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责任追究
周一下午，公司办公会议在22楼总经理办公会议专用会议室如期举行。秦志刚在办公室主任邱卓栋的陪同下最后一个进入会场，参会者已经坐在在会议室等候多时。
秦志坐下打开放在桌上的会议材料，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今天中午与市里财税部门几位领导吃了顿饭，谈了点今年政府财政支持政策的问题，现在企业摊子大了，希望市政府在财政补贴方面以及通信机房用电方面给与一定的政策支持。大家知道，这周我们要启动数据中心项目招投标，上周五我和志宏总与项目推进组开了个启动会，会议上有的专家就提出了数据中心是个用电大户，希望市政府给与一定的政策支持。所以我出面与市里有关部门协商，今天上午约好了在市政府几个部门转了圈，中午还请相关人员吃饭，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他们说各个部门需要沟通研究，现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发展难啊，当一把手就更难了。”
“是啊，秦总辛苦了，这也是为了公司有更好的发展，数据中心项目是今年公司发展新的业务增长点，需要解决的新问题很多，但只要在秦总的领导下，公司各级干部职工一起努力，我们一定能解决前进道路上的各种困难，取得今年公司业务发展新的业绩。”张志宏不失时机补充说道。
“志宏，说得对，只要我们干部群众上下一条心，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困难。哦，我扯远了，大家都到齐了吧，今天办公会议的议程比较多，会议现在就正式开始吧。”秦志刚说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邱卓栋说道：“秦总，今天参加会议的其他领导都到齐了，只有唐文哲正在接送通信电缆厂的黄弘毅从中山医院出院，把黄弘毅送回家后再来参加办公会议，可能要晚到半小时，他提前向办公室请假了，刚才他发了消息给我，现在已经在来公司的路上，估计20分钟以内赶到。”
“哦，好的，唐经理事先也向我请了半小时的假，上周五晚上黄弘毅出事了，办公室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我，我也感到很意外，这个老黄也是的，刚刚退居二线，应该说工作压力轻了，他应该感谢公司领导对他的关爱，怎么服毒自杀了，亏得抢救及时把命给保住了，哎，大家手头事情已经很多了，现在再搞出个自杀事件，影响多不好，真是多出来的麻烦。”秦志刚说道。
当听到黄弘毅服毒自杀会场中有人马上讨论了起来，有的人已经听说，有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感到很震惊，大家纷纷在议论。秦志刚也没有及时打断大家的讨论，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就让大家说几句吧。
“这事详细情况等唐文哲来了后，请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下，让大家了解事情真相，避免公司干部员工大家互相猜疑，我也在第一时间代表公司管理层委托唐文哲向黄弘毅家属和苏醒后黄弘毅本人表达了关心之意。”秦志刚说道。
突然，王汉荣大声说道：“秦总，我看是等唐文哲来了后对大家做个深刻检查比较恰当吧，据我了解；黄弘毅服毒自杀这件事唐文哲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对公司领导班子有个如实的交代和深刻反省。”
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大惊失色地望着王汉荣。
秦志刚却是异常镇静，对王汉荣的表态好像并没有感到突然，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本，既没有跟进表态，也没有表示出明显的反对意见。
王汉荣见大家注意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自己，挺直了腰板继续说道：“根据实业公司领导给我的情况反馈来看，黄弘毅的自杀完全是由于离任审计造成心理压力太大而造成的，老同志退居二线本来是件好事，工作了一辈子可以踩刹车休息调整一下，来个软着陆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以唐文哲为首的公司人事部偏偏要对他搞什么离任审计，一搞还要搞2个星期，派人常驻在通信电缆厂关门搞审计，你说审计就在黄弘毅的眼皮底下搞两个星期，谁能受得了，黄弘毅本来晚上睡眠就不好，受到这样的折磨精神都奔溃了才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了，你说这个责任应由谁承担明白人都清楚，这是唐文哲一手造成的严重事件，他应当负全部责任。因此，我建议今天办公会议要做出决定，对唐文哲要提出严肃批评，并要求他做出深刻检查，并根据他对问题的认识程度和检查态度，决定是否要对他采取进一步处理，如果他不知悔改，不从思想认识上深刻反省，公司领导保留对其做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或降级处置的权利，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决不能放任自由不闻不问，否则今后谁还敢当干部，更没有人愿意当企业的主要领导干部，没有了干部的领导群众就是一盘散沙。”
王汉荣慷慨陈词，越说越激动，光头上都冒出了汗珠，王汉荣看见大家鸦雀无声听完他的讲话一言不发，王汉荣感到自己的讲话戳中了要害，起到了效果，得意的拿起桌上的白毛巾擦去光头上的汗珠，随后把毛巾重重甩在桌山继续说道：“对于黄弘毅的事情，通信电缆厂干部群众义愤填膺反响很大，大家早就对黄弘毅蛮狠的工作作风不满，现在都爆发了出来，实业公司领导做了许多解释工作，群众的情绪总算平息了下来，但我们对唐文哲的问题还是要迅速做出处理，否则群众上访的事情又要发生了，这会影响公司的声誉和业务发展，群众也有可能直接去北京... ...”
