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S01E12

在对细节的考虑方面，莱克特医生无疑是做得最好的那个。心理医生先开车载汤姆去了趟威尔家，在喂了一群中大型犬肉肠之后等着汤姆自己选他想住哪间屋子。

        青年像只更大的大型犬巡视领地那样在屋里走了一圈，仔细的打量过每间屋子的布局和光照，然后选了二楼窗户开在屋子正面的那间：“这个。”

        莱克特医生过来看了一眼，这间屋子不是给狗住的，而是类似于堆积旧家具的地方。除了在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之外还有一个被淘汰了的木质书桌和单人床，旧床垫和旧书柜随意的立在墙边，一些不太常用的工具被收纳在墙角。

        “我理解年轻人喜欢住在楼上的想法。”莱克特医生在看到旧家具的时候就猜到汤姆选这间屋子的原因，男人看着汤姆去拿清洁用品打算开始收拾，目光扫向显然灰尘小多了的隔壁：“有的时候太贴心也不是好事，等到威尔不得不再把你送进监狱的时候，他会很痛苦。”

        “他不会，”汤姆一手拎着扫帚和拖布还有抹布，另一手提着水桶，莱克特医生注意到他脱下了黑色连帽衫，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背心：“这是他的工作，而且我又不可能真的成为威尔daddy的乖孩子。”

        只有这时候，外人才能看出来汤姆那片纹身究竟有多大，从脖子到锁骨再到往下的位置，黑色的火焰几乎爬满他整个上半身。

        青年把打扫用品放在地上，望向站在屋子中间的金发男人：“劳驾出去一会儿，打扫起来灰会很大。”

        “不用我帮你吗？”

        汤姆用目光打量过男人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深蓝色条纹西装，摇摇头：“穿西服可不适合做这些事，你在楼下等我吧，很快就好。”

        莱克特医生没有坚持的打算，直接下了楼。中型犬们听到人的脚步声晃着尾巴跟了上来，心理医生以不大的步子往前走，狗群温顺地自动避开他的行进范围。

        汤姆的连帽衫搭在沙发背上，黑色且没什么花纹的衣服只在后领内侧印了个不知名小牌子的图标，不用太过靠近，莱克特医生就能闻到衣服上廉价的香皂和洗衣粉味。一根雪白的发丝缠在衣领下面的短绒上，男人走近几步，用食指和拇指捻起那根显然是属于汤姆的白发。

        青年的发丝出乎意料的坚韧，就像他矫健漂亮，在年轻人群中极为少见的那种身型。楼上传来擦拭家具时整理东西的声音，莱克特医生拿出一张深酒红手帕，小心包好这根雪白的发丝，将它收进胸前的口袋。

        。

        威尔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家附近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汽车大灯的冷光照亮了车前的路。秋天夜晚的空气很冷，他的车里理所当然的开着暖风，将温度维持在一个穿t恤都不会感到寒冷的程度。

        因为难以确定凶手的作案区域，fbi只能说服巴尔的摩警署在夜晚时尽可能的细致巡视，虽然这么做没什么太大意义，但好消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流浪汉待的地方也更为固定。不管怎么样，威尔都不打算在下班之后继续琢磨暂时破不了的案子，车轮碾过水泥路上的碎石，在转进房子前那条街道的时候，威尔看到自己家楼上窗帘里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窗帘被拉开了一个角，屋里穿着浅灰色t恤的白色半长发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挥手像是在打招呼。威尔停车按下车窗，正要回应汤姆打招呼的举动就看见青年已经把窗帘放了下去。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将车开去后院，拿着文件和开车回来的路上买的晚饭走向前门。离开了车之后秋夜的冷风迅速打透男人的夹克，呼吸时有白雾迅速地凝结并逸散。威尔快步绕到前门时发现前门走廊的灯已经被打开了，显然，这是在屋里的汤姆用室内的灯光总开关帮他做的。

        现在，威尔彻底的相信汤姆是他那个小家庭中背负所有重担，在扮演父亲角色的同时也在当母亲的兄长。一般的十七岁男孩可不会做这些事，能下来友善的打个招呼都是值得称赞的好孩子了。

        他打开门，中型犬和大型犬们立刻激动地扑了上来。汤姆已经把客厅灯打开了，屋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

        “在你回来一个小时前我喂了它们，顺便和它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汤姆靠在沙发上说，威尔知道他指的是狗：“冰箱里还有点肉肠，你在盒子上甚至写了犬用，放至常温后混合狗粮喂食。”

        “不是每个案子都像巴尔的摩这么近，我经常没办法回家喂它们。”威尔说，男人把手上的麦当劳打包袋放到了桌子上，有点拘谨：“回来的时候很晚，大多数的店都关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想出去吃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放松点，教授，这是在你家。”汤姆伸手拿起纸袋，在感受到里面明显超出单人份的重量后偏过头。一缕发丝从头顶滑到鼻尖：“你吃晚饭了吗？”

        “呃……还没，我得先去洗个澡。”

        汤姆摸了摸纸袋的温度，把袋子拆开，顺便将那缕挡视线的头发拨回原位：“我的建议是先洗手然后吃饭，如果什么都不吃就进浴室的话低血糖可能会很快找上你。”

        威尔：“……”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纠缠上他，威尔说不准那是什么，不同于欣喜或是痛苦，那种感觉更偏向于某种奇妙的纠结。直到洗完澡看了会儿书上床睡觉，威尔都没想明白该怎么形容这股微妙。

        这个被迫认养了个孩子的倒霉男人晚上又做梦了。

        相比于平时那种奇怪的，诡异的种种场景，这次他梦到了一个很陌生又熟悉的屋子。阳光从窗帘外照进来，被木质窗框分隔出三块区域，他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明亮的天幕下是拥挤忙碌的城市。浅棕色短发的少年转过身，熟练的把昨天写完的作业塞进书包里——他一直是学校最听话学习成绩也最好的那群学生。

        然后他推开门去洗漱，屋里回荡着他父亲的鼾声和母亲切东西嚓嚓嚓的声音，应该是青菜或者洋葱，少年威尔用毛巾擦干手，走出盥洗室。

        “去冰箱里拿牛奶。”在厨房操作台前背对着他忙碌的女人说。

        他妈妈这样做饭的时候很少见，少年威尔乖乖去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餐桌上每个人的杯子里，看着身材纤细，围着围裙的女人切菜，煎香肠……然后电话声突兀的响了。

        “哦！”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粗了一些，奇怪的是在声音变粗之后，她的嗓音却反而悦耳了起来。像是乐器演奏时清亮的音色荡过威尔的耳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是谁所拥有的，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去拿手机——

        那头棕发在刹那间变成了雪白，转过来的青年鼻梁高挺，眼窝略深，身上燃烧着漆黑的火焰纹身。

        还他妈穿着那件该死的粉色围裙。

        威尔猛地睁开眼睛，那种荒谬的离谱感在他脑海里像个球一样滚来撞去。

        大概是在两个呼吸之后，男人才清醒又庆幸的反应过来刚刚那只是一场倒霉的梦，他的脑袋重重砸向枕头，长长的松了口气。

        手机的响声还在不停的叮叮咚咚，威尔闭了下眼睛，艰难的坐起来将手机听筒贴到耳边：“你好？”

        “我是杰克，威尔，现在来巴尔的摩。”他上司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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