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觉悟
原本楚契祭起飞剑，只是想要试探蒲玉的身份，借机威胁王犀。眼前这个女人确是凡人，她连抵抗都不会，楚契略有失望，但是王犀居然动了!
楚契心中一喜，果然，王犀的身上有秘密，他的琵琶骨被铁链穿后，仍有一身蛮力！他此时此刻竟希望飞剑刺不中那个女人，能留她一命。她看上去呆呆傻傻，却能调动起王犀的情绪！
然而，王犀的动作还是慢了，飞剑已经刺入了蒲玉的身体，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楚契身后的那只飞箭已被他的师弟们抓住。“这是什么飞箭！奇了，上边有灵气波动。”飞箭从百丈之外射来，劲力之强，世间罕见。但这定然不是修真者的手段，修真者的法宝一般都是金、玉等贵重金属或稀有材料制成。这只飞箭就是寻常的白羽箭，惹得修真者们拿在手上争相查看。
蒲玉缓缓倒下，王犀被楚契再次擒住，脑袋歪在一边，生死不知。
在这一瞬间，种种前世临死前的情景一齐涌向蒲玉的心头，她经历多次了，真是无能啊。别说报恩和灭国了，她豁出性命，连微微给人挡个灾都做不到。当年，俞蕊珠给陌衍白挡下杀招，在这些修真者眼里，就是笑话吧。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楚契师兄，青门秘药！”修真者们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上麻痒难当，纷纷指着那飞箭的箭身，大惊失色。此次下山的普罗山弟子，都在玄伎境中境之上，寿命延长能够达到300岁，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但这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凡间的毒药可以伤害他们。据说，这几年在黎祝国兴起了一个专门和皇室作对的“青门”结社，他们手中的秘药可以杀死皇族、玄铃子和千牛卫，尤其青门门主是个厉害角色，修真者们偶尔听闻有玄伎境后境的人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真的有伤害修真者的凡人吗？
事实证明真的有，普罗山弟子一个个昏倒在地。
楚契大慌失色，望着远处微微摆伏的草丛，将白玉飞剑再次祭在空中，想要在半空斩向草丛。然而没有想到，他的本命法宝居然不听使唤，在空中摆动不停。他两指并拢，将白玉飞剑握在手中，再拈洗剑诀，贯入灵气。
白玉飞剑突然黑了半截。
他大叫了一声。“不好！”他立刻撤剑，但还是晚了，拈起剑诀的两根手指微微有了麻痹感。
他素来性格狠辣，此时双手发抖不止。他作为普罗山七席弟子之一，晓得青门更多的手段。据说青门门主使毒的手段极高，若是本命法宝碰到他使出的青门秘药，立时修真者的玄门灵海就会跟着中毒。
他的脸颊、嘴唇、手掌各处都忽有轻微的麻痹之感，他又惊又怒，身子摇晃。白玉飞剑是由普罗山的月泉玉打造，本身就是辟邪解毒之物，又从哪里沾到的毒药？
他的瞳孔一缩，白玉飞剑碰过那个凡间的女人！
蓦然间腹部感到一阵剧痛，一垂眼，就见另一只飞箭刺在自己的腹部，耳中听得一人在他身后说道。“修真者都不会杀人，玄伎境后境又怎么样！”
“你是青门门主？”楚契觉得这声音太过年轻了，他眼前发黑，软软倒地。
他身后之人正是白幽明，他蹲下来，盯着倒地的蒲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
他指了指她逐渐复原的胸口伤处。“我能药倒一群修真者，却药不倒你，你说稀奇不稀奇。”当时在流银沙漠，他刺向她的软剑上明明也被喂了青门秘药，她在重伤之下，却能安然无事。这次，他亲眼看见她被刺穿了心肺，很快就能自己恢复了伤口。
“楚契这会醒来转头，会不会被吓死，哈哈！”他大笑了起来。
蒲玉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伤口竟是真的在愈合，立时跑向那个重犯。
白幽明跟在她的后边，提着她湿透的外衣抖了抖。“啧，啧，幸亏这层毒是撒在外衣里边了，没有催发毒性，不然你给他灌的就是要命汤了。”
她试了试王犀的呼吸，大喜道：“白幽明，他没死，没死！”她完全没有听见白幽明的话。
白幽明一愣，摇了摇头。他原以为蒲玉对他会生出异心，还想要解释他是因为她无法中毒，所以才给她抹毒防身的，又想解释他无意冒犯她的女儿身。
这样看来，她根本没想这些。
“蒲玉，你总是这么烂好心，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白幽明一路跟来，她如何喂水如何护人都看在眼里，嫌弃她善良无知到了极处。
她抱着王犀的上半身，甚是着急，赶白幽明走。“这个人是魔修，是我想救他，不能害了你，你快走吧！”
白幽明愣了一下，快步将那重犯的锁链提在手里。“你不把锁链离了地，一会就被人找见啦。”
在幽暗的山洞里，王犀半昏半迷中听到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女的说：“我能自己复原，那我割了血喂他，他也能活啊。”
男的说：“你当自己是行走的大人参呢，你能复原的原因似乎不是血液，万一你把手腕砍下来，他也是大限将至，死的不能再死呢。”
女的说：“那我这个人有什么用！”
王犀睁开眼睛，一名青年制住那个给他喂水的女人，双臂锁住了她，死活不让她动弹了。
“我王犀一生作恶，却没想临死还能有人真心救我。就算你们别有居心也好，至少你们不是修真者。”他强撑一口气，坐了起来。“我把青莲卷功法传给你们吧。”
他方才为救蒲玉，将积攒在体内最后的一口煞气用光了，身体立时就要崩溃了。
