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花季与你》是一档正统选秀节目，一百个正值花季年纪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争取最后的九个成团出道位，白木汐觉得这赛制挺残酷，但想想自己在《为谁而歌》里也是从那么多人里杀出重围，好像也没差许多。
只是当初是在舞台上孤身作战，如今却成为了看台上的导师，多少比之前有些余裕——本该是这样的。
独自坐在休息室里，白木汐长长地叹出口气，像是没了电的机器人似的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作为节目的第一位飞行导师，她需要跟着把节目前两期的内容录完，而这两期的主题是练习生的初亮相，一百零九个人排下来实在时长骇人，所以在录制中会给出一定休息时间。
说实话，这种时间她本不该在休息室里独个儿窝着的，不管是和练习生交流还是和其他导师谈天也好，对人际交往和镜头量来说都更加有利。白木汐对这些也很清楚。
但在强撑着节目录制到休息时间后，她实在还是难以支撑无言的压力，最终选择落荒而逃。
……怎么说呢，从她唱完歌灯光亮起后发现自己的座位就在沈柊旁边开始，白木汐就觉得她快要不行了。
《紧张》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台下的呼声才渐渐爆发出来，她的粉丝“白白”“木汐”的喊她，混在一起震耳欲聋，她一一鞠躬应下，眼睛亮亮笑容开朗，教人看了就喜欢。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时脑子里混混沌沌糊成一团，最清晰的念头是：导师席离舞台也太近了吧。
是真的太近了，近到她的眼神再怎么刻意地四处乱瞟也没办法避开。
白木汐偷偷写进歌里的女主角正在安静看着她。而她看主持人看观众席看天花板，就是不敢对上视线哪怕一秒钟。所以几次余光扫过都在她的努力下只留下模糊的人影。但可悲的是又很快在她不争气的记忆补正下变的清晰起来，拼凑出一个剔透的沈柊来。
从她认识沈柊开始这人就是这副漂亮的过分的样子。是无论放在多少人里都能一眼看到的出挑。
白木汐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当遇到太过漂亮的人的时候反而会不敢去追，她以前嗤之以鼻，毕竟沈柊的追求者从来都趋之若鹜没见过少。而如今她却多少能理解一点这话里的意思，作为沈柊曾经的追求者，她实在很不敢靠上前去。
……为什么呢，明明之前她在和沈柊替的那位女演员一起彩排流程的时候，两个人的位置可不是挨着的啊。
硬着头皮走向属于飞行导师的座位时白木汐的心情实在很复杂，几步路被她走的格外悲壮而孤勇，去赴十二试炼的赫拉克勒斯的心情也不过如此。两把椅子离得不算多近，她的座位看起来也很舒适，但就因为放在沈柊旁边而显得像是荆棘所制，白木汐战战兢兢坐下的时候简直要失去表情管理。
熟悉的桧木香可不管她的心情多么跌宕起伏，已经不客气地窜到她此时不知为何格外灵敏的鼻尖，像是旧时光缠着她不放。
而比起她的动摇，旁边的人就显得淡然许多，一如过去。沈柊微微转过身来，轻而易举地突破白木汐努力坐在凳子边缘而拉开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她看过来，唇齿开合间声音轻轻，却激起白木汐一阵战栗。
“很好听。”
周遭不知道多少台摄像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拍摄，如今更是因为向来惜字如金的沈柊一反常态的主动搭话而齐刷刷向她们转过镜头，于是白木汐看到大屏幕上显出她们两个人的模样，沈柊在专注地看她，而她在——在装作看屏幕的样子。
再怎么说这时候还不回应也说不过去了，白木汐屏住呼吸，慢慢转正眼珠，将那张熟悉的面容看进眼里。
一别数年，她过往有时会猜想再见的时候或许沈柊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了，但却并非如此。沈柊仍然是那样，她周身总有种对什么都淡淡的氛围，像是冷雾又像是月亮，所以当这样一个人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错觉，仿佛月亮落到你身边，而你伸手就能摘下来。
今天的妆好像比之前在电视上看到她的时候还要精致。白木汐想。也可能只是错觉，毕竟沈柊不化妆的时候也很好看。
她向沈柊笑起来，维持住恰到好处的开朗和客气。
“……谢谢。”
白木汐向来是个很好合作的艺人。
人气高，会暖场，有梗又没偶像架子，在合作方中也一向声誉很好。
但今天她这招牌可能就要砸了。
听着耳返中第三次传来小心翼翼提醒她多说说话的工作人员声音，白木汐默默闭了闭眼。
她也很想多说些话好好表现，毕竟《花季与你》的参赛者们确实很优秀，里面不乏主攻vocal而让她听的眼睛都亮起来的选手，按理来说她的发挥空间挺大，简直是撞在了她的擅长区间。但是——
但是沈柊今天表现很不正常。
旁边沈柊正在很认真地点评台上的选手，这时倒是很正常，清冷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点评的内容也很有她的风格，直白地说出舞台的缺点：“——看得出来舞蹈是新学的，如果学更多时间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有点遗憾。”
她说的是实话。尽管是演员，但沈柊自幼学了十数年的芭蕾，是有能够点评舞蹈的实力的。只是她向来实话都说的不算客气，语气也总是淡淡的，不熟悉她的人总会疑心她是在不开心。沈柊这样子实在很容易招来旁人的误解，她自己又是无所谓的，每次都只有白木汐格外着急，寻着机会就向其他人解释，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那个和别人认知里截然不同的温柔可爱的沈柊昭告天下。
而在她出国留学之后，这项活计显然没有人接手在干。
就算她没敢刻意关注，但这些年大众对沈柊的印象她也有所耳闻，现场看来更是如此。
