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挨揍
傍晚，许三梦早上换上的干净衣服已经不怎么干净了，沾了些后堂打下手弄上的泥土和油污。
这时候吃饭的人多了起来，跑堂的小厮已经不够用了。
掌柜的犹豫再三，指着一个装着两个小菜一份米饭一壶酒的大盘子，对着许三梦说到:“许三梦，去把这盘子里的酒菜端到二楼甲字三号房去！”
“哦！”许三梦痴痴的应了一声，走过去端起盘子，就往楼道走去。
“看着脚下的楼梯，要是打碎了，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掌柜的恶狠狠的瞪了许三梦一眼。
那眼神让许三梦一哆嗦，虽然前身没留下多少记忆，但是身体长时间形成的条件反射不会骗人，这傻子之前过得应该很惨。
从早上换完衣服上工，许三梦已经挨了最少四顿辱骂，因为脑袋笨，手底下也笨，自然就难免出错，一出错，总有人收拾他，还有各种难听的话。
但是，错了就错了，没办法，许三梦本前世就不是个强词夺理的人，加上脑袋笨也不晓得如何反驳。
甲字三号房，许三梦在门口说了一声:“你的饭！”
里面正是早上那个富家少爷，长相用许三梦现如今的脑袋，就只能搜索出两个字:漂亮。如果还要再加两个字，那就是:非常漂亮。
没错，就是非常漂亮。
富家少爷打开门，看了看许三梦，身上有一些油污，还有些泥土。
下意识的和许三梦保持了一点距离。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依旧能看出来一双手颇有些柔若无骨一般的感觉。
他一只手指了指桌子，说到:“放到桌子上吧！”
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捏着变相的兰花指，用食指堵着鼻子。
早上受了人家好处，许三梦想说一句谢谢。
要不怎么说脑袋不够用？你可以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再来说谢谢，但是许三梦却就那么端着盘子转身，鞠躬。
盘子撞到了门，翻了。
一盘子酒、菜、饭，全部往富家少爷身上泼去。
那少爷如同一只被惊吓的雌猫，一声尖利的叫声:“啊～”
然后迅速后退一步，同时袖子里飞速滑出一只铁骨扇，刷刷刷几下，将快要洒到衣服上的饭菜三两下拨到了一边，只是酒壶摔破，酒连带着一些饭菜汁水溅到了鹿皮鞋子上，长衫下摆也溅了一些。
酒溅到衣服鞋子上，那少爷似乎察觉自己方才一声尖叫有些失态，脸色微红了一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少爷显然也有不弱的身手。
许三梦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脸上微微一颤，连忙道歉:“对～对～”
他想说对不起，但是他嘴笨，半天都没说出来，又加上神色有些紧张，看起来有点滑稽。
富家少爷就有点哭笑不得:“兄台，你真是笨的可以。”
掌柜的听到声音，三两步就跑上了二楼，到了房间门口，一看这样子，二话不说，对着许三梦就是两个大耳瓜子。
然后又转身，对着富家少爷连忙点头哈腰，说到:“对不起客官，您看这衣服我们是帮您洗了，还是怎么办？”
掌柜的前倨后恭，富少爷看着不舒服，大家族的子弟一般都是修养极好，傲气都是藏在心里，自然是看不惯这种嘴脸。
于是神色不悦的说到:“不用，这衣服是极北冰蚕丝织的，洗坏了你赔不起。”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都绿了，看着站在楼梯口的许三梦，脸上一脸歉意的傻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大步迈过去，一脚就把许三梦踹的从二楼的栏杆上翻了下去。
“咚～”
木质的地板因为有人从上面摔下来，发出沉重的声音。
许三梦脑袋痴傻，也忘记了运气保护身体，从仗许高的二楼摔下，因为后背着地，一时间气都上不来了，一只手捂着后背，脸色有点发白，因为摔的气短，嘴巴张得老大，却出不了声。
眼睛瞪着掌柜的，满眼的委屈和悲伤，丹田的真气也开始下意识运行疗伤。
掌柜的这一举动，让富少都看得有点目瞪口呆，这傻子不晓得还手么？明明会武功，而且实力不俗，却成天被欺负。
刚才许三梦真气自主运行疗伤，他看得很清楚，这痴傻之人不简单，内力很是深厚，至少比自己要深厚许多。
而且他的眼神看起来也不完全像傻子，傻子哪有那般清澈的眼神？虽然这种清澈只是偶尔出现。
一个傻子能有如此深厚内力？谁教的他？是什么武功能让一个酒楼小厮拥有如此内力？而且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内力。
嗯，值得探究一番。
“好了，你滚吧，着人再送一份酒菜！这损失算我的。”最终他决定结个善缘，反正自己又没多大损失，管他是真傻假傻。
掌柜一见事情了了，心里也踏实了，心说：果然凡事老夫出面就没有摆不平的。
于是，转过脸眼睛一瞪:“滚回去睡觉去，今晚没饭吃！再瞪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许三梦在地上躺了一阵，气喘上来了，最终还是一双眼睛泪眼汪汪，抽噎着走了。
脑袋不够用，他都没有关注自己的丹田，这时间因为内力自主运行疗伤的缘故，汹涌澎湃。
回到房间，脑袋不够用的许三梦少不了又是哭了一阵，然后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不一时，那边又换了个人给富家少爷送酒菜，是狗剩。