秦志刚打断了王汉荣的讲话，说道：“汉荣总表达了对黄弘毅事情的一些看法，反映了实业公司干部员工的一些担心，这是好的，但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的情况下，就对唐文哲做出党内警告和降级处理也是欠妥出的。但是汉荣总提出的一个观点我认为是对的，是否要对每一位退下来的干部或者是主要领导干部一定要进行全面的离职审计，这事我觉得可以讨论的，我的观点是对于一些长期以来一直在领导岗位上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的好干部就没有必要这么严格，非要整出人命出来，还是要让主要领导干部高高兴兴的退下来，有尊严地享受退休后的幸福生活，这不是很好嘛，也是对这些干部一辈子工作的高度肯定嘛，汉荣你是这个意思吧，啊！”秦志刚说道。
“秦总说得完全对，对于那些对企业有重大贡献的好干部要充分保护，让他们高高兴兴地从岗位上退下来，不要搞什么离职审计检查了，弄得人心惶惶夜不能寐，闹出人命出来，黄弘毅的事件就是一个深刻的教训。”王汉荣听到秦志刚对他讲话的肯定信心十足地说道。
张志宏没有说话，他看看刘平总脸上没有大起大落的表情，他知道这个离职审计工作组是由公司人事部、纪委与财务部组成的，这三个部门都不是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对各个分子公司一把手离职审计并不是唐文哲发明的，主管领导是刘平副总，王汉荣这样突然发难一定是有道理的，现在秦志刚也在附和鼓励王汉荣挑头，这不是个好事情，自己还是不表态为好，张志宏低头快速记着笔记，尽量把秦志刚和王汉荣的讲话如实记录下来，会后好好学习体会一下。
会场里的人们正在等张志宏副总的表态，但看到张志宏低着头眯着眼睛正忙着做笔记。
市场部经理金建军说道：“各位领导，刚才听说了通信电缆厂黄弘毅厂长的不幸事件感到非常震惊，幸好抢救及时黄厂长转危为安，令人感到欣慰。我认为现在市场竞争激烈，当干部的压力都很大，我们公司市场部口子的干部员工压力也是很大的，从黄弘毅事件的发生中，我有个建议，是否可以在公司内部设立一个心理疏导站，为干部群众疏导心理问题，防止因为心理问题造成不当行为的发生。”
“小金，这不是心理疏导的问题，这是一个怎么关心爱护干部的问题，要防止有些干部借机离职审计打击报复老同志，制造人间悲剧，黄弘毅的情况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王汉荣严厉的说道，他对金建军把话题扯开刚到非常不满。
迅达公司安保部主任杜国兴，55岁也算是个老处长，在机关总部中也很有威望，接过话题说道：“王总，我对您这个说法不是很认同，据我了解人事部经理唐文哲对基层干部还是很关心的，他与黄弘毅厂长关系一直很好，目前通信电缆厂处在业务转型的关键时期，我也曾经多次参与唐文哲主导的对通信电缆厂下岗工人的说服引导工作，唐文哲在通信电缆厂的干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几次群众上访都是唐文哲代表公司领导去处理的，我觉得他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不存在对黄弘毅打击报复的问题，也可能什么地方发生了一些误会，导致黄弘毅走上极端，从公司安全保卫工作出发，人是安全生产的主体，黄弘毅的问题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对公司干部群众要经常进行安全教育与安全防范意识的教育，引导员工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和安全健康意识，会后我们再梳理一下，从黄弘毅事件中寻找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之处加以改进，不能把黄弘毅出事全部怪罪在唐文哲的身上，我觉得有些欠妥，我说的不对的地方请领导批评指正。”
