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回答

空气似乎变成了实质的凝胶一般，黎笙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忽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薄瑾寒怀里看到他眼睛的时候，那句话忽然就说出来了。

        她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忽然提出那样的问题，明明她都和薄瑾寒说好了，两人之间只是交易而已，怎么本应该最遵守规矩的她，反倒成了犯规提感情的那一个呢？

        “不讨厌，”薄瑾寒竟然回答了她。

        触到黎笙腰间因为摔倒露出的一小截柔软的皮肤，薄瑾寒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黎笙，问别人问题之前，得先问问自己，你明白么？”薄瑾寒凑到了黎笙耳边，“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说完，电梯门忽然打开，薄瑾寒听到声音，便就着动作牵住了黎笙的手，把人带到了电梯里。

        电梯里已经有人了，应该是从更下一层的停车场进去的，黎笙没敢再说话，只是握着薄瑾寒的手缩在了电梯的一角。

        电梯里另外两人同样是夫妻，女人已经怀孕了，肚子看上去已经有六七个月的样子微微隆起着，那孕妇看到黎笙的脸，眼神却忽然变了。

        一到他们要去的楼层，那孕妇就匆匆拉着丈夫走了出去。

        黎笙有些讶异于那孕妇的态度，就在电梯门都还没有关上的时候听到了她与丈夫的对话。

        “刚才那个好像就是黎笙。”

        “薄瑾寒的老婆？”男人有些讶异。

        “别把他们扯在一起了，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薄三爷怎么可能真娶一个破鞋？订婚前给青梅竹马戴绿帽子，你是不知道那时候薄家有多惨。”

        “毕竟别人家的事......”

        随着渐渐合拢的电梯门，两个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黎笙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成了一台生锈的机器，僵硬到连一个微笑都扯不出来。

        不过，这种话她也已经习惯了，没等薄瑾寒开口，黎笙就恢复了平静：“怎么来这里了，是带我来看爷爷么？”

        黎笙已经看出来了，这家医院正是薄启山所在的私立医院，顶尖的医疗水平和治疗环境，来这里的病人都非富即贵。

        这也就难怪，刚才只是看似一对普通的夫妻，却知道她的事，能认得出她的脸。

        黎笙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见电梯门打开，便率先走了出去，连薄瑾寒还牵着的手都在无意中被她挣开了。

        薄瑾寒眼神暗沉，还没有说出今天来医院的真正目的：“先去让护士处理伤口，包扎好再去。”

        薄瑾寒的声音格外温和，甚至让黎笙有些不习惯。

        “好，”黎笙温顺地应了，知道薄瑾寒是为了自己好。

        薄瑾寒在电梯里按下的楼层正是薄启山所在的一层，护士站就在电梯外不远处，这样的小伤口即使是在住院部也可以稍作处理，不需要大动干戈。

        黎笙坐在椅子上，忍着疼任由护士在伤口上涂抹生理盐水清理之前已经擦拭过的伤口。

        薄瑾寒站在门口，看着黎笙痛到颤抖的手臂，周身忽然又冷气大作。

        “轻一点，”薄瑾寒忍不住开口。

        拿着镊子的护士被薄瑾寒吓了一跳，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忙点着头应了，又把生理盐水换成了不会痛的碘伏。

        黎笙抬头冲着薄瑾寒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便又把头低了回去。

        门口，薄瑾寒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再集中了。

        他还在想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那孕妇的声音好像还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着，让他心烦不已。

        他早已经知道了，那半年时光黎笙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可是，看调查上一行一行的说明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日常八卦似的话许多人都在无意中说过，没有人想过，他们的话会不会伤害到他们口中的人。而黎笙经历过的，显然不是那种无意识的伤害，而是刻意的，针对她的恶语相向。

        薄瑾寒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话，可那是十几年前，他还未能登上薄氏的王座的时候。到现在，敢说那些话的人已经没有了。即使是薄瑾寒自己，也会在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拜托了过去的阴影，但，有些话，真的能够忘记么？

        他经历那一切的时候，原本也就对自己的处境有所了解，甚至还有来自某个回忆中的人的陪伴，可黎笙呢？

        那半年，所有的一切，骤然从幸福和美的现实中被打落，被当成不知廉耻不知感恩的荡妇羞辱的时候，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薄瑾寒深吸了一口气，直到黎笙的伤口被包扎好，才将刚才莫名波动起来的情绪压制了回去。

        这些年，他很少失态，很少因为什么人和什么事真正发怒，也从未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上某个女人。

        他忽然想起了黎笙的问题。

        他想要黎笙，这是他已经肯定的。他想要黎笙全身心的，都属于薄瑾寒这个名字，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

        薄瑾寒侧过脸，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黎笙的脸，险些失笑出声。

        真的就是不讨厌而已，但除了黎笙，也真的没有一个他不讨厌的女人了。也许说这是喜欢，也没有错？

        “安好和欣欣她们去哪里了，欣欣不过来么？”黎笙一直以为薄安好和薄慕欣也会过来，这半天都没有等到人，她还是忍不住问薄瑾寒，“他们不上来么？”

        “安好要去接凯撒回来，不想再等司机，”薄瑾寒言简意赅，算是一并解释了为什么林川和薄慕欣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好吧，”黎笙摸了摸鼻子，猜不到薄瑾寒是什么时候和薄安好说了这些话。

        “黎笙，带你来是因为刚才林川收到了消息，”走到病房外不远处，薄瑾寒忽然开口。

        黎笙有些紧张地看向薄瑾寒：“怎么了？是爷爷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薄瑾寒抬手推开了病房门，才再次看向了身后仍看着自己的黎笙：“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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