“小二，那个傻子是什么人？”富家少爷问狗剩。
“回少爷话，其实他早前不傻，原本和他娘相依为命，几年前他娘死了之后才慢慢变成这样，痴痴呆呆的。”
“哦？他娘是什么人？”富家少爷琢磨着，或许是这傻子娘家里有什么来路？
“他娘听说就是定边县一个农户家的女子，被卖给许家当丫鬟，后来莫名其妙被人搞大了肚子。许家认为她丢了许家的人，就一直圈禁在酒楼后院。
喏，就是现在他住的那间房子。”
“原来如此，也是个可怜人。想是悲伤过度伤了神智。”富少爷说着，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这边的许三梦睡的很沉，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的世界。
“三梦啊，今天晚上你就辛苦，加点班把这些工作搞定。”挺着大肚子的经理对坐在电脑前的许三梦说到:“最近公司说要给一部分优秀员工上调工资，我一定帮你搞定一个名额！”
“呃……好吧！”许三梦无奈的回答。
经理踩着他的名牌皮鞋咯噔咯噔的走了。
“屁话，每次都是我们这些萌新干活，你老小子拿去表功，王八蛋！”许三梦骂到:“要不是现如今法治社会，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你！”
……
“三梦，今晚的酒局我来不了了，加班，忙！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下回我一定先自罚三杯！”
电话里是大学舍友的声音。
……
“三梦啊，不是哥说你，老大不小了，还惦记着大学同学那点情意，现如今社会是看钱的社会，不是看感情的……”
这是当年大学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弟说的话。
……
“三梦慢些跑，小心摔倒！”一个陌生，又似乎很熟悉的女子，陪着年幼的许三梦在玩耍。
“娘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幼小的许三梦不以为然的继续跑着。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小心马车！”女子跑过来，抱起许三梦就躲到了路边。
马车速度也慢了一些，赶车的车夫也不说话，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随即一鞭子甩了过来，女子来不及躲开，只好把许三梦抱在怀里，把后背留给了鞭子，女子后背多了一道血痕。
……
“娘，为啥我不能管爹叫爹？”
“不为啥，你记得别叫就成！要不然他们会打你的！”
许三梦始终看不清女子的相貌，只是他的心告诉他，这女子是他唯一的依靠。
……
“你娘死了，以后就去酒楼打杂，许家不养废物！”一个高大的男子。
“哦，我知道了爹！”许三梦应声道。
然鹅迎接他的是一只一尺长的鞋底，迎面而来，带着喝骂:“说了不许叫爹，这个贱女人没教过你吗？”
“哦！我知道了，呜呜……”年幼的许三梦被一脚踹的翻了四五个跟头，爬起来疼的大哭。
“不许哭！”男子一声断喝道:“再哭杀了喂狼，跟我来！”
许三梦吓得不敢哭出声，只剩下不停的抽噎，跟着男子。
“张掌柜，以后这杂种就在这里打杂，你看着办，听话就给口饭，不听就饿着，不能弄死，弄死了人家会说我们许家做事过分！”
……
年幼的许三梦饿的眼睛发绿，偷偷的从泔水里捞出一点剩菜，躲在酒楼后堂的角落里偷吃。
“许三梦，许三梦！”掌柜的大声喊着：“你个野小子跑哪去了？”
许三梦惊慌的不知所措，毕竟年幼，把剩余的一块碎馒头下意识就揣进怀里。
掌柜的推门进来，看见许三梦嘴角有油腻，顿时怒火冲天，一个大耳瓜子就招呼上来，喝骂到：“偷吃？你还敢偷吃？”
面对成年的张掌柜的拳脚，他只能蜷缩成一团，一边双手抱着头，一边辩解道：“没有，张叔，我没偷吃，我捞的泔水……”
“捞泔水？老子没给你饭吃么？你成心让我难堪是吧？”
“张叔，我有两天没吃饭了，我饿啊……”
“你还敢犟嘴？犯贱的杂种！”
一顿拳打脚踢，幼年的许三梦眼泪都已经哭干了，一步一抽噎的拖着一条瘸腿去后堂洗菜。
……
梦里的世界很残酷，动不动拳打脚踢，各种恶意的欺辱和刻意的针对，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讲，太过残酷。
没有了娘为他遮风避雨，苦不堪言。
梦里的故事依旧断断续续的推进，但是他始终没有想起，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也错，不说也错，梦里年幼的许三梦慢慢的不再说话；
做也错，不做也错，常年折磨导致他凡事不知所措，逐渐变得迟钝、笨拙。
梦外的许三梦差点咬碎牙齿，那样的生活对年幼的那个他，太过残酷，太过残忍。
……
屋外，一轮残月，夜凉如水。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薄雾之前就开始升腾，已经将县城笼罩在内，只留下远处清秀的桃花山，上面亭台楼阁，远看如云中仙境一般。
好一个宁静的夜晚。
而这边梦里的许三梦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却陷在噩梦里怎么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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