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翌日,天色微明,吴刀寨上上下下已开始忙碌起来,有忙布置的,有忙备宴席的,有忙给新人梳妆的,有忙核对婚礼流程的,有忙监督所有人的,还有的忙躲在犄角旮旯持着兵器防出意外的。
这忙里忙外热火朝天的景象里,能说清闲的恐怕只有阿浅了,催妆的婢子已来过两回,阿浅都还睡着,看那样子足像是和被窝合二为一,雷打不动。看守她的两丫鬟急了,一个抬肩一个抬脚,直接把她抬到梳妆台,管她真困还是装睡,一杯凉水直泼面门,再拿帕子一通乱搓。粗鲁是粗鲁,但对付阿浅还真有效,她现在可不光清醒,还能打架,只不过两丫鬟随后又给她灌了一杯迷药,她又只能任人摆弄了。
自出娘胎,这是阿浅头回盛装打扮,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穿了个结实,好不好看的她没感觉,累是真的累啊,她暗暗嘀咕:“再也不要做新娘子了。”
几个丫鬟婆子倒是伺候的越来越起劲儿,皆因阿浅实在太美,这装扮过程着实的有成就感,但一想到自家少主那副尊容,内心竟隐隐有些愧疚,这么美的鲜花今日就要被糟蹋了。
吉时刚到,蜡黄脸穿着喜服来迎亲,后头乌泱泱跟着一帮寨里的弟兄,七嘴八舌的催新娘子出门。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普通老百姓成婚,而不是绑架逼婚。
房门一开,阿浅执扇掩面,由丫鬟搀扶而出,蜡黄脸上前牵起阿浅的手走向前厅。
原本不过是一场戏,但说真的,见阿浅一身红绸嫁衣站在面前,蜡黄脸真的有些心动了。那扇面也不十分厚,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佳人容貌,现下里氛围正好,他甚至觉得那双星眸也在脉脉地注视着他,逢场作戏又如何?谁说不能假戏真做了?
来到厅上,吴夫人端坐主位,等着新人拜见行礼,虽说不待见阿浅,可见着儿子大婚吴夫人还是高兴的,甚至喜极而泣,她慈爱的唤道:“恙儿。”
这名儿阿浅第一次听到,恙儿?是叫蜡黄脸吗?
“请母亲示下。”蜡黄脸恭敬说道。
“母亲亏欠你太多,今日大婚算是母亲补偿你的第一件事,儿啊,望你今后诸事顺遂,与新妇琴瑟和谐,儿孙满堂。”
“多谢母亲。”
“可惜你父亲不在了,若他能看到该多好啊。”随着吴夫人的突发感慨,厅上原本热热闹闹的,忽然间鸦雀无声。
“夫人若真想念寨主,为何不下去陪着!”这话真是好不合时宜,众人都在寻这说话之人,那人却自个儿走出来了。
“老孟你住口!快下去!”张本良对那人使了个眼色,但那人不领情,走到大厅中央,还要说下去。
“自古好女不事二夫,可夫人倒好,先是嫁了大寨主,大寨主死后又嫁给二寨主,生了这个不知道哪位寨主的种,如今二寨主才死了几天啊,您又在寨里独揽大权,您这本事,若嫁给皇家,那不就能自己当女皇了,啊?哈哈哈!”那老孟句句带刺,但因其是吴奎生前心腹,在寨里地位极高,吴夫人就算气极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难,握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少主吴恙,幼时生了场大病,容貌尽毁,现今也辨不出是谁儿子了,但我老孟相信,夫人本事再大也没胆儿跟别人生子,所以我老孟今日发誓,愿扶持少主成为新寨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老孟越发放肆,可周围竟没一人阻拦。
吴夫人环视一圈,眼神最后落在张本良身上,可张本良竟回避了,她心知大势已去,冷笑道:“呵,我儿当寨主那是理所应当,那然后呢?你预备怎么处置他的老娘我?老孟,当初我与大爷是因情投意合才结为夫妻,这些你是知道的,后来大爷英年早逝,我一个弱女子无处栖身,本想与大爷同去,是你,你劝我嫁给二爷,苟活下来,怎么如今倒成我的不是了?你要拥立恙儿做新寨主,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恙儿不会武功,再没了我,往后只能事事依赖于你,面上他是寨主,可实际上你才是真正掌权的!是也不是?”
