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旧疾

黎笙说的很慢，一字一顿的，仿佛在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

        换在别的场合，她此时的表现绝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演讲者，可薄瑾寒却觉得，她一字一句，都戳到了自己的心里。

        看着薄瑾寒没有变化的表情，黎笙觉得，她可能没办法让薄瑾寒再开口了。于是她四处看了看，是不是能找杯热水来，让薄瑾寒先把药吃了。

        她只知道他有胃疼的毛病，却不知道，他还会头疼。说起来，她也实在算不上是个合格的妻子，但这才刚开始，她会慢慢学着，怎么去关心这个冷硬的像块石头一样的男人。

        来日方长。

        就在黎笙已经放弃了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薄瑾寒忽然开口了：“这里场合不对，我不想在这和你谈太多。”

        “好，那我不问了，”得到这个回应，黎笙还是满意了。至少薄瑾寒没有表现出对谈话这件事的排斥。

        想了想，薄瑾寒却还是决定，先和黎笙说一些：“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宁怡芳在我房间里放了毒品的事。”

        一提起这件事，黎笙的心情也跟着更差了：“记得，我那时候很想问你的，但是。”

        “我知道你懂事，但那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薄瑾寒捏了捏鼻梁，不知道自己说这些，算不算是在黎笙面前示弱，“那时候，我对她还没什么警惕，如果不是因为我外公让他生前的警卫员跟着我，又在我房间发现了那个，我可能已经染上了毒瘾。”

        黎笙知道，薄瑾寒说的是宁怡芳。

        看着远处宁怡芳正和一众贵妇人相谈甚欢的模样，黎笙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就想带着安好搬出来，但安好的户口还在薄家，我为了把公司吃下来，和薄启东闹得很僵，他们就把安好当成了我的软肋，要把她捏在手里，”薄瑾寒冷笑着，面上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丝烦躁来，“我派了很多人保护安好，所以，他们也没能做出什么来，所以他们又把注意打在了我身上。”

        说到这里，黎笙听得懂，薄瑾寒指的已经不仅仅是宁怡芳，还带上薄启东了。薄启东难道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么？怎么会，相互仇视到这种程度？

        黎笙又下意识地看向了宁怡芳的方向，这次她看到的，却又多了两个人。

        刚才已经见过的这场宴会的主角薄瑾墨，此时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揽着肩膀，在宁怡芳不远处的人群中笑语晏晏。

        那个就一定是薄启东没错了，可他不经意看向这边的眼神，黎笙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里有厌恶，有忌惮，却唯独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慈爱。

        薄瑾寒也看到了那个眼神，他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冲着那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黎笙的声音颤抖着，想要知道薄瑾寒还没有说的是什么。

        “他们买通了家庭医生，换了三爷的胃药和止疼药。”

        说话的是林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来到了黎笙和薄瑾寒身后，黎笙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林川没有回避，显然是知道这些不是什么他不能提及的事，所以才那么自然的接上了薄瑾寒说到一半的话。

        所以黎笙又追问：“再后来呢？”

        其实这个问题不问也罢，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了，薄瑾寒能活到现在，当然就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那一关。黎笙连握着薄瑾寒的手都已经在微微颤抖，却不知道她能，做什么。

        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她当然什么都做不了，当然也就不知道那时候，薄瑾寒的身边有多危机四伏。

        林川看了看薄瑾寒的表情，还是回答了黎笙：“药的颜色和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喝药之前三爷不小心打翻了杯子，等人处理的时候，发现药的味道有些不一样。沈少家里有实验室，拿去化验就发现，那几个药都是对症的，只是混在一起吃，会引发血栓。”

        黎笙握着薄瑾寒的手更紧了。

        林川虽然比薄瑾寒小两岁，却是从毕业后就一直跟着薄瑾寒的。

        他来的时候，薄瑾寒已经初步掌控了薄氏，坐稳了薄氏总裁的位置，即使是那样，想起那时候，林川还是觉得苦。

        他看着薄瑾寒从暴躁易怒变得冷静克制，学会掩饰自己，学会何时该强硬，何时该放软身段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们周旋。

        虽然沈北城这些朋友们也能帮得上薄瑾寒很多忙，可一开始的薄瑾寒自尊心太强，林川也只能跟着他一遍一遍地往南墙上撞，直撞到头破血流，撞到南墙倒下去为止。

        那时候，他们年纪都小，可薄瑾寒手里却已经有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忠心的力量。但即使是这样，薄瑾寒还是谨慎又谨慎。林川知道那是为什么，也清楚逼得薄瑾寒整夜整夜睡不着的那些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

        最累的时候，薄瑾寒一天只有三四个小时好睡，他当然也不可能比薄瑾寒休息的多。不过，他至少还能吃的下东西，薄瑾寒压力却大到神经性干呕，一天没有进食也还是吃不下东西，偏头痛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开始的。

        可那样的情况下，薄瑾寒也不敢再找医生，只怕宁怡芳和薄家那些失去了大笔利益的疯子又找到动手脚的机会。还好沈北城家里有医药相关的产业，对药理知识明白不少，这才让薄瑾寒的身体没有直接垮掉。。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在黎笙出现以前，薄瑾寒究竟有多长时间没笑过了。

        薄瑾寒一直保持着静静站立的姿势，黎笙再看他的脸的时候，却发现他额角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细汗，却还是让人看不出来，他还在头痛着。

        黎笙这才想起了沈北城的交代，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也不怕揉花了眼线，径直松开手走向了放食物饮品的远处的长桌：“我去拿水过来。”

        见黎笙走远，薄瑾寒才背过身，换了一个远处的宾客们都看不到他正脸的角度，冲着林川开口：“你话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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