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佞幸
帝妃所在的朝升宫里一派宁静安详,而掖庭宫某一处房屋内却是陷入了焦急的气氛当中。
那教习老媪吓得脸煞白,惊道,“美人怎么能自己跑去拜见朝升夫人呢?你今日可说了什么没?”
“我只是与她问安而已。还能说什么?”黎姬现在心里都还不好受呢,原先想着那朝升夫人就算再好看,年纪大了也该失了优势了,如何能抵得上她们这些鲜艳娇嫩的花儿?今日这么一去看了,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
说不上来是因为她岁月不变的惊世美貌,还是因为那温和娴静的言谈举止。天生的贵气中却又带着和气,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她忽然觉得那是她如何都对比不上的高度。
也就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我都还没得过宠呢,她就又复宠了,今后我可要怎么办?”
教习老媪就噤了一会声,然后才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她,“美人还是安心等长大些吧,以后千万不可随意跑到那里去了。”
往前多少年的事她不算很清楚,但是近几年的事还是多少听了些的。这朝升夫人当年在米汤中下毒害死陶姬,夺走皇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又还能复宠,可见其心机。这可不是她家这位年轻美人可以对付得起的。
转眼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季,今年皇室安排去万松苑的行宫避暑,一堆人离开了,皇宫里头的各处宫殿才好洗尘去旧。做这么多,其实也就是这两年皇家出的邪气事太多了,请求上天庇佑,祝祷祈福罢了。
赵皇后去世以后,楚越作为最受宠的夫人,虽未复后,但是在无形之中也相当于回到那个位置上了。
少府的人就将随同出行的宫人名单,送到朝升宫来了。楚越懒懒地过了一遍,也没有太大意见,她本来就抵触皇后要做的事,看到这些就心烦。
预备开口之时,却见田瞄了她一眼。现在主仆俩已经形成了非比寻常的默契,楚越收了收目光,只叫那少府令先退下。
待人走后,田才上来将那名单看了一遍,“娘娘纵然不想管事,但事情送到眼前了,也得留着心眼的。这上头跟去的美人,都是入宫有些年头了的,却一个新人都没有。若是就这么安排去了,太后那边难免没有指责的。若是要添些新人去,却也得仔细着添,不然下头的人又该觉得不公平,要起不该有的心思了。”
当年前往万松苑秋狝,本是好心想带着周美人解解闷,结果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赵筱。这事田也是后知后觉的。不也就是那个时候生了恨意,才送出麒麟像的吗?这安排宫人出行的事,可千万再马虎不得了。
楚越经这么一提醒也才发觉,不过依旧觉得头疼。她眉头扭到了一处,却还是秉着性子将那竹帛再次拿到了手里。
“那便添上前几日来拜访过的那个黎姬,再加几个从未受过宠的新人吧。”
田脸上的表情这才轻松一些,这些事其实娘娘不是管不好,只是不愿意去管罢了。带从未受过宠的新人,那是给太后看的。带黎姬,那是给下头人看的。也让她们知道现在后宫里谁是该依附,不能得罪的人。
这份名单后来果然又跑了一趟长乐宫,原太后没有看,只是听下头人念了一遍。还讽刺地说了一句,“这回倒是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其实楚越在原太后面前,何尝不是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只是从前没有做到最好,总能给她挑出刺来说。现在上了一些心,叫她抓不出错来罢了。
不去看人情上的事,避暑出行带新人也有带新人的好,一路上终归是热闹不少。
几个上了年纪的美人,都还比较沉稳,到了皇家猎场只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偶尔出来也都是往行宫外稍微溜达一圈就回去了,不敢跑远了,更别提打闹玩乐了。
可是新人不一样,她们没有经历过险恶的世事,内心是单纯容易快乐的。出来玩也总能找着一群年轻人的乐子,在外头肆意地奔跑、游戏。
别说是旁人了,就是楚越都能盯着她们挪不开眼。她就走动了几步,眼神淡淡,又对身边跟着的祁香发出了感慨,“无忧无虑的真好。”
“凡事走一步算一步,娘娘也可以无忧无虑的。”祁香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只是身在局中的人永远是最糊涂的。如果楚越能看透自己这一辈子是个什么结果倒还好,偏偏她又看不透。所以即便能走一步算一步,也是怕走一步一步错。
重新好好活一次,当真是不容易。
田是将寝宫里的东西安排好再过来的,她低下身在楚越身边说了几句,“方才那姜瑛差人送了些蜀地的茶叶过来。”
“陛下叫他送的吗?”
“送东西过来的小黄门说,是姜大人自己要献给娘娘的。”田抬眸看向楚越,分析着说,“娘娘爱研究食水的东西大家都知道。他费了这么大心思弄了蜀地的茶叶过来,莫不是想巴结我们?”
