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半疯半傻

在无相峰上，五十四名弟子立刻开始了新一阶段的修行。这些弟子根据自身的灵光属性，依照科类习练陌衍白创造的五行功法，按照启正青当时的统计，习练水性功法的弟子最多。然而让启正青料想不到的是，由于五十四名弟子他们的过往经历、行事性格各有不同，即使他们习练统一的功法也会有细微的变化。

        比如说出身千机占的门派弟子更看重用丹药洗涤身体，他们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丹炉，用丹药的药劲来催化境界的提升。比如说普罗山的门派弟子更介意法器，他们开始尝试祭炼灵物为其所用，提升自身的实力。比如说云梦泽的门派弟子更愿意尝试法术，通过对法决的深入研究，来感悟玄牝之门的玄妙。而昆仑墟的门派弟子重新开始洗剑，再在新法门上重头修习“仙剑道”。那些小门小派的弟子修行方式各有不同，但也在借助无相峰提供的庞大资源来达到修行的目的。

        国教道场真的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地方，国教弟子在原有宗派还需要出任务做贡献才能换得奖励，而这里许多丹药、道藏、法器都可以是无偿提供。所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月华善功碑的善功数一直不断跳动，让启盛平这个主事者大感欣慰。

        “皇宫取水？”启盛平在传音阵中听到禁阵守卫向他的禀报，不由心生疑惑。

        执行任务的仍是皇宫的千牛卫，此次领头的并不是元辞，而是副首领金山豹，说话甚是客气，只站在山前，接过无相峰的大小水源小样就匆匆离去了。

        事后，启盛平细问道场巡卫是如何给的，巡卫便详实说了，其中提到千牛卫要求将沉玉池的湖水多取些，令启盛平很为不解。无相峰本就是昆仑墟的辖地，启盛平自然对门派的灵山宝地如数家珍，他的印象里，沉玉池只是一个水面平静的野湖，毫无特别之处。

        道场巡卫相互看看，禀告道：“自从国教道场开设以来，那名叫做‘蒲玉’的国教弟子常在那里纳气练功，其他再无异动之处。”

        “蒲玉的善功数现在多少了？”启盛平心中一动，问道童道。

        “二十有一，全是听道所得，在五十四名弟子中善功数垫底。”

        “这还真是……意料之中。”

        蒲玉此时正站在月华善功碑前，眯着眼睛从下往上看自己能完成哪项任务……任务的难度由下至上，能拿到的善功数自然是由少变多。

        她看来看去，好像能拿到手的还只是听道这一项。在此之前她听了二十一堂课，贡献了二十一本听课笔记，拿到了二十一个善功数。

        这要从国教道场广邀宗派名宿说起。虽然国教道场不直接提供修炼道术的法门，但为了让国教弟子能少走弯路，借鉴前人的成功经验。它便以陌衍白掌尊的名义撒贴邀请陶铸境界以上的大修真者来无相峰客座讲学，讲授他们自己在修炼过程中的感悟心得。不少大修真者欣然答应前来，但令国教弟子失望的是，这些大修真者没有几个诚心教授，更多的是追忆昔日的风光，吹嘘自己如何厉害。

        对此国教道场持重不做表态，反而给足了他们面子，在月华善功碑上发布任务，凡记录下大修真者讲学者，一课可记一善功。除蒲玉以外的国教弟子都认为这是浪费时间，故而也没有人来跟蒲玉抢。

        “你可真是国教道场的一个笑话。”在蒲玉的身后，郦俊英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蒲玉记得白幽明的嘱咐，认真地反驳道：“按照我们的赌约，你应该说，你的姑奶奶可真是国教道场的一个笑话。”

        郦俊英的脸色霎时又青又白。

        蒲玉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听见身后万泉在安慰郦俊英：“这人没皮没脸，你讽她一句，她也毫无感觉，倒让她拿着赌约占了便宜，咱们这是何苦呢。”

        蒲玉走远了，脸也跟着慢慢丧了下来，她要是没有挫败的感觉倒好了。所谓的灵光乍现，所谓的顿悟成佛，都在哪里啊。

        “你在哪呢？帮我找些辟谷丹，我又饿了。”蒲玉腰间系了一只青玉的传音玉佩，此时嗡嗡作响。白幽明每每利用传音术向蒲玉讨吃的。

        白幽明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在斋舍闭关，不愿意出门，平常吃食都是让蒲玉跑腿，就连去月华善功碑换取善功数都是蒲玉帮忙去换的。他是通过参悟法决获得善功的，一个月之内向国教道场贡献五本法决，传音术就是其一。他的善功数积攒得快，花得也快，他将所有的善功数都用来向国教道场索要千机占的机关术。

