

        最近世家看出了无法制衡祁良夜的趋势,干脆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倒是翰林院和督察院的那帮编撰和御史成日上奏弹劾他藐视祖宗规矩,君王失德,暴戾无道。

        霍世君却不赞同这些臣子的说法,听说谢瑜想要攻打匈奴,他赞许地点点头,顺便说道:

        “殿下,自古以来调和折衷的守成之君好做,兴乱治亡的明君难当,如今国内大兴改革,又有女学新风和宋儒之风相互攻讦,国外又有匈奴强敌,您不如先试着在应天府试试科举改革的水?”

        那京城做试验地,那群酸腐的儒臣总不能做什么手脚。

        一个个都想踩着祁良夜的脑袋流芳百世,霍世君也出自翰林,自然知道这群老的小的多么执着于名声。

        有的时候他们并不在意上奏是否达到了劝谏的目的,倒是希望自己能因此获得一些圣贤的名声,能够青史留名,为自己立传。

        正是这一点,祁良夜尤为厌恶这些文官。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比思念谢瑜,因为谢瑜所拥有的力量太可怕了,就连她扶持的与世俗违背的女学新风都能在天下掀起风云。

        男人飞速地思考着科举改革一事,他突然抬头,霍世君下意识侧耳恭听。

        “这群文官总是讲一些圣贤的道理,谢瑜传信,叫我闲暇之余提拔提拔葛梅香的人。”

        “嗯?葛梅香?”

        葛梅香可是女子。

        霍世君眉头下意识皱起,但是突然想到了女学新风的内容,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殿下,您想要将科举改革和女学新风结合起来?”

        祁良夜思路打开,眸子亮了一瞬,双指有节奏地在案几上敲打,他说道:“他们总觉得孤会顾及着名声,顾及着祖宗的成宪,也因此,他们就觉得能控制孤,能让孤坐在这个位子上任他们所听。”

        “他们现在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倒不如孤将他们打的打,杀的杀,贬得贬,等培养出一批女学新风的人手,和他们打上擂台,他们自然就识趣了。”

        文人集团在启朝发展到今天,已经深深扎根在了礼法和规矩之中,启朝的政治体制和模式虽然看起来与前几代王朝大不相同,但是在嘉庆皇帝主政的这些年和前几代君王治理的这些年份里,已经将政府的效率前所未有的放低。

        文人们的专业水平和治理水平在温室中迅速下降,而在皇帝发现这种现象想去调整时,却发现文人们死死抱在一团不愿放权,也不愿意皇帝有所突破,只想控制着皇帝做一个守成之君。

        皇帝的权力在设置内阁之后,看似前所未有的集中,但也因为文人集团对皇帝的制约和约束延缓了整个国家的理政效率。

        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种新的模式去制约文人集团的集体势力。

        那么谁能制约文人集团呢?

        文人信奉的是孔孟之道,是万年不变的祖宗之法,与他们违背的就只能是当下的一些违背世俗伦常的势力。

        早在祁良夜想这些问题前,谢瑜就已经将启朝当下的运作模式研究透了,她不仅提出了科举改革去挽救祁良夜的新政,更为祁良夜提供了良策。

        那就是开放女子和妇人的恩科,允许女子入朝做官,允许一些祖宗之法从未出现过的事物出现,一旦创新成了常态,君主在想做些什么就显得顺理成章。

        一旦女子登台,文人集团势必就将火力对准了这群女官,二者相互制衡,远比重设内阁来得靠谱。

        走一步看十步,祁良夜心中赞叹起了谢瑜的远见,甚至佩服起她的高瞻远瞩。

        但霍世君远没有祁良夜想的这么多,他觉得为人君者,应张弛有道,祁良夜的手段还是太急了些。

        但这一切都不会动摇大局。

        他更关心的还是谢瑜攻打匈奴一事。

        “谢大人在塞北可有传了信回来?”

        “朝中已经传遍了,半个月前塞北首战告捷,谢瑜需要更多的粮草和后方支援。”

        这就是摆明着要钱,但霍世君虽然之前对谢瑜出征匈奴的壮举有所赞赏,现下理智回笼,他担忧地问道:

        “谢大人是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下匈奴虽然国力孱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怕难缠得很。”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此事操之过急。

        祁良夜摇摇头:“她在前往塞北时就已经想好了。”

        霍世君还想劝谏,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谢瑜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第二日,祁良夜进了宫。

        嘉庆皇帝的身子较刚恢复时已经好上许多,这几个月都是皇后亲自伺候他,皇后在养心殿看见自家儿子时愣了一愣。

        “夜儿,你怎么来啦?”

