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我在
他接过平成递过来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眉目间一如往日的闲散淡漫，嘴里淡声道：“好。”
卫谦也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王爷，吃食准备好了，您过去看看。”
萧晏泽抬起眼眸，星眸晶亮，嘴角弯起：“好。”
他转身同卫谦走出去，沈明川和薛云跟在后面，薛云也乐道：“太好了，一进门就有得吃的了。”
平成在后面嘀咕着：“又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沈明川耳尖听到了，问道：“那是给谁准备的？”
卫谦乐呵呵地道：“给孟小姐准备的，昨天王爷到孟府提亲了。”
“什么？”
沈明川和薛云吃惊地差点蹦起来。
“可是今天孟府被查抄了，孟小姐她们都被关进了大理寺。”平成唉声叹气道。
“王爷会有法子把孟小姐救出来的。”卫谦依旧满面笑容。
萧晏泽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沈明川摸着下巴咋舌道：“我怎么觉得离京这几日亏大了，竟错过这么多精彩的事。”
薛云也点头道：“对，亏大了。”
萧晏泽跨进一间房门，屋中的圆桌上摆了三个食盒，卫谦指着其中一个道：“王爷，这是给孟小姐准备的。”
那食盒尚未盖上盖子，上面一层是鳜鱼羹，椒盐杞菜，卫谦又打开中间和下面的两层，分别装着红米饭，汤饼，桂花糖软酪，玫瑰煎。
“好。”萧晏泽满意地点点头。
薛云吞了吞口水，指着旁边一盒问道：“这个我们可以吃吗？”
卫谦笑道：“这盒是给沈大夫人她们的。”
沈明川摇着扇子，对着薛云笑道：“王爷给岳母预备的吃食，你也敢吃？”
薛云缩回了手，又指着另一盒道：“这盒呢？”
萧晏泽暼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是给关山月她们的，你要吃也可以。”
薛云立刻缩回手，讪讪笑道：“那还是拿去给阿月吧。”
卫谦笑道：“早就给你们预备下吃的了，快去洗漱，过来吃饭。”
大理寺的厢房中，沈月清她们呆呆坐着，望着窗格子上的光，从透亮的白，慢慢变成橘红，又逐渐变黑。
从何典和杨都尉出去后，一屋子的人都不再说话。韩书琴和于雪乔坐在桌边，脸上的泪痕刚擦干又湿，角落坐着的周姨娘和董姨娘不时抽泣，余下的丫鬟婆子各自坐着，相对无言，默默垂泪。
隔间里的床榻上，沈月清面朝里面躺着，孟知嬅坐在床边，听着母亲压抑的抽泣声，默然不语。
外面的事情她现在一概不知，不知祖父可有人照看，父亲和兄长如何？二叔三叔被押解的路上可会被虐待？弟弟妹妹们在庄子里不知安不安全？
她心下焦躁不安，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垂眸呆坐着。
看守他们的小吏推开门，拎着两个食盒进来，笑道：“沈大夫人，有人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沈月清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问道：“是尚书府送来的吗？”
“不是。”那小吏道，把食盒放在桌上，又对孟知嬅笑道：“孟小姐，有人要见你。”
孟知嬅猛然醒悟，是岐山王府送来的吃食。
沈月清也想道了，神情复杂，“他这个时候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孟知嬅起身同那小吏出去。
她想知道的事情，萧晏泽或许能告诉她。
她跟着小吏沿着廊下走到对面的厢房，果然看到平成守在门口。
平成推开门，待她进去，又把门关上。
屋里的布局同关着她们的那间一样，萧晏泽正坐在桌子旁，从食盒中端出一碟一碟的吃食，看到她进来，笑道：“我担心你吃不过大理寺的饭菜，所有带了点吃的过来给你。过来，坐下尝尝合不合口味。”
“多谢王爷。”孟知嬅坐在他身边，偷眼看着他，盘算着如何开口。
萧晏泽把红米饭放到她面前，说道：“孟左相没事，有你父亲和兄长在旁边照顾着，押送你二叔三叔回京的人我已经打点好了，不会为难他们的。孟左相的案子虽然凶险，我和老太君都在尽力，你不要太担心。”
他似乎知道她心中所虑，尽数告诉了她。
孟知嬅想要开口道谢，鼻子却一酸，眼泪就滑落下来。
萧晏泽以为她是因为被关在大理寺害怕委屈，便温言道：“你放心，我会尽快把你们从这里带出去的。”
孟知嬅的泪珠滚落得更快了，她竭力地想压下自己抽泣的声音，却克制不住，身子反而因抽泣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了，谁为难你了吗？”萧晏泽脸色一沉。
孟知嬅抽泣着摇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哭，看到你就哭了。”
萧晏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抹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角。
他伸手去抹孟知嬅脸上的泪痕，当他稍嫌粗粝的指腹触碰到她滑腻的脸颊时，他明锐的觉察到，她没有下意识地闪躲。
“不怕，有我在呢。”萧晏泽轻声道。
看着她蝶翼般的睫毛扑闪着，一颗接一颗晶莹的泪珠自略显苍白的脸颊滚落，如清晨的荷塘，小荷初绽，露珠滑落。
萧晏泽心下悸动，有一种要去吸吮她脸上泪珠的冲动，身子禁不住向她靠过去。
孟知嬅垂下眼眸，低下头用绢子拭去泪痕，方才莫名涌出的诸般不安惶然辛酸渐渐平息下去。
萧晏泽停下身子，目光落在她头上，墨羽般的发髻上空无一物，那支她日常戴的大雁玉簪想必抄家时被查抄收入官中。
他坐回身子，把汤饼也放在她面前，“先喝口汤，润下喉咙。”
孟知嬅拭净了泪痕，脸上回复了往日面对他时的谨慎恭敬，赧然道：“方才失态了，王爷海涵。”
“我倒觉得你方才的模样，很好看。”萧晏泽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方才的碰触，她没有躲避，他以为他们之间终于靠近了一步，没想到一转眼，她又跳出八丈远外，满身的戒备。
孟知嬅低着头喝汤，胸腔里心如擂鼓。
萧晏泽方才靠过来，她潜意识知道他想同她亲近，所以以拭泪为由避开。
如今之势，孟府得靠他爬出泥淖，她屡次拒他，他会不会翻脸？
他虽不能有子嗣，但终归是男人。男女之间的亲昵，她也曾体会过其中的美好，当她最后知道一切都是算计时，那些往昔的美好，变成不堪回想的难堪和厌恶。
如今面对的人不同，可情感之间的利益和权衡没有变，所以萧晏泽接近时，她下意识的反感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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