        蒲玉敲门进来，只见他屋子里桌子上、地板上的图纸只多不少，已经几乎没有落脚的地了。

        “现有的图纸就是他们门派的所有典藏了。千机占的机关术精妙绝伦，没想到千机占的现任掌门如此短视，竟几乎让机关术断了传承，现在千机占门派中陶铸境界以上的大修真者竟无一人精通，实在可惜。”白幽明用力嚼着辟谷丹，表现得甚是愤慨，他不晓得蒲玉是否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乐意和蒲玉讨论这些，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千机占原来以机关术和丹药闻名修真界，机关术里所指的机关，大的可以占山填海，小的可以细如毛发，它们由机关制造者的灵气牵引，显示多种神通。在之前国教道场的“迷津渡”测试中，机关兽梦貘就是由千机占而来。但是后来祭炼法宝成为修真界的主流，这种看法也影响到了千机占这一代的修真者，无人再愿意将心血投入到机关术的研究中。

        白幽明如获至宝，利用借阅的短暂时间，将典藏中的种种机关用图纸一一呈现，再去默记上千张复杂的图纸，将图纸上的精细零件完全复刻在脑海里。

        “这有助于修行吗？”蒲玉表现得很是吃惊。她听过千机占大修行者的讲学，在那些大修真者的视角里，再精巧的机关术也无法和本命法宝相比。同时她也吃惊白幽明强悍的记忆力，她自认为她将二十一堂课全部听写下来，记忆力已经显著提高了不少，但与白幽明这样的天才来说，仍然没有可比性。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修真者，我走的路也和修真者无关。”他正色道。“你不必学我这些，认真在沉玉池纳气练功，就有你的好处。”

        蒲玉讷讷地点头。白幽明在修真方面表现得天赋异禀，却说自己不是修真者，那她随便是什么吧。

        “我的头……”夏云棠揉着太阳穴，从一堆书里爬将起来。他环顾四周，看着自己又身在书库之中，也有些愣神。“这是第几次梦游了，怎么总在这儿？”

        他自从撞见洪艳罗做法那次，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不知不觉开始梦游了，每日清晨他总是在斋房以来的地方醒来，不由暗骂无相峰这个地方实在邪性，连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居然都做梦想要看书了。

        他将书踢在一旁，骂咧咧地走了。

        过了很久，在书库的角落里闪现出一个身影，正是陈泽生。他的脸色惊疑不定，悄声走到夏云棠起身的地方，又去查看这位皇族子弟在查阅什么书籍。

        “修真界五百年前的史籍轶记。”陈泽生大略翻了翻那些古籍，这许多天的夜里陈泽生都和这位皇族子弟同在一个地方，只是他用家族秘术隐藏气息踪迹，故而夏云棠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陈泽生每每见到他都是子夜时分，夏云棠孤身一人来到灯火通明的书库查阅书籍，坐下就是一夜。陈泽生也就隐藏身形，躲在角落里，直至夏云棠离开。

        然而夏云棠方才自言自语说他是在梦游？陈泽生并不敢相信，夜里他就躲在不远处，夏云棠警醒得很，时不时他的眼神会扫视整个书库，那样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穿透石墙，令他颤颤发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不清醒的人。

        这时候，道场巡卫路过书库，又见道藏全都扔在地上，便以为是陈泽生故意而为，连声斥责。“次次都见你将道藏扔在地上，若再发现一次，我便禀告启师叔将你的善功数归零！”

        陈泽生唯唯诺诺，连声道歉，就和这些天里每次做的一样，再将这些道藏都归于原位。

        “再等等看看情况，若贸然将此事告诉昆仑墟的掌事弟子，只怕一旦与皇族子弟出现冲突，吃亏的就是我这个疯癫的凡人了。”他咽下一颗清明丹，努力让脑海里的浮乱思绪消失，认真在白天看起书来。那些名门宗派出身的弟子喜欢用惯性来解决修行上的问题，他亦是如此，直接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阅读道籍上，希望在万千书籍中找到一条康庄大道来。

        从此以后，无相峰上有两个人的名声越来越响，一是陈泽生，被人叫做“半疯”，另一个是蒲玉，被人叫做“半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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