大戏开场,阿浅有些不适应,他们说的话也很是难懂,蜡黄脸到底是谁儿子?他不会武功吗?那地牢里把她擒住的是谁?最匪夷所思的是,吴夫人说的弱女子是谁?吴夫人自己吗?
趁着现在场面有些乱,蜡黄脸趁机塞了一瓶药给阿浅,小声嘱咐道:“这是解药,你躲在我身后吸几下,慢慢调息运功。”
阿浅照做,这药和第一次见面他给的一模一样,且真的有效,好啊,这家伙又骗人!什么迷药连服六日解药会有所不同,全是唬她的。阿浅解了药效,脑子也连带清醒了些,想自己竟会被这么简单的谎话骗到,一时气恼狠狠掐了一把蜡黄脸的腰窝。
蜡黄脸倒是定力十足,面上丝毫不显,上前一步道:“欺我不会武功,想独揽大权的又何止他,母亲不也是吗?”
“恙儿你在说什么呀?”亲儿子反水,这让吴夫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早就找到我了,却装作疯癫,每日演戏给别人看,等到吴奎死了才让我回来,母亲的野心,只待在吴刀寨可谓是屈才了呀。”
“我那是迫不得已!”
“你的迫不得已差点让我死在外面!”蜡黄脸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受尽多少欺辱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老孟装作吃惊,高声说道:“竟有此事?想必夫人是有什么苦衷,还请夫人解释解释,到底为何要欺瞒。”
吴夫人自然是有苦衷的,可是背后真相实在不能公之于众,她沉默片刻突然眼神发狠,朝周围洒出一把药粉,想要脱身,张本良离她最近不慎吸入,最先倒下,老孟也近但他似乎早有准备,见吴夫人眼神不对已护住口鼻,指着她道:“臭娘们果然有问题!兄弟们戴好面巾,抄家伙!”
“是!”
吴刀寨早有人不满吴夫人的酷烈手段,一得令马上呼应起来,将吴夫人团团围住。
蜡黄脸退回到阿浅身边,牵起阿浅的手把她带到角落。
“你要她死?”
“只是生擒,我还有话要问。”
“她是你母亲,你有话直接问不行吗?”
蜡黄脸转头看向阿浅,问道:“你居然会同情她?”
“同情她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儿子忒无情了些。”
闻言,蜡黄脸没作回应,继续盯着厅上的情形。
吴夫人虽是女流,功夫倒是不错,老孟几次要把她擒住,都被她轻巧躲过,可是围攻的人实在太多,渐渐地她有些体力不支了,眼见情势不妙,她忽然大喊道:“你是要等我死了才出手吗!”
众人不知她在对谁呼救,四下看了看,除了角落那对看上去无还手之力的新人,哪还有人,便继续朝吴夫人攻去。
“唰唰唰!”
三枚石子从厅外飞来,打向离吴夫人最近的三人,那三人没有防备,后颈中招当场死了,其余人大惊纷纷散开。
老孟朝外面喝道:“阁下是谁!”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人纵身飞入,众人还未看清,那人已揽住吴夫人又是一个纵身,跳到门口,与众人保持三丈之距。
此时众人才看清,来人是个眉目英挺的中年男子,倒也非生人,是早前与大寨主相熟的江湖浪客,名唤龙叔延,大寨主死后便再没来过,如今看他与吴夫人这般情状,众人心中纷纷猜测,此二人定不清白。
龙叔延低头看向怀里的吴夫人,关切道:“没事吧。”
吴夫人心中有气,嗔怪道:“你再晚出手半刻,就能来给我收尸了。”
“我是在等那小子出手,没想到他竟袖手旁观,哼!好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吴夫人顺着龙叔延的眼神看去,原是在说她儿子,她虽寒心却并不责怪,说道:“你别怪恙儿,他不会武功,当然不好出手。”
老孟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当他们如空气,上前两步,抱拳道:“龙大侠,多年未见,你这是何故?”
龙叔延撤了揽住吴夫人的手,抱拳道:“孟兄,多年未见,你怎么变成一个欺负女人的孬种了?”
老孟闻言大怒,指着他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敢在此处放肆!来人!给我把这对狗男女宰了!”
“是!”