“老杜，我不是把责任往唐文哲身上推，如果要追究责任我是分管实业的领导，我的责任最大，但是我们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是要把对领导干部离职审计的危害性弄清楚搞明白，目的就是一个，不要让黄弘毅的情况再次重演，秦总你说对吗？”王汉荣说道。
“汉荣总的意见还是对的，也是出于对干部的爱护为出发点，唐文哲负责这次黄弘毅离职审计，出了问题我们还是要处理的，处理的方式可以商榷。刘总你的意见呢？”
秦志刚想起刘平总是负责公司纪委工作的主管领导，对干部离任审计工作实际上是在刘平总的组织下进行的，人事部只不过是执行这一流程的部门。
刘平注意了每个人在讨论这个问题时的态度，尽管自己心中充满了怒火，刘平也是经过部队锤炼过的硬汉，按照他过去的脾气，面对如此穷凶极恶对待一位年轻干部唐文哲的攻击，早就拍案而起了，但现在是反贪局开展对嫌疑人秦志刚以及王汉荣立项调查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打乱了反贪局调查案件的节奏。昨天江涛局长的话在耳边回响；‘根据我们的经验；贪污腐败者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防线相当脆弱，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所以我们要有万全的准备’。
刘平同时在想，也不能让这种不符合客观实际对唐文哲诬陷打击的思潮抬头，对未来年轻干部要做好保护，既然秦志刚点名要他表态。
刘平压住怒火语气平和地说道：“各位领导，我刚才认真听取了大家的发言很受启发，我谈一点个人的想法供各位领导在决策时参考。大约两个星期以前，公司办公会议决定；调整通信电缆厂原厂长黄弘毅为实业集团公司高级经理，当天下午唐文哲将决定在通信电缆厂干部会议上做了宣布，好像汉荣总也去了是吗？”
“是的，总经理办公会议做出决定后，当天下午唐文哲陪同我去通信电缆厂召开部任免大会，宣布了这个决定，同时还宣布了成立‘智能通信管道信息化管理有限公司’的决定。”王汉荣说道。
“唐文哲在那次会议上代表公司管理层宣布；按照干部管理流程成立一个专项离任审计调查组，开展为期两周对黄弘毅的离任审计工作，并公布了群众举报电话。离职审计组宣布后当天入驻通信电缆厂，该小组由公司纪委牵头，财务部、人事部参与，纪委主任担任审计组组长，审计工作直接向我报告，这是国资委和江海市委组织部统一要求对离职的公司或企业一把手以及主要负责人正常的离职审计程序，我想各位领导是熟悉的，并一直按这个流程执行。”刘平说道。
王汉荣的头上冒出了热汗，这是刘平总对大家上党党课的节奏，说的慢条斯理没有波澜起伏，但是好像句句铿锵有力，戳中了谁的要害不得知，会议室里大家安静的听着。
秦志刚知道事情有点麻烦了，是我让刘平总表态的，他说的也是在理，从程序上看与唐文哲处理的完全正确，一点疑问都没有。刚才王汉荣要对唐文哲执行党的纪律处分显得毫无根据，最大的问题是我刚才还附和了王汉荣的说法，我这是为什么呢？我是担心我自己在离任后被审计吗？我是否显得有点心虚了？为什么会心虚了呢？只要我自己有信心，谁又会主动与我作对呢？
秦志刚一连串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认为自己刚才考虑问题不周啊，中了王汉荣的圈套，这个老狐狸把我给坑了，我自己不要先乱了阵脚不攻自破。
秦志刚镇定了一会说道：“刘平总说得在理，唐文哲在处理对黄弘毅的离职审计的程序上没有过错，很好地执行了公司办公会议的精神。”
“是啊，上周五晚上唐文哲从北京学习回到江海市，当一听到办公室主任邱卓栋告知黄弘毅的事，带着出差的行李直接到了中山医院，整个晚上陪在抢救室门外和重症监护室没有离开半步，唐文哲的家属周末两个早晨去医院送早餐，黄弘毅苏醒后看到我们公司的第一个人是唐文哲经理，周六早晨我赶到中山医院，苏醒后的黄弘毅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说唐文哲救了他的命，是唐文哲为通信电缆厂讨回了1500万元的欠款，你能说唐文哲这是对黄弘毅打击报复吗？”刘平总一字一句说道。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有人在偷偷擦拭眼泪。