姜瑛的野心,现在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不过想要效仿齐猷亲近帝王,为自己在朝堂上谋个正职。若此人真有齐猷那般学识也就罢了,也算能为国家做些贡献。可是若没有,单想靠这些阿谀奉承的伎俩上位,那就真是打错算盘了。
何况楚越就是再得宠,也不会干涉司徒邑朝堂上的事。巴结她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她便不冷不热地吩咐道,“把东西退回去罢。免得到时候传出去,又能惹出事来。”
就是司徒邑不闹事,要是被原太后知道了,也难保证不闹腾。她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安安静静想着保住自己,把阿谦夺回来才是正事。
于是当晚,姜瑛就收到了退回来的茶叶。他还有些恼的,即便对方是宠妃,现如今自己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多年的伴读。就是底下群臣都需得给个好脸的。她一个后宫妇人怎么敢这么不识抬举?
司徒邑在万松苑行宫处理政务的这段时日,皇宫里的事务就皆由后来的新丞相程平代为管理,这程平人如其名,能力平平。
虽是如此,但与民休息期间也不算有太大的影响。况且与此同时,朝廷上也慢慢起了一批新秀。
天下从不缺乏能人将士。少一个齐猷,接下来就会有千千万万个“齐猷”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而萧司笃,就担任起了提拔能人到北都的职责。
朝廷上尚正常运转,原太后也极会看时机的开始提到了自己弟弟。
她与皇帝说,“不是你手下的臣,那也是你亲舅舅,哪有外甥把自己舅舅一直关在牢里的?”
可皇帝是记仇的人,怎么会念及亲戚关系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原袆之前虽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但是在“巫蛊废后”和“拒绝楚鄣升任”的事上,都是当着群臣打压过司徒邑的。皇帝不一定要爱面子,但是一定要在意面子,这事当时没处理,后来总会要借着别的事上杀杀他的威风。
这关了还不到一年,自然是不够的。
原太后便故技重施的病了,躺在榻上还在念叨着自己唯一的弟弟。长辈倒下了,这些后辈们自然就要去侍奉。楚越也就趁着这次机会才看到了阿谦,二皇子还趴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
虽然在原太后的提醒下,知道了楚越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小孩子还是依赖她,依旧喊着她“娘亲”。那些思念的话毫不掩饰,惹得楚越跟着掉了几把辛酸泪。
这么闹腾个几日,司徒邑才终于闭着眼松了口。
承诺待到十一月放出原袆,与太后贺寿。
有个准确放出来的日子,好歹也算是有个希望了。原太后的病这才又稍微好了些。
她身子骨一好一些,底下人也才敢跟着松一口气。于是过了几日,司徒邑就带着楚越出去玩了,还是离了风景优美的万松苑,单独回到了东头草原。
皇帝和她今日都是常服打扮,只带了一小队侍中郎出行,草原上的黔首百姓也没同从前那般驱赶走,反倒有要融入他们一起的感觉。
夏尾时节天气不算上多炎热,碧空如洗,青翠的草原上聚集了许多欢歌载舞的年轻男女,好不欢快。那一群群的陌上百姓或簇拥在一起博戏玩乐,或三俩打马簪花,又或俩俩成双成对,奔跑嬉戏,愉悦的笑声都能传染到不相干的人脸上。扈从在草上铺好了席子、矮几一应。司徒邑便让楚越坐在这等他一会,而后就带着几个侍中郎往林子里策马而去。
“娘娘。”姜瑛没有随皇帝去,倒是留在了楚越身旁,他身形纤细,动作轻柔,举手投足间倒还真有股子佞幸的味道。
姜侍中正招呼着她休息。田是知道楚越不大想亲近此人的,故而碎步上前,横在了楚越和姜瑛之间,服侍她坐下。
姜瑛面上也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过了一会,又和楚越犹自搭起了话,“臣原以为娘娘会喜欢蜀地茶叶的,不想还是献错了宝。不过听闻娘娘平时也喜爱书写作画,臣最近又得了北上之地的狼毫笔……”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越便笑着打断了他。她甚至眼神都没在姜瑛身上,整理着自己的裙摆柔声与他说,“难为你几次费心了,只是我那东西太多,又惯不爱尝试新的。你且自己留着吧。”
姜瑛闻言,脸上的笑僵了几分,便不再作声,讪讪退下。
只是这心里,算是彻底记下这一笔了。
祁香不解其意,几次三番这般拂了人家的脸,当真好吗?田就冲她摇了摇头。
哪有人白送东西的?背后或多或少都会有需求,娘娘这般做只是为了不承人情,自己少一事罢了。何况与陛下才和好不久,怎么也该顾忌着与外男接触的。
不过这姜瑛也真是胆子大,得亏是娘娘不同他计较,要不然在皇帝面前随口提一句,这侍中郎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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