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间接伤害
赵承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幽深的宫墙之中，她那小小的身影蹲在夜色之中，弱小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走。
宜侬找到御书房的时候被拦住了，通传的侍卫也没把事情说清楚。他知道素来胆小的宜侬敢闯御书房来寻他必是遇到大事，皇帝见他如此焦急倒也没有多做挽留。宜侬见到他以后也是急得语无伦次，话里只反反复复地说着“夫人、出事”这些词。
赵承晋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但双手一碰到她时发现她在不停地发抖，急忙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握紧她冰冷的手掌，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何林意抬头木然地看向他，眼前浮现的却始终是宋彦启决绝到恐怖的眼神，感受到手中的温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
赵承晋看着她空洞的眼，感受到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心口一窒，轻声地唤：“何林意……”
听到有人温柔地喊自己的名字，何林意的双眼才慢慢地开始聚焦，然后看见了他的脸，如释重负地闭上眼深深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他将她拉近自己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不知不觉地让她慢慢安下心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真的也没发生什么事，但她就是不争气地被宋彦启吓到了。
赵承晋见她还在微微发抖，便更紧地环住了她的肩。
这时宜侬气喘吁吁地赶来，哭着说：“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何林意挤出一丝微笑说：“我没事，别哭。”
看着她此刻还不忘去安慰别人，他有些心疼她的坚强，转向宜侬说：“去准备轿子，我们回府。”
何林意急忙摇头说：“皇后娘娘让我们留在宫中。”
赵承晋轻柔地说：“我会跟皇后解释的。”
何林意心想皇后要留宿他们两人肯定是想留下赵承晋，皇后本来就没多喜欢自己，如果赵承晋又因为自己而忤逆她，对这段“婆媳关系”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么想着，她便说：“今天就留在宫中吧。”
赵承晋猜想她一定是担心此举会引起皇后的不满，便解释道：“皇后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呆在宫中，以前的生辰宴我也不曾留宿。”
何林意稍作犹豫还是摇了摇头，执拗地说：“已经答应过皇后了，今天就留下吧。”
赵承晋看她这么坚决，知道无法说服她了，只能妥协。他差宜侬去准备热水，等只有他们两人时才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何林意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喝醉了，说了些胡话。”
赵承晋脸色一沉，“我会跟他谈一谈的。”
何林意急忙反对：“千万不要！他是君，是你臣，弄不好要惹祸上身的。”
赵承晋安慰道：“我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虽然你们关系好，但毕竟君臣有别，不要以身犯险。”
赵承晋心想她是在担心自己吧，不禁嘴角微扬。
何林意不假思索地说完，立即又想起宋彦启那决绝的眼神，突然失去了信心。那种强烈的欲望似乎可以把所有人都吞噬，谁能有信心被卷进去还能全身而退？
赵承晋将她脸上害怕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口一紧。究竟他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害怕？当初她的假身份被揭穿，她连死都没有怕过。他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放心，有我在。”
何林意疲惫地轻叹了口气，随即抬头冲他一笑说：“你放心，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今后我多注意点，少碰见他就好了。”
赵承晋看着她的笑，心中却有一丝酸涩。她似乎从来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总是自己扛着所有的一切，就像所有人都与她无关一样，他也一样无关。
何林意想要从宋彦启这件事上转移注意力，顿了顿便另起了个话题：“恪敏郡主有喜了呢。”
赵承晋领会到她转移话题的意图，顺势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
之前宫女来传话给范世辉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听到这件事。
何林意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的，但现在想到秦恪敏如今这样生气全无的模样，心里竟也有些感伤。再想到范世辉对秦恪敏的反感态度，想到他走进内室时嘴角那一抹讥讽，心中不免又多了份介意。“范侍郎和恪敏郡主之间好像……好像不太好。”
赵承晋当然也知道恪敏并不开心，原来那个活泼任性的妹妹如今变得这般沉默寡言，他也很心疼。他轻叹口气道：“他们之间有些误会吧。”
何林意想起赵承晋还和范世辉一同去过戏院，似乎关系还可以。他这么说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她忍不住问道：“什么误会啊？”
赵承晋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把心思放在秦恪敏的事情上，反而不像刚刚那么害怕恐惧了，想了想便接着说道：“范侍郎原有意中人，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皇上赐婚以后，他的表妹担心他为了自己而抗旨，便投湖自尽了。这件事在范侍郎心中多少有些芥蒂。”
何林意没想到他们两人的联姻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悲剧。原来秦恪敏说的，范世辉心里的人是他的表妹。忽而转念一想，这样的悲剧跟秦恪敏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恪敏不也是被逼着嫁的那个人？范世辉要怪也不能怪秦恪敏啊。所谓的误会难道是……她将信将疑地问道：“范侍郎认为这是郡主的错？”
“他原以为恪敏会同他一起反对这门婚事，可是恪敏却领了旨，这婚事便也退无可退。他表妹就……”赵承晋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郡主不是也不想嫁吗？怎么会领旨呢？”何林意想起当初秦恪敏还怒气冲冲地跑来找她兴师问罪，怎么转回头就领旨了？以秦恪敏的性格，不太像是会安静就范的呀。她突然想起了刚刚在皇后的内室里，秦恪敏那句让她听不懂的“你说的对”。她当时确实什么也没说，因为秦恪敏指的是那天她在将军府说过的话……
何林意脚步顿了顿，自言自语般地说：“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赵承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何林意正抬头看着他，所以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表情。真的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原来她说的那些话间接害死了范世辉的表妹，造成了范世辉和秦恪敏婚姻之间无法磨灭的隔阂。所以秦恪敏今天会变成这样，也是她间接造成的……难怪赵承晋那天会那么生气……
赵承晋见她怔忡不语便知道她将责任归咎于自己，但他不擅长解释和安慰人，开口只会说：“这不是你的错。”
何林意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默默地往前走。
赵承晋心中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因自己的不善言辞而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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