邱卓栋说道：“黄弘毅在抢救的当晚，医生护士看到只有唐文哲一个人陪伴在医院，都认为唐文哲是黄弘毅的家属，黄弘毅病危通知单家属一栏里是唐文哲的签名，他主动承担了抢救黄弘毅时的一切风险。”
张志宏用毛巾擦了眼泪说道：“看来是我们错怪唐文哲了，这么好的人事经理还要受到党内纪律处罚真是说不过去啊。”
“再说黄弘毅本人，他对于服毒自杀一事已经对我表达了歉意，他说辜负了组织上多年的教育培养，在关键时刻考虑自己的得失，在公司财物因为外界的原因造成巨大的亏损，他对不起通信电缆厂广大职工，感到内疚，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失眠，所以一时糊涂犯下了错误，他要我转达对公司的领导表示歉意。我告诉黄弘毅同志，公司纪委已经拿到他最后的离职审计报告，审计结果表明在他任通信电缆厂厂长、总经理的十多年事件里，财务数据全部正常，个人账户全部正常，所有对外的商务合同执行全部正常，公司每年盈利没有一年亏损，公司利润结余为公司未来的转型发展打下了很好基础。当听到这个消息时，58岁的黄弘毅当着我的面放声痛哭，令我泪流满面啊，同志们！”刘平说道。
会议室传出了有人在哭泣的声音。
这时，唐文哲满头大汗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迅速走向自己的位置，路过秦志刚的身边赶忙低声说道：“秦总，对不起晚到了，黄弘毅的事处理好了，你尽管放心。”唐文哲说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才发觉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只有轻声的哭泣声，还有人在擦眼泪，唐文哲心里一惊心想：‘莫非出了了什么事？
刘平副总见唐文哲入座后继续说道：“黄弘毅家里老爱人身体一直不好，他们也没有孩子，离职调查组在通信电缆厂的财务汇款资料中发现，黄弘毅从自己的工资收入中每月给云南希望小学捐款1000元，十多年累计向希望小学捐款十多万元，有市红十字会的收款记录为准。黄弘毅出事后通信电缆厂员工一拨人24小时陪伴在黄弘毅家属身边照顾，另一拨人第二天开始在医院值班，黄弘毅担任厂长期间公司纪委没有收到一份人民来信，你能说通信电缆厂干部群众义愤填膺反响很大，都爆发了出来了吗？我们讨论问题要实事求是，要密切联系群众，要把基层干部的事放在心上关心好。各位领导你们说对不对呀？”刘平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道。
唐文哲说道：“秦总，刘总，各位领导，刘平总说得对，黄弘毅这件事我要负主要的责任，我作为人事部主要领导没有把组织上的关心送到干部群众的手里和心里，今天送黄弘毅回家路上我也在反复思考，黄弘毅的事情对我们的触动很大，今后是否可以在公司工会下面设立一个员工心理咨询室，请公司内部具有心理咨询国家资质的人员轮流坐堂，帮助干部员工排解心理问题。在人事部干部管理处专门设立一个干部家庭状况分析员岗位，经常了解基层干部家庭生活，帮助他们排忧解难，让他们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公司的发展上，总之对于黄弘毅这件事我会专门写一封书面检讨书，并附上我对下一步改进工作的建议，至于组织上对我如何处理我都愿意接受。”
会议室里更安静了，每个人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那颗激烈跳动的心，王汉荣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赶忙拿起桌上的毛巾，不料放毛巾白色瓷盘也被他抓起，不慎摔落在了地上，‘碰’的一声，瓷盘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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