没想白幽明却白了他一眼。“你们练的那捞什子，以恶念练气，以血肉入道，杀生修行，练到最高处，不是疯子就是杀人狂。我们学它作甚！
蒲玉抹了把眼泪，摇着头。“你好好将养身体，我们不抢你的宝贝，不骗你！”
王犀先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说的好！不是疯子就是杀人狂！修真界四大门派却偏偏要抢我们的功法，手段卑劣，真是连疯子和杀人狂都不如！”
他不由好奇，这个年轻人虽是凡胎，竟还知道他们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他望向蒲玉，他确实是不认识，爬在地下，咚咚咚地向蒲玉磕了三个响头。“我这个老头子快要死了，一无所有，只能给你叩几个头谢恩了。”
白幽明也和常人一样，将魔宫当做世间最邪恶的存在，见这个满腮虬髯的汉子恩怨分明，好感大生，忍不住问道：“一年前，昆仑墟剿灭南梁河谷，也是为了你们的功法？”
蒲玉的手不由颤动了一下。
王犀眼底尽是得意，他能在临死前把修真界的秘密透露出去，也算上天待他不薄了。
“天下神人五:一曰神仙,二曰隐沦,三曰使鬼物,四曰先知,五曰铸凝。这说的是五种修行大道，神仙此名最早被人反感，后避称仙道，或仙剑道。仙剑道是当今世间修真的主流，提出‘此身身外本无法’。修炼道法，修炼心身，积累道功，凝练神气。修此道者，手持仙剑，驳剑飞行，追风逐月。其中昆仑墟由剑仙秦栗一手建立，地位超然，其他三派以他为尊。在这些名门正派眼里，我们使鬼物的修行之道，就是行恶杀人，召唤鬼物，炮制妖灵，无恶不作……自古到今，针对我们魔宫的诛杀令从未消失过，直到三百年前，夕颜夫人的一句谶语出现了……才真的到了我派生死存亡之时。”
他眼神一黯。
白幽明不解问道：“谶语指的是黎祝国的灭亡，和修真界还有关系？”
“我偷偷听那些审讯我的修真者说的。在谶语出现的三百年里，天地灵气飙升到了十倍，修真者破境迅速，以前只有寥寥几人修行到陶铸中期境界，如今四大门派的长老竟有大半都在陶铸境后境，就在他们以为飞升天界指日可待的时候……”王犀的眼中冒出激动的光芒。
“陶铸破境的长老吐纳灵气，走火入魔，神魂消亡的消息时时传来，居然损失大半，再后来，大修士们发现玄伎期的弟子也会受到灵气的影响。昆仑墟的掌门坐不住了，就派人研究灵气成分。原来这灵气虽浓郁了不少，五行却彻底失去平衡，水属性增长了千倍不止。那些大修士们推测，不到百年，仙剑道将彻底不适合玄伎境的修真者修行，修真界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状态!”说到这时，他幸灾乐祸地拍着大腿。
“他们着急死了，翻道书翻经藏，谁也没办法立时变出个修行的新路子来。现存的五种修行大道之中，先知修行的精神力，隐沦修行的功德，铸凝是吃仙丹和机关术……他们只能找到我们魔宫，唯有我们使鬼物的魔宫，以恶念练气，不怎么依靠灵气，又和仙剑道最像。可是我们魔道中人，虽不算什么好人，去也没有一个孬种，谁被逮了去，就算折磨至死都不肯开口说出半个字。”
魔宫功法是魔道的立身存世之本，那些年里，魔道众人起了敌忾同仇之心，外人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白幽明又哼一声。“尽说大话，你的意思是说昆仑墟老脸都不要了，去偷你们的功法？”
他鄙夷地看着白幽明。“你以为呢，昆仑墟的掌尊之一陌衍白，舍了自己的婚约，去勾引我们老宫主的闺女，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替天行道，覆灭魔宫，还不就是想拿到那卷经书！”他悠悠想起往事。“我们几个老东西奉玄笃为主，也曾偷偷去农家看望过那个小侄女。那个小侄女生的好看，心眼也好，我装作乞丐进去，她还给我盛过一碗水。她是被那个小白脸骗了。”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蒲玉呆呆望着他，眼泪滚落下来，直到今日，才算是从头至尾的明白了自己的前生往事。
“当时魔宫覆灭的时候，我一直在北方，逃过一死。可是宫中的老伙计们就惨啦，瑶池仙子何瑶嫉恨我那个惨死的小侄女跟陌衍白相好过，将好多人捆起来活活烧死了……魔宫上下就剩下我一个啦，如今我也要死了，都说正道为善，邪道是恶，哈哈！太可笑了！”他的嘴里大口大口的呕血。
蒲玉望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腕，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在天上都没有朋友，我不是说大神您是我的朋友，我是说不想让您失望。”
“我这次真的会努力的。”
“重头再来吧，历世造劫也罢，倾国倾城也罢，你在下界可要好好修行，这次堂堂正正的回来。”
天上她与太子长琴分别的场景历历在目。
为什么太子长琴在临别的时候对她那么灰心，她最要紧的是让太子长琴不失望吗？她最要紧的让天上的神仙看重自己吗？
佛经上说，深体三界为长夜之宅，有生为大梦之主。此时此刻她哭得又伤心又后悔。
她做了三生三世的梦，直到此刻才终于梦醒。如果她永远是个废柴，无论经历多少轮回，无论复生几次，始终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伸手牢牢抓住自己在乎的人和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再痛苦的失去。
https://www.biqivge.cc/book/50711803/2536852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