        寝殿里的皇帝刚喝完养身子的药堂,听见动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皇后这才身姿款款地和祁良夜一块儿进了殿。

        “太子来了?”

        一旁的宫女接过皇帝喝干净的药碗器悄悄退了下去,祁良夜坐在皇帝床边,皇后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刘嬷嬷领了命也守在了殿门口。

        此时天色未暗,午间的阳光还若有似无地打在檐下的窗棂上,金光透过窗户的花纸漏到了地面上,祁良夜眼睛微微瞥过地面,就开口道:

        “父皇,我打算开女子恩科。”

        嘉庆登时惊疑出了声,“女子恩科?你是怎么想的?”

        如今朝政大权都握在祁良夜手里,嘉庆现在能听到的风声都是祁良夜主动告诉他的,从一开始的三年新政,解散内阁,直至现在的科举改革和女子恩科,一项项惊世之举都被他一一做出来。

        嘉庆看着祁良夜,两人的双眼肖似,他透过祁良夜似乎都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但祁良夜和他不同。

        嘉庆觉着,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出来。

        父王的沉默都被男人看在眼里,一旁的皇后看着同时沉默下来的父子,眉头微微一挑,捏过一盏茶悠哉悠哉说了起来,

        “这京城里的女学新风都快将天捅破了,你原先科举改革时,就想着拿女子恩科去和这帮文臣打擂台?”

        孙玉莹看似糊涂,但也算是晋成公府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看得明白的人,她脑子转的快,微微一想祁良夜前后的动作,就猜出了他的用意。

        “都是谢瑜的安排。”

        “谢瑜?”

        嘉庆又是一声惊诧,“她不是去塞北了么?”

        “早在提出科举改革时,她就联络起了沐昌伯嫡女葛梅香,葛梅香是女学的领路人,谢瑜在背后推波助澜,硬生生将女子恩科摆到了我的眼前。”

        祁良夜叹了一口气,孙玉莹眸子中幽光一闪,“本宫这儿媳妇倒是个厉害的。”

        嘉庆眉头微皱,“谢家如今一步一步势大,你日后登基切忌外戚干政,谢国公名义上是国公爷,但手里却握着塞北三州和三万谢家军,稍不注意,极有可能变成私兵。”

        “父王慎言,”虽然皇帝的身体状况让众人都心知肚明,但祁良夜还是拍了拍他已经满是褶皱的手,“儿臣念着您。”

        没什么比儿子对父亲的念想更能打动人的了,嘉庆心痛微动,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皇后,叹了口气,“朕这辈子啊。”

        这辈子到底如何,后续的话他没有说,但孙玉莹最清楚他的心意,当下接过话到:“您还想这些做什么。”

        嘉庆就是臣子们喜欢的那种守成之君,为君平庸,无功无过,但御宇期间一直勤俭爱民,虽然没能防止佞臣的托大,以至于差点丢了性命,但却从未动摇过祁良夜东宫太子的地位。

        换句话说,嘉庆帝是个乐意固守祖宗之法的人,他给了臣子便利,忍让臣子的种种教诲指使,那么臣子也应该去维护他作为帝王的权威。

        但是忙忙碌碌一生,他好像做成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这才是他的心结所在,但他心里有仁善,知晓哪种皇帝才有利于万民百姓,因此从没干预过祁良夜的成长。

        他的这些心思,孙玉莹通通知道,但眼下可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女人赶紧使了个眼色给祁良夜。

        “父王,您还记得汉州的吴王么?”

        这个吴王,就是前阵子沐昌伯府私通的藩王。

        葛梅香虽然交出了种种吴王与沐昌伯府勾结的证据,但作为政治人士,祁良夜不可能单纯地用证据就去定罪。

        如今葛梅香嫡兄葛天雄已死,这个吴王他却没动。

        嘉庆将注意力瞬间就放在了话题上,眉头微皱说道:“吴王,算是你的皇叔,但是在朕登基以前,他就被先帝发往了封地,已经十几年不曾与京城有了来往,包括他生的几个郡主和世子,也只是向京城宗人府上了玉蝶,从未有上京之意。”

        “说起来,他的根基倒也不如何深。”

        祁良夜转起了大扳指,脑中开始迅速思索吴王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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