白木汐悄悄扫过一圈，只觉得台上台下都噤若寒蝉，怎么看都不像是《花季与你》这种节目该有的氛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许多视线在似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真抬眼去看又一个个抬头看天低头看舞台的就是不看她这边。白木汐心底犹豫，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总之先小心翼翼往旁边仍在说着话的人身上悄悄望去一眼。
她自觉看的十分隐蔽，哪知道沈柊话语一顿，忽的侧过头迎上了她的视线，原本淡淡的语气毫无征兆地软下去大半，尾音都显出轻缓的绵软，像是怕惊走了她，轻声问：“怎么了？”
偷看又被捉个正着，白木汐被惊得往后一仰，忙不迭地摆着手讪笑：“……没有、没什么。”
看吧！就是很不正常！为什么只要她余光扫过去就一定会被沈柊逮到！这人明明在目不斜视地向前看啊！
毫无准备地和沈柊在台上重逢这件事着实让白木汐有些混乱，她还有些拿不准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沈柊——是陌生的同事还是熟悉的朋友？总不能是告白失败的对象吧？
但沈柊看起来似乎就没有这个烦恼，从节目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就旁若无人地将刚才变脸似的场面展现了三次来看，她显然是打算当做是熟悉的朋友。
这就让白木汐的心情更加复杂，眼看着听到回答的沈柊似乎不是很相信还想问她些什么的样子，生怕在聚光灯下被带出二人私事，白木汐作势看向台上的选手，低声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沈、沈老师继续点评吧。”
“……”
那道清凉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才移开，随即是沈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柔和许多，没几句话就绕到了她的身上：“——你的选曲是原创？我看你的简介上，是说很喜欢木汐？”
确实有点担心自己的心脏禁不起这几次三番的折腾，听到熟悉的称呼的时候，白木汐条件反射地想转过头又立刻被她硬生生止住，努力将心思放到台上害羞起来的选手身上，她配合地接下话茬，笑的腼腆又雀跃：“真的吗？你喜欢我呀。我觉得你唱歌也很好听——”
话题转到唱歌上她就自在许多，能暂时忘掉自己上台之后的一系列愚蠢行径，只专注地问她想问的问题，从“你这个编曲编的很好，感觉已经是很成熟的作品了”说到“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有没有考虑去参加《为谁而歌》第二季？”，惹得全场都笑起来，主持人笑着说她挖墙脚，白木汐也眯起眼睛笑，在融洽的气氛里迟迟地意识到身旁人一直未曾移开的缥缈目光。
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心中反应过来沈柊大约是一直在看着她，白木汐又心虚，实在没有把握能像国民演员沈柊之前那样转过头去自然地问一句怎么了，就只能硬撑着装没注意到，一时间感觉右半边脸都比左边烫上一些，耳际的头发稍稍乱了都不敢抬手去理。
就在她正想着赶紧把这一趴揭过去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桧木香气突然靠近过来，她一个激灵抖了抖，随即感到微凉的触感轻轻擦过她的耳廓，惊得她下意识抬手捉住了靠近过来的事物。
被捉住手的沈柊似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她眉间柔和地舒展开，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像是冬雪消融，开出春日里最柔软的花，层层叠叠漾到面前比被捉住的人还要更惊慌失措的白木汐心里。
“头发乱了，还有耳朵，”沈柊轻声说，“红了。”
多么不争气的耳朵。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白木汐赌气似的狠狠揉了几把自己的耳朵，实在很想立刻遁地离开。
在台下看了全程的经纪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她不寻常的低气压下不敢多问，默默走出休息室给她留出了独自休息的空间。
何止她的经纪人，怕是全场的人都揣着好奇想找她打听呢。白木汐愁苦地想，沈柊今天和平时在荧幕上的表现太不一样——可又没人敢去找沈柊问。毕竟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沾上花边新闻的沈柊，谁敢冒这个风险去调侃她呢。
相对的，在白木汐下台的时候就一个个对她笑的意味深长，当她没注意到似的。
娱乐圈不比她们以前的私下相处，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被放大到极致，作为艺人本是该如履薄冰的。
白木汐轻轻叹了口气，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传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知道大概是经纪人来喊人了，于是提高声音应门：“请进。”
随着开门声传来，白木汐揉了揉脸来让自己打起精神，她翻出一些乐观的想法：不管沈柊之前是因为旧人重逢而开心还是怎么样，休息一会儿应当也能反应过来了。她的经纪人和经纪人一定也会提醒她的，想必接下来的节目能好些，做出之前那种把大做文章的笔塞进节目组手里的行为实在太不像沈柊了——
“木汐。”
“……”
……或许是她刚才想的太多了，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白木汐猛地转过头去，用力之大让她险些扭了脖子，然后看到沈柊，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休息室里，望过来的眼眸深邃又清澈，像是盈盈望着水面的鹿。
桧木的香气清淡，却仿佛具有侵略性。
“我们聊一聊，”
像过往的时光一样，沈柊说的简单，语气却轻柔，让白木汐找不出一点拒绝她的理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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