众人得令又开始围攻,只是他们实在低估了龙叔延。此人武功路数颇杂,应是四处漂泊见多了各家所长,虽未见有兵刃但阿浅还是发现了,他应是用剑高手,几次出招都以双指为剑,招招带着剑风。
四五个回合下来,吴刀寨的人已被打倒了大半,剩下几个都不敢再靠近,老孟恼怒,提刀冲了上来。龙叔延一个闪身绕到其身后,伸出两指在其昏穴一戳,竟是一招将其拿下。
阿浅见状眉头收紧,低声道:“好眼熟的身法。”
吴刀寨的厉害角色都没了,剩下的人不堪一击,统统跪下求饶,龙叔延哪有闲情管他们,看也不看叫他们滚蛋。
厅上终于静下来,好好一个婚宴礼堂被搞得乱七八糟,龙叔延踩着破败的红绸,一步步走向蜡黄脸,吴夫人担心儿子,赶忙拦住他说道:“孩子从小与我分离,不同心也是正常,往后咱们一家三口住一块儿,总会生出感情的。”
阿浅听完这话眼睛睁得倍儿圆,瞬间明白了这三人的关系,心里觉得这关系好像有点儿不地道但又忍不住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归岭没有旁的乐子,就是些动物们抢地盘争配偶,只要她得空就去找来看,找到了就摘个果子跳到高处,边吃边看热闹。现在出来看到了人间的热闹,更加复杂更加有趣,怎能叫她不兴奋,真想拿盘瓜果跳到房梁上看啊。
龙叔延停下脚步,见蜡黄脸格外镇定,低头对吴夫人说道:“雪娘,这小子缺乏管教,连你都想坑害,今日我必要叫他知道为人子者应有的孝道!”
蜡黄脸冷哼一声,说道:“你教训我?凭什么?你们一个背弃道义勾引有夫之妇,一个与人通奸生下孽种,就为不被发现,毁了亲子容貌不说,还叫人将之拐走,你们俩个,哪个配教训我?”
“你都知道了?”难怪回来的这几日,吴恙对她始终疏离,原来是早就知道内情,可这些事都极为隐秘,儿子是怎么知道的?吴夫人难以镇定,一副有苦难言的窘迫样。
龙叔延却不管,指着蜡黄脸大骂:“逆子!”
说着就要冲过去打人,吴夫人没拦住,眼见着龙叔延的巴掌就要扇到蜡黄脸,好在被阿浅出手截住了。
蜡黄脸一脸惊喜,嬉笑着躲到阿浅身后,说道:“我可有人撑腰。”
龙叔延想挣脱,却发现阿浅力气惊人,与她这美娇娘的外貌完全不符,再重新打量阿浅时,他微顿了会,说道:“丫头不错,可惜配了这逆子。”
“谁要配……”阿浅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俩是情投意合,你管得着吗你。”
见龙叔延还想发火,吴夫人赶忙上前打圆场,带着哭腔说道:“好了延郎,我叫你来是看孩子完成终身大事的,你别再恼他了。”说罢瞧见阿浅还抓着龙叔延的手腕,脸立刻板下来:“小蹄子还不赶紧松手!”
“你对她客气点儿!”蜡黄脸实在听不得阿浅被骂。
“恙儿,你是不是又把解药给她了?”
“我要不给她,刚才不就挨打了?”
吴夫人语塞,再看阿浅时明显不再仇视,蜡黄脸轻拍了下阿浅的手,示意她放开。
双方暂时止戈,龙叔延道:“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暂且饶了你,倘若你再敢忤逆双亲,我定要狠狠罚你!”
“好啦。”吴夫人揽住龙叔延的胳膊撒娇,看得阿浅一阵恶心。
龙叔延怒气消减,也是念在吴恙是他的血脉,在外漂泊多年想必吃了不少苦,终于态度软下来,说道:“今日是你大婚,说吧,想要什么,我送你做贺礼。”
蜡黄脸眼神似笑非笑,并未马上作答,只盯着龙叔延,他那脸本就古怪,肉都僵着做不出表情,常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阿浅侧过头看他,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憋着坏。
果不其然,坏水轻启薄唇,一句话让阿浅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对面两人更是不再装慈父慈母,直接目露凶光。
坏水本人倒是一派从容,毕竟,他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我要,沧海游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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